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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如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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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如果 虚构? 如果我好好地管你叫哥哥
平日里我有很多很多愿望。希望和希亚心意相通,希望论文写得顺利,希望维克多能不再为难我……但等到真正闭上眼睛许愿的时候,像之前的很多次,我感觉到一种平静的神圣感。
希望所有人平安快乐。
还是这个愿望。和以往的所有生日一样,尽管我知道我是开过枪的人,我自己在亲手破坏这个愿望。
然后我睁开眼吹灭蜡烛,维克多开始切蛋糕。
“我不喜欢吃蛋糕。”我说。
我总得拒绝点什么,我不愿意什么都听他安排。
“那就只吃一口,过生日总要吃一口的。”维克多把刀换了个角度,只切下很小的一块。
他今天似乎很纵容我。
奶油不算很甜,味道倒很香。适应了黑暗之后就会发现郊外的夜色更晴朗,一整片星空延伸到和草场相接的地方。远离了城市的光,月光在这里才有用武之地,在草叶上和水洼里显示出美丽的银亮的颜色。
如果能不去想前因后果,只客观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这个生日好像也不算太糟。
维克多看了看我,忽然说:“我好像知道派汀先生为什么会选你做那种事了。”
松软的蛋糕好像一下子梗在喉咙里。
“养子,有报恩的心,又没有其他的依靠。更重要的是……”维克多顿了顿,打量着我,“这是beta的优势吗?因为不受信息素的影响,所以能很快平静下来?还是你伪装得太好了?好像所有的事都没在你身上留下痕迹似的。”
“任何事都会留下痕迹。”我说。
“是啊,任何事都会留下痕迹,哪怕是蜘蛛那么小的动物。”
蜘蛛?他在暗示什么?
维克多话锋一转:“第一次在汽车后备箱上吃蛋糕?”
我点了点头,当然是第一次。
“我不是第一次,我经常这么吃。”维克多一边吃蛋糕一边含混地说,说完自己就笑了。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幽默感?
“要不要拍照片给希亚看?”
“……什么?”刚刚吃下的蛋糕像石头一样落进我胃里。
“不是那个意思。”维克多解释道,“只拍蛋糕,告诉他你有好好地过生日。”
他怎么会忽然这么好心?
“希亚哥肯定很忙的。”我说,“他说了他很忙。”
维克多看了看我,没说话。
我不愿意在此时提起希亚,那让我觉得罪恶。和维克多在一起已经是罪恶,和维克多待在一起,还感觉没那么糟更是罪大恶极。
蛋糕很冰,像在吃冰淇淋,我把奶油含在嘴里,过了一会才咽下去。维克多拿手背贴了一下我的手。
“冷吗?吃完这一块就回家吧。”
他说出的话让我忘了躲开他突然的触碰。
“我可以回家?”我不假思索地问。问完我简直想打自己一巴掌,我就应该顺着他的话答应下来,顺利回家才好。
“想回学校还是回派汀家?”他问。
我当然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回去面对希亚,在和维克多一起过了生日之后。但是回学校……现在快到万圣节,没课的人基本都跑出去玩了,公寓楼里没有多少人……如果一直不出宿舍还好,这个时候独自进入阴森森的宿舍楼,穿过那条长走廊……我有点怕。
“回学校。”我做了选择。
“不想回去就跟我走吧。”维克多笑了笑,从车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我。
“没有不想回去。”我辩解道。但我知道我没得选了。他根本就是在捉弄我,他一开始就没想放我走。
“那天你也看到了……”我低声说,我不想在生日这天被他带回去就只能示弱。我知道自己几乎是在求他,“就算和你回去,我也没办法配合你做任何事,维克多,用那种方式侮辱我会让你快乐吗?我是个beta,难道你想在我身上找到信息素吗?”
我的手在抖,我不想让他看出我慌乱,于是一股脑把剩下的蛋糕全部塞进了嘴里,抓起矿泉水瓶猛灌了一口。那一瞬间,我胃里凉得几乎麻木了。
他伸出手,碰了碰我的嘴角,像是有意哄我似的给我擦嘴角的奶油。
他今天脾气太好了,我不太适应。
“什么都不要你配合。我保证。”
哦,他又在保证了。所以他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越来越不明白。
“我吃完了。”我拍开他的手,自己擦了下嘴角。
“那等等我。”他靠在车上,继续吃那块蛋糕,有点狼吞虎咽地。
他怎么饿成这样?但我知道那不关我的事。
“没吃晚饭。不是只有你的希亚要工作,今天我也很忙的。”维克多拿起我放下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喂,那是我的……”
维克多抬眼看我,我没把话说完。算了。一瓶水而已。
他喝了一口,放下又喝了一口,好像快渴死了,又好像欲言又止。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看冬天的风把草叶吹过来又吹过去。
维克多终于看向我:“二十三岁,不是该杀人的年龄。”
我偏过头:“那多大才是?”
维克多眼中一凛,神色变得有点危险。他捏了捏矿泉水瓶。
“过生日,我不和你计较。”
明明是他先提起这个话题的。但我还是识趣地噤了声,我知道他不会无限度地忍耐我。同时我也不明白他发脾气的点在哪里,出于报复,难道不是我过得越悲惨,他才会越得意吗?
回去的路上,维克多一直在接各种电话。似乎都是工作上的事,他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文件的名字。
原来他说的忙是真的。
蛋糕盒子放在我腿上,因为维克多说切开之后没法固定,在后备箱撞碎了就没法吃了,所以让我拿着。
其实可以直接丢掉的。如果是在派汀家,切开过的蛋糕肯定会被直接丢掉。那些时候我从来没提出过异议,但我其实也很想留下它们。那些蛋糕都很漂亮,那是来到这个家以前我从没吃过的东西。
“维克多。”
维克多打完电话,我叫住了他。
“嗯?”维克多一边开车,一边答应着。
“你和希亚忙的是同一件事吗?”
“差不多,生意上的事。是有一些交叉的工作,怎么了?”
“既然很忙,为什么还要我过来?”
维克多摘下耳机,神情有些疲惫。
“不是没有人陪你过生日吗?”
“为什么要做这些?你来找我,不是为了……”
不是为了捉弄我,羞辱我。为了报复,为了他的易感期,为了让我难堪?陪我过生日不该在他的考虑之列。
维克多一个急刹,停了车,手搭在方向盘上,转身问我:“那你想吗?今晚?”
我没反应过来,一只手按在车顶,身体因为惯性前倾着。突然的刹车让我的心跳得很快。
“你想在今后的每个生日都想起我吗?即使是和希亚结婚以后?”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不想的话就别再乱说话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疲惫,我在维克多脸上看到了近乎脆弱的神色。那种神色和我记忆中的小男孩重叠在一起,我莫名觉得那是我的错——让他露出这种神情,是我的错。
于是,即使有万般的不情愿,我还是跟着维克多回了家。我不想跟着他上楼,一点也不想,可是我没有选择,如果我敢说出来,他一定又会拿照片威胁我了。我只会徒劳地在他面前又一次屈服。
我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温柔,但我知道那不是我可以仰仗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维克多今天有点脆弱,那让我心烦意乱……
他带着我朝那间卧室走去。在那个房间里,他曾经把我吊起来殴打。
只是暂时的……我告诉自己。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就算一秒钟一秒钟地数着数字过去,也没有多久,都会结束的。我以为我不会那么在意的,我以为那很容易忍受,但是随着越走越近,我的手心微微潮湿了。
原来暴力会在人心里留下那么深的痕迹。
对成年人尚且如此,那也许少年时代我对维克多做的事更加过分吧……也许我真的没有一点点资格讨厌他。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我低头只看着自己的脚尖,在维克多停下的时候差点撞在他后背上。
“内饰临时换过了。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也可以去睡客房。”维克多打开门示意我进去,自己却似乎没打算久留。
我一愣。
“一个人能行吗?要不要叫米诺来陪你?”他又问。
他好像真的被工作折腾得够呛,他看起来很累,累到没有力气施展残忍的才华,只能任由温和的良善浮现出来。
“我没事的。”我感觉我在小心地维护一只毒蛇偶然展现出的温驯。
“那就早点睡吧。”
维克多说完就转身要走。我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真的……只是带我回来借宿?
“维克多!”
我下意识地跟了一步,拉住了他。我不知道是不是夜深了我控制不住情绪。我想道歉,我迫切地想要道歉。我想要给我们之间的事做个了断,我想求得他的原谅,我想放过我自己。我想……把那种脆弱的神色从他脸上驱散。
“嗯?”他回过身,眼里有些惊讶,似乎不明白我的急切从何而来。
“如果小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我是说……如果小时候我像对希亚哥一样对你……如果我好好地管你叫哥哥……我们的关系,会不会不一样?”
我还是没法直白地说对不起。我还是只能在那三个字周围打转。
维克多笑了。他上下打量我。
“管我叫哥哥?我们之间?你说的是哪方面的关系?”
很显然,他并不接受这迟来的道歉。
我松开了手。那一瞬间我觉得好像又回到十岁的那一年。无论我哭多久,无论我多么大声地对维克多说对不起,他都不会再看我一眼,不会再原谅我了。
维克多有些疑惑地看向我:“怎么了?”
然后他移开了视线,喉结动了动。
“不……我只是……你就当是句调情而已。别在生日让自己难过。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的。”他站远了一步,“去睡吧,什么都别想了。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学校。”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也许我该知足了,也许今天我和维克多能心平气和地分享着一个生日蛋糕已经很难得了。
但这件事终究是要解决的。
我是希亚的未婚妻。我和维克多之间不能无休止地纠缠下去,我不能无止境地容忍维克多的报复。
我知道他的恨意是因为什么,却不知道他的温柔和宽容从何而来。但我确信的是,无论是小时候的事还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对我做的事,都要有终结的和封存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