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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溧城除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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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郎带着叶长宁和晏轻羽走到一处巷口后,想起夜里瘆人的哭声,又止不住哆嗦起来,留下一句“巷子尽头就是”,然后撒腿往后跑没影了。
萧府,红墙碧瓦下,蛛网随风飘摇,斑驳的青苔随着潮湿的青砖甬道蔓延,横生的藤蔓顺着门廊盘缠,眼前的景象虽破败,但也能看出萧家曾经的兴盛。晏轻羽执剑砍开藤蔓,辟出一条道路,叶长宁紧随其后。二人从庭院走至内屋,一一打开了诸多密室暗格,并未发现异常。
“萧府这院子不错,你要不别买货郎的宅子,买萧家的宅子吧。”叶长宁打趣道。
“找谁买?银子是给狐妖还是烧给萧家的人?”晏轻羽的回话,让叶长宁觉得甚是有趣。若是以前在止水学宫,被叶长宁如此戏谑,晏轻羽只会冷冷地白上一眼,然后走开。
“货郎的宅子在萧府后门附近,证明哭声应该是从后门那一片传出的,再去后门那里仔细找找吧。”叶长宁说罢,顺手拉着晏轻羽的衣袖往后门去,晏轻羽低头看着自己被牵着的衣袖愣神,双脚不听使唤的跟着叶长宁向前。
萧府后门都是丫鬟小厮的住所,其中有一间房的蛛网格外密,似是从前都没人居住。二人在房间里四下搜寻,果不其然在床下发现一间地窖。地窖漆黑一片,有一面墙的墙砖被掏空一块,漏进些许光亮,些许的人声顺着光亮传进来,沿着光亮向外看去,正是溧城最繁华的岑阳大街。
晏轻羽环顾四周问道:“有没有感受到游魂残魄的气息?”
叶长宁深吸一口气,没有感受到半分鬼魂的气息,反而连连打起了喷嚏。
晏轻羽无奈道:“不是用鼻子闻,是闭眼凝神,心无杂念去感受。”
叶长宁闭眼片刻,依然毫无所获。晏轻羽疑惑道:“我肉体凡胎都能感受到这里常有鬼魂出没,你就感受不到半点同类的气息?”说是肉体凡胎其实也没错,地界的羽族、兽族、虫族除了能从本体幻化成人形外,其他也许人族无异,武功法术也都是和常人一样,从基础开始修炼的。
“我也是刚当鬼魂不久啊,感受不到同类这很正常,不似你二殿下,修为高深。”叶长宁辩解道,她自己也觉得奇怪,鬼魂之间相互感知的能力很强,为何自己没有半点感受,不仅是在地窖,而是从回来至今,她都没有察觉到任何鬼魂的气息。
晏轻羽点燃火折子,走近一面墙,抚开墙上灰尘,“封魂阵。”
叶长宁凑上前看后感叹:“这是多深的仇,死了还不让往生投胎,强留魂魄在此消磨。”
“约莫快到午时了,现在阳气太甚,入夜后再来一趟。”说罢,晏轻羽吹灭火折子,略微向上抬起手臂,等着叶长宁再次牵着他的衣袖。一抬头,叶长宁早已跑没影儿了。
入夜,溧城大街小巷顿时一片死寂,家家户户都悄无声息挂上灯笼后,闭门不出。叶长宁径直向萧府方向跑去,晏轻羽在后面脚步微缓,想等着前面的人着急了,回过头来扯着他的衣袖跑。
一道白影从前方一闪而过,狐妖又出现了。叶长宁顿时改变方向,追向狐妖,留下一句“小孔雀,别磨蹭”在长街回荡。
二人将狐妖逼至萧府所在的巷口,狐妖驻足片刻后,跃上屋顶向反方向跑去。跑至岑阳大街靠近萧府院墙处,狐妖再次停下了,叶长宁已逼近,晏轻羽也在房顶守着,狐妖退无可退,但他却并没有像昨夜那样狠戾地攻击二人。狐妖踯躅片刻,向萧府方向迈了两步,缓缓站起,变成了人形。
眼前的人二十来岁的模样,散乱着头发,双颊凹陷,干瘦的骨架撑着宽大的衣衫,他不是十七,幸而他不是十七,叶长宁内心有些许庆幸。
“求求你们,想办法杀了我……求求你们……”眼前的男人缓缓跪下哀求道。
“你是萧家公子?”叶长宁道。
“是,我是萧时靖。”男人说吧,好似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忽地凭空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穿过萧家的高墙穿了出来。
晏轻羽侧身一看,发现此处正是萧家地窖所对的街道,地窖被掏空的那块墙砖后面,有一双眼睛正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二人纵身一跃,进入萧府,奔向后院地窖。白天空荡荡的地窖里面,此刻多出来一个被铁链锁住的人。不对,是鬼魂。看样子去世的时候约莫四五十岁,四肢被铁链缚着,脖子上套着两道铁链,铁链上下被牵扯住,似乎是特意将他的脖子固定在那块被掏空的墙砖处,逼着他看外面。鬼魂在地窖中,撕心裂肺的哀嚎,二人刚走近,鬼魂突然和萧时靖一样,也似乎被扼住了脖子,凭空消失了。
来溧城第二晚,除妖,未果。
叶长宁走在回客栈的路上,问:“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问完,发现自己这是一句废话,今晚发生的事,哪有一件正常的?
晏轻羽答道:“觉得。昨夜交手,狐妖招招毙命,今夜狐妖见了你我二人,竟没有出手。”
叶长宁道:“你说狐妖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术,一夜性情大变?还有没有一种可能,昨夜的狐妖和今夜的狐妖不是同一个人……不对,不是同一个妖?”
晏轻羽道:“都有可能。刚刚萧时靖消失的那一瞬,我在他身上贴了一道追隐符。明晚狐妖再出现,不管跑到哪,我都能找到他。”
“那先回去睡个好觉,明晚继续。你的小孔雀脑袋,还挺聪明的嘛。”叶长宁用手虚弹了一下晏轻羽的额头,笑着说完,就转身走向客栈,留下晏轻羽现在那里,摸着额头愣神。
第三夜,狐妖未出现。
第四夜,狐妖未出现。
……
第十五夜。
“小孔雀啊,你说今夜狐妖会不会来呀?”叶长宁打了一个饱嗝问,“这溧城的美酒佳肴我都尝了两轮了,如果我真有肉身,肯定都胖上两圈了。”
晏轻羽道:“会不会来,出去一看便知。”
“早知道狐妖这些日子都不来,我还不如去谋个更夫差事,正好溧城的更夫夜里不敢出门,我又每晚都出去闲逛。”叶长宁说,“这些日子花了你不不少银子吧,我明天就去当更夫,赚了银子还你。”
晏轻羽背身收住笑意道:“看这星象,明晚会下雨,你确定要去当更夫?不怕被雨泡烂得烂在外面?”
叶长宁越发觉得这具纸片人身体,是晏轻羽存心戏耍她,回到:“那我到时就只有再借用下轻羽兄的身体,用轻羽兄的这张嘴吃烤鸡,吃烧鹅,吃遍须臾……”说罢,又挑了挑眉毛补了一句:“或许还会随意找一个相貌标致的小郎君或者小娘子,说一些孟浪之词。”叶长宁看到自己貌似气到晏轻羽了,就双手背后,得意地走出了客栈。
夜晚的岑阳大街上,依旧只有叶长宁和晏轻羽,二人十分熟悉的游走在溧城的大街小巷,近日狐妖未出没,萧府地窖被囚的鬼魂也未现身。
突然间,屋顶瓦片的响声从远处传来,如同道溧城的第一晚那般。二人旋即循着响声腾空跃起,果然今夜狐妖再次出现。正在觅食的狐妖与二人对峙片刻后,狐尾横扫出一圈蓝光,将屋顶瓦片炸向二人,晏轻羽拽着叶长宁,飞身跃向狐妖,双方缠斗数十招后,狐妖不敌,仓皇逃遁。
晏轻羽道:“不对!狐妖身上的追隐符不见了。”
叶长宁定睛看向空中的飞虫,又闭眼嗅了嗅周遭的味道,说:“狐妖身上赭烟香,飞虫最喜欢赭烟香,跟着这群飞虫。”这是虫族的一种追踪办法,当年在止水学宫,朽明教过她。
顺着飞虫的方向,二人在溧城后山的半山腰上,发现了一处洞穴。晏轻羽拿着火折子在前方探路,叶长宁紧随其后,洞穴的洞口虽然隐秘,但是内部并无岔路。行至洞穴尽头,两个牢笼赫然出现在眼前,或许说是狗笼更准确。其中一个笼子里面,狐妖正闭眼躺着,另一个笼子里面,萧时靖正蜷缩着身体趴在里面。果不其然,狐妖并非只是萧时靖一个。萧时靖顺着火光的方向,看到晏轻羽后,嘴里又念到:“想办法杀了我,让我死……想办法杀了我,让我死……”
叶长宁向着萧时靖的方向走去,蓦地有一个牢笼从天而降,正好困住了叶长宁,晏轻羽即刻将叶长宁变回了纸片人,叶长宁瞬间瘫软在地,晏轻羽刚准备过去捡起叶长宁,一盆凉水再次从天而降,叶长宁顿时感觉自己好似变成了一团浆糊,粘在了地上。
“别乱动,这山洞里面到处都是火雷,你们要是哪里让我不满意了,这火雷啊,说炸就炸了。”阴暗的角落里,飘出了轻蔑的说话声。
“是你?没想到你说话还真是让人讨厌啊。”叶长宁瘫在地上,斜着眼珠看着那人从角落走出来,那人正是来溧城第一晚,在客栈吃饭的脸上有刀疤的男人。
“这位小兄弟果然不是肉体凡胎。”刀疤男说,“你们知道这个山洞里面埋着多少除妖修士的骸骨吗?”
叶长宁说:“狐妖和萧时靖都是你操控的吧?萧府地窖的鬼魂,也是你封在那里的吧?”
“不错。你们口口声声喊着除妖为民,个个都想当英雄。到头来发现,这人呀,比妖可怖多了……哈哈哈哈……”刀疤男谩笑间,恶狠狠盯向了蜷缩的萧时靖。
萧时靖旁边的牢笼剧烈的响起,狐妖苏醒过来,狂躁地撞着牢笼。片刻后,狐妖幻化出了人形,但依然没有丝毫理智地撞着牢笼,边撞边吼叫着“回去……回去……”。
吼叫声如同那年平戎人的弯刀一般,冰冷地剜着叶长宁的心。叶长宁想转过眼睛去看看所谓的“狐妖”,但她不敢也不忍,因为这声音太熟悉了,这就是十七的声音,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何至于此?叶长宁内心愧疚万分,十七沦落至此,或许是她一手造成的。
“你对他做了什么?”叶长宁内心压抑着愤恨,对刀疤男吼道。
“我可什么都没做,我遇到他时,他就已经是一缕神志有缺的残魂了。”刀疤男边说,边将手伸进牢笼,来回温柔抚摸着十七凌乱的头发,对着十七安抚“小狐狸乖……你是安全的……睡吧……睡吧……”。
十七竟渐渐平复下来,又变成狐狸的样子慢慢合上了眼。刀疤男收回安抚十七的手,转脸阴鸷地说:“两位是小狐狸的旧识?那我倒是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