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许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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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的地点离公司不远，结束后嘉祐边散步边往回走。他自从高中毕业就没有再过过生日，父母到这一天会发信息例行问候，并问他要不要回家吃饭，他总说同学朋友聚餐，实际上多数情况是一个人待着，只是不想过生日。
五月的夜空干净清爽，梅雨季节已近尾声，盛夏尚未来临，是一年中难得的好天气。嘉祐沿着滨海景观大道散步，远处的车辆在夜色中呼啸而过，偶有几个夜跑者与他擦肩。
嘉祐走得很慢，到家已经十点多了，正当他洗漱完毕准备上床睡觉时，门铃猝不及防地响了，他打开门，看到略带酒气的林樾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大塑料袋，不知里面是什么。
“你怎么这个点儿过来？”嘉祐问道。
“能请我进门吗？”林樾道。
嘉祐赶紧侧身让他进来。“应酬这么快结束了？来找我有事？”
“没事我不能来？”林樾道。
“能能能，你是房东，我差点忘了，你不会又喝多了没处去吧。”嘉祐边说边倒水。
“我没喝多，他们要去第二场我先撤了。”林樾道。
“这样不好吧，你不是还要配合大家伙演戏吗？”嘉祐把水递过去。
“格局变了，现在应该是他们配合我。”林樾得意道。
他说自己没喝多，实际上还是能够感到明显的酒意。
“那你这是？”嘉祐疑惑道。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我来祝你生日快乐。”林樾说着，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
嘉祐心中有些讪讪，他不太相信林樾还记得自己的生日，心中怀疑是不是梅若岚无意中跟林樾说了部门今天聚餐的事。
他道：“这么大人了，过什么生日啊，今晚部门聚餐，算是顺便热闹一下。”
“有热闹也不叫我。”林樾抱怨道。
“你不有事吗？再说也不方便叫你啊。”嘉祐道。
“哦，那不好意思了，再给你补一个潦草的生日吧。”林樾说话时带着明显的酒意。
他从塑料袋里一样样往外掏东西。先拿出一个圆形小蛋糕和一盒蜡烛，接着掏出一桶炸鸡和几瓶啤酒。
林樾含混道：“鸡是麦当劳买的，蛋糕是路边面包店临时买的，啤酒是楼下便利店买的。什么都没准备，你别嫌弃。”
嘉祐哭笑不得，他晚上吃的烧烤都还没怎么消化，此刻看着这一桶鸡，觉得负担沉重。
见他没说话，林樾开了两瓶啤酒，把其中一瓶推给嘉祐，然后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边喝边道：“咱们小时候过生日也是吃鸡桶，今天算是旧梦重温。”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接着道：“上次给你过生日，是九年前的今天，在医院，徐辰阳一个人吃了一桶鸡。”
嘉祐的十八岁生日的确是在医院过的，对此，他印象深刻。人们常说快乐容易遗忘，痛苦却总能铭记于心，嘉祐曾无数次想把十八岁那年的记忆抹除或封存，可那些痛苦的记忆仿佛意识之海里的灯塔，当你回望时，他光芒仍在。
在嘉祐的印象中，九年前的那个生日并没有林樾的参与，他那时已经在临海市上大一了，看来当年远在他乡的少年伙伴在那个阶段仍在关注自己的情况。
嘉祐坐在了沙发对面的矮塌上，伸手拿起林樾推给的啤酒，喝了一口，笑道：“谢谢，但我实在吃不下你这炸鸡了。”
林樾把蛋糕包装拆开，取了一根蜡烛点着：“许个愿吧。”
微风透过层层叠叠的夜色把远处初夏的气息带进室内，气流卷起客厅白色窗帘的边缘，窗帘轻轻晃动，仿佛在彰显自己的存在。
嘉祐微笑地看着有些醉意的林樾，然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当他再度睁开时，双眼刚好对上了林樾的目光。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林樾平时略显锐利的英俊眉目此时被笼罩上了一层温柔和专注，显得眼波流转，饱含热情。
嘉祐顿时心脏狂跳，他已不自觉地向林樾伸出了一只手，随即停在了半空中调转方向，掌心向下，轻轻地碰触了一下林樾放在桌上的左手，一触即放，他道：“谢谢你。”
林樾的左手似乎瞬间僵在了桌上，又瞬间收放自如，他问道：“你许了什么愿？”
“许的愿不能说，这不是常识吗。”嘉祐笑道。
“希望你梦想成真……”林樾道。说完，他看了一眼窗外，神色似乎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嘉祐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林樾又喝了一口啤酒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欢不欢迎新邻居？”
“新邻居？”嘉祐疑惑道。
“平时回去太晚，经常吵到李老太太睡觉，最近被她嫌弃了，所以我搬来了隔壁。房子虽然抵押了，但是我还有居住权。主要是……之前骗了你，怕你不欢迎啊。”林樾有些尴尬地道。
“欢迎欢迎，我哪敢不欢迎地主。你帮了我，还想照顾我的自尊心，我感谢还来不及。”嘉祐笑道。
“行，那我就踏实了。主要之前一直怕你知道了不高兴，是我小心眼儿了，你别介意。”林樾自嘲地笑道。
听他这么说，嘉祐心里百感交集，两人分别时都还是半大孩子，那时的自己执拗、敏感、冲动，这么多年过去，自己也早就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可在林樾心里，还是把他当成了从前的那个孩子来迁就。
嘉祐道：“林樾。”
他声音有些郑重，林樾不由一愣，立即调整了懒散的坐姿，正襟危坐起来。
嘉祐笑道：“你干嘛，搞得跟听班主任训话似的。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以后你真的不用再照顾我的情绪或者自尊心什么的，成年人了。”说完，他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前胸，露出一个骄傲又释然的表情。
林樾把那瓶所剩不多的啤酒一饮而尽道：“明白，我会重新认识小程。回去睡觉了，你早点休息。”
他边说边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忽然回头道：“你的生日我一直记得，我的生日你也别忘了，到时你要给我过生日。”
嘉祐笑着起身道：“不会忘，回去睡吧。”
他站在门口目送林樾打开了隔壁的房门，然后看着林樾跟他挥手致意并关上门后，伫立良久。
记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有些能彻底遗忘，有些却历久弥新。十年前，他十七岁生日前的那晚，林樾把他从家里叫出来，两人在滨海公园的海堤上大吵一架的事他仍然清晰地记得，甚至记得他们的每一句对话和对方的每一个表情。
嘉祐的十七岁生日到底是没过成。那天晚上之后，林樾也开始全力冲刺备战高考，学习之余，他会抽空给嘉祐发短信例行问候，或者隔三差五打个电话随便聊几句无关紧要的事，顺带问问嘉祐精神状态怎么样。
他没有再提起那晚的事，也没再给嘉祐任何压力。
两个月后，高考结束，暑假来临，林樾去找嘉祐，却吃了闭门羹。
“程嘉祐，你开门。”林樾站在门口道。
他打了几次电话约嘉祐都被拒绝了，对方推脱说天太热不想出门，林樾于是上门来找人，却没料到嘉祐连门都不愿意开,假装自己没在家，林樾无奈只能先走，他想等大人下班了再来，高敏阿姨总不会不让他进门。
可更让他没料到的是，嘉祐为了躲他，当天下午就去了几百公里外的外婆家。
林樾气得不行，他强忍怒火给嘉祐发了一条短信：“你躲着我干嘛呢？还有不到两个月我就要走了，就想找你聊聊，没别的意思。还想让你帮我参考一下志愿填报，也当是给你明年做演习啊。”
嘉祐回复道：“你这个估分可以随便报，用不着我参考。”
林樾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嘉祐道：“再说吧，我想多待一阵子。”
林樾按耐住自己的情绪道：“等我录取通知书下来了你就回来？”
嘉祐道：“看情况，到时候再说。”
三天后，林樾出现在了嘉祐外婆家门口。
在那个通讯和交通都还不甚发达的年月，到一个从没去过的县城找一户陌生人家并不容易，林樾从火车站出来先坐车到县城汽车站，出站后到处打听，又辗转了几趟，终于在傍晚时分找到了那个破旧的农业公司家属院，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高家。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许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