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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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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丰村坐落在L市西南边陲,依山傍水,山清水秀,但交通不便,经济落后。村里的青壮年大都进城求学务工,村里的中老年人便靠养鸡、种庄稼为生。
此时正值深秋,村里却漫山遍野的青松绿油油的,一派生机盎然。几家农户后院有几棵参天的百年银杏树,满树金黄,点缀在一片绿海中,平添几分秋的韵味。
秋日清晨的暖阳透过树的枝丫细碎地洒在一张俊朗的面庞上。
男人五官立体,眉眼深邃,薄唇微红,皮肤白皙,绿油油的林子似是为他而生的背景板,将其衬托的帅气又神秘。
这一切让人不禁想到岁月静好这个词。
然而下一秒——
“咯咯哒,咯咯哒,咯咯哒……”
秦祝左手提着装满玉米的塑料桶,右手拿着把红色饲料铲不断敲击着塑料桶边缘。
他——正在林子里喂鸡。
公鸡母鸡听到即将放粮的信号,瞬间像打开了机关,此起彼伏地咯咯咯、咯咯咯地叫。
一些从一旁隐蔽的鸡窝里迅速伸出脖子,猛地朝他冲来;一些在矮树枝上正打盹儿的,一个机灵就跳飞下树,冲着饲料桶就来抢食。
一瞬间,寂静无声的养鸡林炸开了锅。
一只大公鸡直接跳飞到他右手臂上,尖锐的鸡爪死死抓住袖子,两个大鸡翅膀因站不稳而使劲扑棱,跟个大风扇似的啪啪扇在他帅气的脸上。
“去去去!走开!飞远点!”
秦祝用力一甩,那亢奋的大公鸡才失去平衡掉了下去,手臂上火辣辣的,破了皮。
周围全是饿狼扑食的散养土鸡,他迫不得已加快手中的动作,用料铲把玉米撒到远处,鸡群才四处散开去吃粮。
“臭小子,明天就把你噶了炒来吃!”尽管公鸡听不懂人话,他还是止不住放狠话,心头的怒火才渐渐平息下去。
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响起,一看屏幕,是母亲宋妍来电。
“昨晚看养鸡场的灯半夜都还亮着,我还以为你没醒呢,吃饭了没?”
秦祝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其实就只啃了俩大白馒头。
昨晚心里堵得慌,喝酒喝到大半夜,要不是林子里几百张嘴等着喂饭,他中午能不能起都说不准。
“镇上李叔说我上个月买的鸡饲料到了,你有空去拉回来吧,老堆在人家那儿也不好,正好我有个快递到了,顺便帮我取回来。”
“知道了——”秦祝懒懒地回复,挂断电话转身去开三轮车。
秦祝的父亲早亡,宋妍就自己经营养鸡场,奈何年纪大了吃不消,得知秦祝毕业在大城市找不到工作,便让他回村接手,自己在养鸡场附近三百米左右的小平房里养身体。
而回村的秦祝本以为名校毕业且成绩优异的自己,再不济也能待在个小公司里,怎料投出的简历无一例外被拒,让他不禁对自己的实力产生自我怀疑……
从这个小村子走到大城市的象牙塔,他花了22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现实的社会泼了他第一盆冷水,回村养鸡是第二盆,浇灭了他22年来的雄心壮志。
*
嘎吱嘎吱的三轮车在水泥马路上缓慢前进,车身生锈的铁皮不时因路况起伏抖落。
从大丰村到镇上约二十分钟的车程,不过照秦祝这三轮的架势,说要三十分钟、四十分钟也不为过。
不过沿路绿密的树林、蓝天白云和清新的空气倒是让人没那么无聊,毕竟好久没回归这种纯天然的环境了。
行至“无人区”时,路边的林子里突然传来“啊”的叫声,显然是个男人的声音。
秦祝立马刹住车:“谁!谁在里面?!”
这“无人区”因附近没有农户居住而得名,树林里偶尔会有几座坟墓,老人小孩都会尽可能远离这里,而且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按道理应该没人才对。
怕是这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在林子里被图谋不轨的恶人陷害,秦祝又大声对林子里警告:“谁在里面?!再不说我就报警了!我报警了啊!手机已经拿出来了!”
他顺势从兜里掏出手机。
林子里没了声儿。
秦祝心想,里面这人估计是做贼心虚不敢吭声了,他乘胜追击:“号码是什么来着?幺——幺——”
“零”还没说出口,林子里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男人声音虚弱,夹杂着一丝痛苦。
呵,苦肉计,太low了!
秦祝不屑地嗤笑:“呵!你以为我会上钩吗?这种老掉渣的套路也好意思拿出来骗人。”
“秦祝……救我……”
这人认识自己??!
“你是谁?!你怎么会认识我?”秦祝站在路边仍没放下戒备,这人的声音自己完全没印象。
“白一邈,我是白一邈……”
等等,那个小学时天天粘着自己的白一邈?!
小学时两人同班,白一邈比班上其他同学都瘦小很多,是个爱哭鬼,不爱说话,唯独对秦祝不一样。
调座位要挨着他坐,到食堂打饭要跟在他后面,放学回家的路上也要和他一起走,像块儿小橡皮糖甩也甩不掉。
直到秦祝到了市里上初高中,之后到外省上大学,白一邈才渐渐淡出他的生活。
秦祝后来才知道白一邈的父母在他小升初那个暑假意外身亡,他也不想再继续上学,就在村里帮村民干活谋生。
反应过来后,秦祝立马冲进林子里。
果然,白一邈整个人倒在土坡上,头皮被磕破,额头上满是鲜血,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秦祝立马把人打横抱起往三轮车方向走。
白一邈一被抱起来就双手搂住秦祝的脖子,头埋在对方颈窝,委屈得大哭:“呜呜呜呜呜,我是不是要死了秦祝?我的头好痛呜呜呜……”
……跟小时候一个样。
秦祝无奈地啧了一声:“你再把鼻涕泡弄我脖子上我就把你扔这儿,你自求多福。”
怀里的人用鼻子在他衣领处蹭了两下才安静下来。
秦祝:……
好在无人区过了就是镇上,检查结果也无大碍,没有骨折,只是头被磕破缝了几针包上纱布,后续定期到医院换药即可。
白一邈知道秦祝要去拉饲料后也要跟着去,说不是赶集天打不到车回村,秦祝只得无奈应下。
李叔家正好是快递驿站,空地比较大,顺便就成为村镇上的大型物流中转地,家家户户有啥要寄存的东西都放这里。
李叔一见来人被吓了一跳:“我滴天!一邈,你这头怎么弄的。”
咦?对啊,秦祝想起来还没问白一邈为什么会出现在无人区的林子里。
白一邈似乎看出了他眼里的疑惑,借回答李叔打消了他的疑虑:“李叔,是我家鸡跑到林子里,我去追的时候头不小心磕到了石头。”
“哎哟,也要注意点噻,鸡跑了没事儿,人受伤就不划算了。”
白一邈讪讪地点点头。
他礼貌又乖巧,帮村民干活又吃苦耐劳,村镇上的人见他一个人生活,平时都会多给些工钱,或是送他些好吃的,特招人稀罕。
秦祝取完宋妍的快递转身去搬饲料。
白一邈跟在他后头似乎忘记了头上的痛:“秦祝,我来帮你搬吧,我经常帮村里人干活力气也不小。”
说完撸起袖子就去扛饲料。
“一,二,三——”饲料纹丝不动。
“一,二,三——”饲料稳如泰山。
“一,二——”
秦祝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冷笑一声拉过他手里那袋饲料:“一袋玉米八十斤,你这小身板儿呢?一边儿呆着去,一会李叔看到了要说我虐待伤员。”
白一邈的脸因吃力而通红,只好被迫“袖手旁观”。
其实村民见他个子不大,瘦瘦小小的一个,哪舍得让他做重活,都只让他帮忙喂喂鸡,或者种玉米时让他撒撒玉米种子,最重的活儿恐怕就是让他去背山上风干的玉米秸秆。
怎么可能扛得动八十斤一袋的玉米。
秦祝三下五除二搬完,跟李叔道谢,拉着白一邈回村。
只要一待在秦祝身边,白一邈就像个小话匣子一样止不住叽叽喳喳。
“秦祝,之前听宋姨说你要回来接手养鸡场,我真的好高兴!你是哪天回来的啊?”
“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不过我在林子里还是一下就认出你的声音了!”
……
秦祝并不打算回答,如果一搭上话,白一邈那小嘴叭叭地就更止不住了。
果然,不消一会儿,秦祝就在后视镜里看到白一邈像失落的小狗一样垂着头。
Yes!有效果!
不料白一邈一个激灵,咻地抬头,两眼放光:“秦祝,今天谢谢你救我,作为回报,我给你当助手好不好。”
“……”
等等,如果找个助手喂鸡,那自己就不用被大公鸡啪啪扇脸了!
“……咳咳,咳,会喂鸡吗?”
“Yes!有效果!”白一邈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会会会!我之前就经常帮宋姨,养鸡场里的鸡都可听我话了,你这是答应了吗?!是答应了吧?!”
“嗯。”
商量完工作的内容、时间和工资,秦祝心里不禁疑惑:怎么会人这么喜欢工作?
两人在同一个三轮车上实在是道养眼的风景线,引得沿路村民纷纷赞叹,一见白一邈头上的纱布,隔的老远都要大声关心一句“一邈怎么了”。
白一邈高兴得忘了疼痛,一一大声回复“小伤,我没事儿”。
一问一答此起彼伏,声音在山里回响,在屋里做针线活儿的宋妍都听到了。
秦祝的三轮车刚停下,宋妍就冲向白一邈,连亲儿子递给她的快递都顾不上拿:“我的天,乖乖,都缠上纱布了还说没事儿,这是怎么了?”
白一邈跳下车斗抱住宋妍怕她担心,简单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宋姨,我真的没事,秦祝送我去医院看过了。”
宋妍经营养鸡场时白一邈就经常来帮忙,久而久之就把他视为己出,平常生活上也尽量帮助他。白一邈也明白宋妍的用心,每次干活都尽心尽力。
“咳咳。”秦祝不经意咳了两声,“快递要是不想要我就扔垃圾桶了。”
宋妍这才想起快递这茬:“哈哈哈哈诶哟喂,还吃上一邈的醋了,你不在的时候还是他经常来陪我嘞。”
“是是是——之前他来陪你,之后他也会经常来的,你就偷着乐吧。”
母子俩没事就经常拌嘴。
白一邈立马高兴起来:“嗯嗯,宋姨,我以后就是秦祝的助手,会经常来看你的。”
宋妍还处在状况外:“乖乖,是不是秦祝逼你给他干活?嗯?”
秦祝:冤枉啊!
好在白一邈及时替他解围:“是我自愿的宋姨,我帮其他人也是帮,还不如帮帮老同学对吧。”
宋妍也知道白一邈就是靠这个为生,不好意思再阻止。
“乖乖,辛苦你了,以后常来宋姨这儿我做饭给你吃!”
“嗯嗯!”白一邈乖巧应下,“我最喜欢吃宋姨做的饭了。”
一旁某秦姓男子默默把三轮车开回养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