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改造手册》拾伍里

12、时间

　　“凝神静坐，双眼平视，把你到处乱转的眼珠子收好了——”

　　“手抱昆仑——”

　　“越做越回去了？”李景抱着胳膊往邝松云面前一站，直接挡去了大半的阳光。

　　屋前的老槐树被砍去了一部分枝桠，地面被清理出了很大一块，阳光正正好好的洒在这一块区域，阳光被李景挡住邝松云终于能睁大眼睛抬头，“我窝这儿半个来月了。”

　　“想出去？”李景耸耸肩挪了地，“我没不让你出去。”

　　邝松云的眼睛被阳光一照重新闭上，“喝酒去不去？”

　　“大明星——你去那种地方不怕被围堵了。”

　　“我知道一家隐私性好的。去不去？”

　　*

　　外边的天色已经黑了，两人被堵在路上一个多小时终于挣脱出来，邝松云说的地方在外环，隐私性确实够好，导航都搜不到地方。

　　这个点错过了通勤，越往外走车流就越稀疏，李景跟着导航提示的最优路径开，直到走上了一条路，彻底没了其他人的踪影。

　　“八点四十九了。”邝松云说。

　　“快到了，后半场才热闹，迟不了。”

　　路灯在道路两侧发着幽幽的光，道上空落落的。

　　李景只开了几百米就干脆停下了车，盯着眼前的路看了几秒。

　　邝松云也感觉到了点不对劲，最近半个月是挺风平浪静，但之前身边接二连三的出事难免让他对这方面有些敏感，“换条路走？”

　　“嗯。”李景言简意赅答应了一句，直接倒车。

　　李景专注的看着后视镜，突然被邝松云拍了几下，“前边有人。”

　　对面有一辆车目标明确都朝着他们过来，明明速度不快却转眼间到了眼前。

　　李景看着对方的车牌反倒停了下来。

　　邝松云：“警？”

　　与往常的牌照不太一样，那个警字是黄色的，后边是261三个数字。

　　“超自然管理局的。”李景解释，“属于国家，除了大事一般不出动。”

　　“这儿出事了。”李景轻轻敲击方向盘，突然开口，“把你墨镜戴上。”

　　这几句话间车已经停在了对面，车上人一共下来两个，都穿着超自然管理局的衣服，车窗被轻轻敲响，来人动作很轻，脸上却臭臭的，“您好，超自然管理局，例行检查。”

　　李景这一类属于正规有证的，那人检查完却不肯轻易放人离开，“既然是正儿八经的道家，那应该也能看出来这儿有禁制，明明知道不能进还进来，难免让人怀疑，麻烦配合下调查。”

　　“还有，副驾的，摘下墨镜，做个人脸采集，出事好找人。”

　　“陈冰——”另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从车的后座下车，“不要生事。”

　　陈冰略有不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呢？”

　　“陈冰。”青年加重了语气。

　　被叫作陈冰的青年不情不愿地离开了窗户，后下车的人来到了车前。

　　“因公办事，我们后续会自行查验，您不必留下，可以……可以离开了。”

　　青年可疑的凝滞了一秒，李景抬头看他，却正好瞥见他的视线从邝松云脸上移开。

　　*

　　“那人？是不是长得有点像……”

　　“云局。”

　　乔悯补充了陈冰没有说完的话，算是给了他肯定。

　　不用陈冰说乔悯也看出来了，岂止说像，说成翻版也不为过。

　　五官气质无一不像，如果不是知道云局早就去世了，他还真会以为副驾上的人就是他。

　　云局本名叫做云卫洗，其实是X市自然管理局的局长，二十多年前调入京市，明摆着当作下一任超自然管理总局局长来培养，只是总局局长这个任命还没下来人就已经去世了。

　　去世的时候也才不到三十岁。

　　说起云局的来历背景异常复杂。

　　道家在中国源远流长，自然有流传了很久的以亲缘一姓为根本的道家家庭，也有靠师徒派别维系的门路。

　　超自然管理局其实是由国家统一招揽培养的，专门在暗处解决事件的组织，与流传下来的组织形式有鲜明差别。

　　而云局就出生在非常正统的道家家庭，加入超自然管理局算是维系密切两者。

　　背景有之，自身才干有之，一路走来不可谓不顺利。

　　而乔悯头一次见云局也才几岁，还是由云局引入了超自然管理局。

　　云卫洗是休假时去世的，他的家庭对这个闭口不谈，超自然管理局也无从探知，他虽然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但终究是细枝末节，无法拼凑出真正的真相。

　　“算了。”乔悯摇摇头，“别想这个了，长得像的人也不少，那么大个墨镜遮着半张脸能看出什么。”

　　*

　　车沿原路折返，超自然管理局的车在视线里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邝松云的脖子偏的都有些疼了才收回视线，在圈里混得久了让他对他人的视线感知尤为明显，刚才那一瞬间细微的转化让他摸不着头脑。

　　李景平时开车的样式是很潇洒放松的，像是开了很多年的老手，每一个动作都游刃有余，观赏性很强。

　　但现在他却显得有些全神贯注，原本轻轻松松靠在靠背上的腰也彻底直了起来。

　　车窗外是城市统一建设的绿化带，一路走来都长得大差不差。

　　可是直到走了很久依旧在这条直路上，邝松云不安的看了眼手机。

　　刚才进入这条路八点四十九，可现在手机上的时间赫然显示着‘八点五十’。

　　“没有信号。”

　　雾气弥漫的异常迅速，只是片刻浓的像烟一般的雾已经逼近车窗，像有形的东西一般游走，邝松云甚至都能看到每次游走留下的轨迹。

　　干燥温暖的手掌慢慢贴合在他眼上，能被眼睛感知到的外界全部被阻绝，“别看了。”

　　一直盯着这种形状诡异的东西只会给邝松云带来无形的心理压力，他到底是普通人。

　　‘咔嚓——’一道轻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景侧头一看，耳边的车窗自中心裂出一道缝，外界浓郁的白雾继续锲而不舍侵蚀着玻璃，似乎马上就要冲破涌入。

　　李景：“……”

　　“别下来。”

　　只留下这么一句，眼睛上的手猝不及防撤开，车门被甩上发出巨大的声音，明摆着带着怒气，耳边细细碎碎玻璃碎渣的声音随着李景的离去彻底安静下来。

　　邝松云茫然的眨了下眼，眼前依旧是模糊一片无法聚焦，“李景……？”

　　没有回应。

　　四周安静一道玻璃破碎声格外明显，一点碎渣似乎飞溅到了他脸上，脸上隐隐约约有些疼。

　　像是有小虫子从衣领钻了进去，这种感觉只停留了不到一秒，他还来不及恶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邝松云看不见，聚在车四周的雾气慢慢像别处聚拢，化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有形，死死缠绕在李景身上。

　　李景紧紧皱着眉，明显起了火，手段颇为粗鲁的扯起聚在自己身上的东西。

　　这东西像是狗皮膏药，越扯缠得越紧，李景彻底没了耐心。

　　继续在这里耽搁下去，超自然管理局的人要找上来了，到时候全是麻烦。

　　雾气在掌心流动有种湿润的极奇妙的感觉，感知到李景松开了手，那点被攥住的雾气颇为留恋的在他手心盘旋，却在下一秒彻底被捏碎。

　　缠绕在身上的东西犹如惊兽轰的弹开四散逃离。

　　眼睛像接触不灵的东西突然被修复，黑暗带来的不安被尽数驱散。

　　邝松云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脸侧。

　　“——嘶！”

　　确实破了一道有些深的口子，这种小伤口往往都比能让人疼的麻木的大伤口叫嚣存在感，他都觉得自己的脸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李景用指腹轻轻蹭了下他的伤口，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再次才下了油门，“今日不利出行，明天再带你出来。”

　　“还出来啊？”

　　这么一通下来邝松云踏出天师府的心思淡得七七八八，恨不得龟缩一地再也不动弹。

　　“肯定出来啊。”李景说，“你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让你一直待一个地方不动弹。”

　　“你想出来就出来，想干嘛就干嘛。”

　　李景戳了戳自己的脑子。

　　“这里边的东西是自己的，谁都控制不了你。”

　　“对了。”提起这个，李景补充道，“刚才的东西，会被阴气重的人或东西吸引，也会找些东西吸附抱团，刚才时间流逝很慢不是因为它能控制时间。”

　　“而是因为它能制造幻境。”

　　李景摁亮手机，上边的时间赫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没有任何东西能厉害到控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