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山茶花不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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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卫的效率很高，这件事很快落下帷幕，勇叔的窗口保住了，小卖部也经过整改，明码标价，商品严格按照物价局管理规定执行。
《厚含·野史·起义传》 载，厚含历三十九年，秋，有恶贩，勇面倒，余、刘、林三人起义，率一千三大军公车上书，司接管，明察秋毫，勇面兴，史称“面条起义”。
《自由引导厚含》又被同学私下称为“公车上书”，上面的签名据有人统计多达一千三百余个，写不下就不断添加白纸，校领导不断扯下画报，早已被印刷成无数份，到最后，一张白纸也让校方草木皆兵。
那张照片称为“百人真相”。
勇叔西北面食被誉为“厚含面”
我刘妃临林郁芝以及司卫被誉为“面条四君子”。
“面条四君子是什么鬼，也太难听了吧，而且司卫那个人怎么可以和我们并称。”刘妃临表示很不满。
“这件事她确实出了不少力，校方不会因为学生闹就插手的，她还算秉持公正。”林郁芝优哉游哉。
“我倒觉得那幅画画得非常好，色彩明艳人物传神，大家现在基本上人手一份。”我放大欣赏细节。
这天，我正被刘妃临拉着去吃饭，突然发现二楼西北食堂被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的，甚至看戏的都排到了楼梯上，连桌椅上都站满了人。
刘妃临这可就坐不住了：“诶，上面发生了个啥，咱去瞅瞅。”
我也摸不着头脑：“咋啦？莫不是小卖部的人又为难勇叔了？”
人太多了，我们怎么挤都挤不进去。
“诶这不是面条四君子里的两位吗？快快请进。”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喊了这么一句话。
我和刘妃临相互对视：“？”
“给伟大的革命家让路——”人群中竟然真的让出了一条小道，只不过两旁的人被挤得真是亲密接触。
我俩上前，正看到老熟人高迪亚正狼吞虎咽，前面已经摆了四个空碗了，一旁还有不认识的同学也在埋头苦吃。
他们一个个目光坚毅，手中的筷子像刀刃，争先恐后地刺向碗里的面条，桌面上摆满了一碗碗西北臊子面，每碗分量不多，但五脏俱全。
原来，勇叔为了报答我们，开展大胃王比赛，顾名思义就是看参赛选手谁吃的多，胜者可以免费在西北食堂吃一学期的面。
周围一堆人都在看起哄，我也坐下来看热闹，勇叔见我俩来了，给我们端了两碗番茄鸡蛋刀削面，一定不收我们的钱。
“陈昌陈昌！“食”不可挡，大胃称王！”
“胃王争霸，味浩而来！”
“天南地北，方锐最伟！”
本来我略有点担心吃这么多会不会出事，这帮厚含人叫得一个比一个高，我也被感染，嘴里面都来不及细嚼，站起来大喊：“高迪亚！食界传奇！胃你加冕！”
叮——，时间到，高迪亚筷子一扔，腮帮子鼓得老大，双手举过头顶，接收赞美。
我跳得老高：“高迪亚牛逼！”
“九碗战神！九碗战神！”
“九碗战神！九碗战神！”
“九碗战神！九碗战神！”
我们一边叫，一边伸出手来，高迪亚很配合的在全场跑一圈，跟我们击掌，一时之间，人声鼎沸到了极点，勇叔的皱纹也乐成一朵花，像喝醉了酒。
不管认不认识的，都在起哄叫嚣，整个食堂被欢呼和呐喊声淹没，跳跃，拥抱，还有在底下探头探脑问发生什么了的，同学也很尽职，叽里呱啦一通，高中生的喜悦很简单，一群人凑在一起，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以用最热烈的姿态庆祝。
少年偏爱盛大，什么都要闹得沸沸扬扬。
在沸反盈天时，我看到角落里的陆璟，想起那天她说自己每天都会来这里吃，只是一时间大家都在歌颂九碗战神，没人注意到她。
学生忘性大，轰轰烈烈闹上一番，也就抛之脑后，校园生活还是学习学习学习，只是小卖部的人少了很多，西北面食的人多了很多。
只是我和陆璟那天之后没有说过一句话，偶尔有对视都极其短暂地错开。
周五终于放学了，耶，可以回家玩手机了，我收拾书包准备离开，发现笔袋夹着一张便利贴：“山茶花开了，邀你共赏。”
我神色一凝，手在空中顿了半天，把便利贴对折装口袋，上楼。
我来到顶楼，陆璟半蹲在花坛旁，见我来了，抬头。
我走进，山茶花我其实没有太多概念，更多印象是CHANEL的logo，但那天之后，说起山茶花，我只有那晚盛开的记忆。
一株株山茶花在蓝调中静静绽放，皎洁、宁静，花瓣层层叠叠，勾勒出对称的几何美，中间一点鹅黄花蕊点缀，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叶子翠绿欲滴，深得没有存在感，我莫名想起“翡冷翠”这个名字，衬得花瓣更加惹人注目。
时间仿佛静止，周五放学后的厚含，只有遥远的博学楼还存留着高三怨魂，传来些许声音，目光所及，是山茶花，风带来的微动和清香，更让我感到一切静得可以听到心脏的跳动。
陆璟扯住我衣袖，我拽开，把袖子往后藏，真不是赌气，也不是报复她上次甩开我的手，是我今天穿的外套破了个洞，呵呵等我一会回去何管家完蛋了。
陆璟很明显想和我说一些什么，但她好像不擅打破冷场，看着被我撇开的手有些手足无措。
她递给我一束山茶花，枝叶的末端很明显被精心修裁过，一条木绳系了个蝴蝶结绑住，约莫有□□朵，每一朵都饱满无缺，有水珠滴下。
“都是挑最大最好的，送你。”陆璟还是低着头，我没有接，她还是固执地举在我面前，从我的角度能恰好看到她浓密的睫毛，轻轻地颤抖。
直到她的手好像因为长时间的举着而随着睫毛一同颤抖时，我接过了花。
然后我就转头，走了。
我听到她的脚步声，但一直没等到她开口，我脚步放得很慢，她也一直默默跟在我后面。
顶楼的花坛虽然开阔，但路总有尽头的时候，哪怕我走得再慢，或者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
反正大家都是同学，总有再见的一天不是吗？这次错过了又如何。我素来很会安慰自己。
“余珂。”陆璟的声音像是划过天际的飞鸟，拉出一条淡白色的线。
我的心像是滑过海面的游鱼，驶过一条水蓝色的痕。
我停下来，回头，带着我说不上来的喜悦。
陆璟三两步走到我面前，抬起头看我：“我......我家里不太宽裕，每天都会带着一小袋面条去勇叔那里煮，他只收五毛的手工费，还会加青菜，比厚含的其他食堂都片便宜很多，后来看我来的多了，也熟起来了，还会给我加很多小料，也不收我任何钱，勇叔真的很好，不仅对我这样，其他不太宽裕的同学他都有接济，经常我去晚了，会给我加很多肉，说是剩的，不给我也要倒掉浪费，其实这么多年了，每天的量都是差不多固定好的，哪有这么多剩的，他是照顾学生的自尊心......这次事情也是怕牵连到学生，什么也不肯跟我说。”
我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听她絮絮叨叨。
“我那时候看你让我回去，以为你只是和以前我见过的那些人一样，一点虚伪的关心，但根本不在乎弱势群体真正的困难，所以有点应激了.......没想到你后来还找了这么多人帮忙。”
我还是一副死鱼眼，说实话这些话我都不是很在意，理由在我眼里也太过浅显可笑，控制不住情绪把过去的人的气撒在我身上，凭什么？
陆璟见我无动于衷，有些慌乱：“我，我不是海都的，只是旁边的小县城，不像班上大多数人从小就在海都长大，我之前听他们说你家里很有钱，我不是有意打听的，年级很多人都这么说，他们很多你以前的同学，说你那会特别张扬，有年夏天特别热，厚含还不给开空调，你一个电话打过去全年级都可以开空调了，郑伟翔郑伟宇挑衅你也被你弄到普通班去了——”
很好，这下她真的惹怒我了：“所以呢？你什么意思，一边自卑，嫉妒我们是什么所谓的有钱人，一边又想着赌一把跟我打好关系是不是？陆璟，我不管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但是，在这里，从来没人看轻过你，你何必自己看轻自己。”
我毫不留情打破之前虚伪的美好，是的，我知道，从她好奇拍立得，好奇我初中在美国，不去gaga，我就知道，我都知道，她帮我，向我示好，因为我的家境，我都知道，她在赌我会因此为她提供助力，我都知道。
陆璟开始真的慌乱，没想到我会直接扯开面具，她望着我手中的山茶花不知所措。
我继续说：“但是陆璟，你知道吗？这些我不在意，真的，很小我就懂得一个道理，就是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或者带着什么心思，都没有关系，真的，那天为我站出来的人只有你，给我解题的人是你，帮我抄笔记的人是你，这就够了。”
我感到有些疲惫，疲惫不是这件事击垮我，而是这么多年那么多事情一下堆在我肩膀上，压得我难以呼吸：“其实我庆幸你目的不纯，我已经无法承受纯真的好意了，可能还是各取所需更适合我。”
她眼圈红了，我也很想哭，但我发现我的眼泪流不出来，我的心被一道针扎出一条线，又细又长，再仔细看，这颗心上有无数条这样的线，疼痛绵延难耐。
我开口：“你放心，我也不是一直这么想你的，只是刚刚你说的话把之前的很多细节勾连在一起让我想起来的，我之前是真心把你当朋友。”说完好像耗尽了全身力气，不再有任何留念，转头就走。
我觉得我还是很善良的，真的。
“余珂——余珂——余珂你听我说。”她在后面喊，扑通一声，我听到她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声音，我没有任何停顿，继续往前走。
她从楼梯上滚下来，撞到我腿上，我停下来。
并非是我心软了，而是她的手拽着我的裤子。
“放手”我满头黑线。
陆璟死死拽着：“不放。”
我也死死拽着我的裤子，怕她真的给我扯掉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番，我心想还好啊还好，放学有段时间了，学校没什么人了，要不然我的脸真的没处放了，没办法：“好了好了，你放手，我不走，你说。”
陆璟这才松手，她爬起来抖了抖衣服，头发有些凌乱：“余珂，我承认一开始帮你是因为你家境好，但是后来不是的，后来我是真的发现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你脾气特别好也特别随和，我是认真想和你做朋友的，其实那天不用我站出来你一定也可以摆平的，你总是很快就能和同学打成一片......”
“余珂，你别生气，我可以......我可以给你讲题——”
我还是冷笑：“你觉得我缺这个吗？”
陆璟也说不出来话了，她从小因为成绩好，到哪都是被人捧着的，如今见有人直接面对面不接她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一时之间，气氛结冰。
我也说不上来自己的感受，虽说生气，可细究下来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正如我说的，我从小就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论迹不论心，那陆璟这样也无可厚非，但我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像一拳打在棉花里，看她现在这幅软绵绵的样子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你需要什么，我能做到的话都去做。”陆璟也没法了，丢出个这句话。
我感到好气又好笑，她明知道我不可能提出什么杀人放火过分的要求，也不会说什么打扫厕所给我洗衣服这种无聊的事情，这么说也不过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对啊，她可以做，是我自己没要求的。
这时，我手机响起，一看是Andy，也就是何管家的来电，才想起来他已经在校门口等我很久了，于是我一边接电话，一边起身离开。
“今天学校有点事，拖堂了，我现在下来。”我回教室拿包，对Andy说道。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山茶花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