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春风》云一乔

21、为爱发声

　　程云一边点开这节课的课件一边等着大家把座位挪好。
　　苏一辰桌子刚移过去就看到王雨亮桌子横在必经之路上，像是已经“恭候”自己多时。
　　苏一辰见他没有要让的意思，轻声开口：“不好意思，麻烦你桌子移一下可以吗？”
　　王雨亮没有动，反而很自然的把手伸向苏一辰，看着他放在桌面上的语文试卷，命令道：“把你的试卷给我看一下，六门都要。”

　　他直接上手就想拿起苏一辰的试卷，手伸到一半就被苏一辰拦下来了。
　　“不好意思，我不想给你。”苏一辰慢悠悠说着。
　　王雨亮声音里满是不耐烦，“不就看一下试卷吗，怎么这么小气？”
　　苏一辰直视着他，“不借。”

　　“为什么！”王雨亮屡屡碰壁，自己在以前的班上多少也算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看着自己成绩好也不敢多说什么，本来想着来美术班出出风头，谁知道这个班上比自己成绩好的人还挺多。
　　苏一辰皱着眉头眼神中全是不解，不想借还用找这么多理由吗？

　　王雨亮的桌子依然挡在苏一辰面前，语气却突然激烈了起来，“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成绩好就目中无人吗？你以为成绩就是一切吗？”
　　啊？
　　苏一辰一时之间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忽然就开始“发疯文学”了？

　　苏一辰只想着把面前这尊大佛说开心，快点让自己把位置挪好坐下，站在这太显眼了，“我成绩不好，运气好而已，下次肯定考不过你。”。
　　他努力忍耐着，尽量和颜悦色地说：“而且，现在新高考，我和你选科也不一样，你选的地理政治，我选的生物地理，你选的英语，我选的日语……”
　　他还没说完，王雨亮打断道：“我选的也是日语，我们天天跑班一起上日语课！”

　　啊？真的吗？不好意思没怎么注意过……
　　“哦不好意思。”苏一辰敷衍地道了个歉，自己日语课天天和穆桉掐着点跑进教室，真没注意到这个人和自己一起上课……

　　一班有差不多二十个同学选了日语，学校以“一班人多，艺术班学习氛围不好，但学校也很重视艺术班啊”为由，把他们和高二其他班分开，二十个人单独找了一个老师来教。
　　但新的日语老师比之前的那位老师更加重视他们这二十个人，于是，一班的日语平均成绩，从吊车尾一路上升，慢慢和全校的平均分持平，现在还有继续上升的趋势。
　　总结下来，新的日语老师不仅重视他们，教学也有着一套适合１班的方法，且人美声甜有耐心，同学们都很喜欢她。
　　每个人都很意外取得了这样的成果，现在不光是校领导、班主任，还有学生家长，都对学校做出的种种决策深信不疑。

　　王雨亮见苏一辰压根没记住过自己，破防更甚，“你把你的试卷给我看一下有什么不行的！你总不会是担心我超过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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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一辰真的没见过这样的……
　　看一下试卷确实没什么不行，自己也没有这样的担心，但光凭王雨亮这种理所应当的态度，就让人烦。

　　他看着王雨亮大有一幅“你试卷不给我，我就不罢休”的架势，又看到周围同学挪好桌子一个个坐定，苏一辰直接把自己装试卷的文件袋抽出扔到王雨亮桌上，“想看哪个自己看，现在能让我过去了吗？”
　　王雨亮满意地移开了桌子。

　　苏一辰坐下后下意识向后方看去，就见穆桉早已在位置上坐定，但一直侧着身子，向远离杨雨晴的地方……躲去。

　　说什么呢？
　　这说什么了都要往边上躲了？
　　穆桉这种和善随和的人都要躲了？
　　他“不动声色”地向后靠过去，可以听见杨雨晴和穆桉的对话，虽然偷听有些不道德……
　　也不算对话，主要是杨雨晴在说。

　　“你到底为什么要选我旁边的座位啊？”
　　穆桉沉默。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告诉我呀？”
　　穆桉深呼吸了一下，继续沉默。
　　“算了，你要是不愿意说就不说吧，我大概知道。”

　　苏一辰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杨雨晴估计是胡思乱想误会什么了。
　　穆桉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又看到光明正大偷听的前桌，就“轻轻”踹了踹苏一辰的椅子，心里盼望着这位语文课代表能想点有用的话缓解一下气氛。

　　苏一辰会意，便状似不经意地把椅子往他桌子上一靠，尴尬地笑着说道：“哈哈，好巧啊穆桉，你就坐我后面，以后一起去吃饭也方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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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如不说，怎么平时不见你说话这么生硬……
　　穆桉见苏一辰有心看热闹，也不再指望他。
　　但其实苏一辰已经尽力了，这种事情他也不擅长应付。

　　穆桉努力让自己保持住脸上温暖的微笑，“你知道……什么……了？”
　　杨雨晴自动把他这句话里的迟疑理解成了秘密被戳穿的紧张和害羞。
　　她直直盯着穆桉，对方却是看也不看自己，眼观鼻鼻观口拘谨地坐着，盯着前面同学的椅背出神。
　　杨雨晴向穆桉那边靠近了一点，“你就在我后面一名，那时班里还剩下这么多空座位，你怎么就选在我旁边这个了？”
　　“我……”穆桉斟酌着开口，不知该如何把事情说清楚又可以不让杨雨晴尴尬。
　　只是自己还没来得及说完，又被对方打断，“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不过你长得这么好看，性格也好，有什么好担心的？没事，我觉得你挺好的！”

　　？
　　我担心什么？？
　　同学你理解成什么了？？？
　　苏一辰半天没有动静，一直低着头，肩膀还控制不住地颤抖。
　　“那个……或许有些误会……”穆桉罕见的语塞，他用力踹了一下“见死不救”的前桌的椅子。
　　苏一辰把椅子往前拖了一点，继续“偷听”。
　　“没事你不用紧张，”杨雨晴“善解人意”地说着，“我知道，你应该是想离我近一点……”

　　穆桉看着苏一辰“冷漠”的背影，又飞快看了眼杨雨晴满脸的热切和期待，实在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既能化解尴尬的局面，又可以让对方明白自己没有那个意思。
　　他暗暗在心中给苏一辰记上了“见死不救”这一笔，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实话跟你说吧，是因为这里离苏一辰近，一起去吃饭方便。”
　　穆桉又故意向前凑了凑，好像是想让苏一辰听得更清楚。
　　“就这？”杨雨晴反问道，她撇了撇嘴，“只因为这个吗？”
　　“不止～”穆桉拖着尾音，又向前靠近了一些，“坐这里还方便和他一起闲聊，一起去上体育课，一起跑班上选修课，还方便提醒他上课不要睡觉，还方便…我在他背后偷偷看他。”

　　苏一辰浑身一抖，只感觉汗毛都要起立了，他把椅子拽回了原位，在心里告诉自己：肯定是穆桉对自己的报复！！
　　杨雨晴愣了几秒，之后又滔滔不绝地说着、问着，穆桉却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他心跳有些快，就算是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其实苏一辰在那瞬间也有一瞬间的晃神，但这肯定是在开玩笑吧？
　　不要乱想不要多想，为了缓解尴尬随口胡扯的而已……

　　苏一辰坐在位置上走神，但左边的窗户好像没关，忽而掠过一阵秋风，窗外泛红的枫树叶片响起“哗哗”声，全都清晰地飘进耳朵里。
　　他沉默了许久向后靠去，蜻蜓点水般撞了一下穆桉的桌子，像是在谴责他的“不道德”，桌椅碰撞的声音和叶片的响声混在一起，扰得人心乱。
　　苏一辰发现自己竟有些享受这样的时光。
　　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最吸引人。
　　二人之间像是有了一种奇怪的氛围，看不清边界又挥散不开，像是季节交替之时，夏日依依不舍地在初秋烙下自己的痕迹。

　　苏一辰再回过神的时候，程云已经开始讲上节课没讲完的题了。
　　他从王雨亮那几乎可以说是把试卷“抢”了回来，后者“嘁”了一声，嘀咕道：“清高样……下次还不一定第一是谁呢。”
　　苏一辰自己心绪未定，懒得搭理他。
　　结果王雨亮又说道：“这座位排的什么啊，前后左右这么多不在前十的，一堆差生，一点学习的氛围都没有……”
　　一堆差生？？
　　你又在装什么？？
　　“你没事儿吧？”苏一辰没忍住，暂且平息了心里那份短暂的躁动，他也不看王雨亮，继续说道，“位置不是你自己选的吗？不满意的话，现在申请换应该还来得及。”
　　王雨亮没回答他，自顾自的嘀嘀咕咕地说些难听的话。
　　苏一辰也不再出声，他知道自己课外古诗这里的主观题属于薄弱之处，得认真听课。
　　他一边看着原诗，一边听程云讲解，很快就理解了这种类型的题的解题方法。

　　“接下来给点时间你们自己讨论理解一下，前后四个人一组，正好也快放学了，自己想想。”
　　按照前后四人，那第三排刚好和第四排一组。
　　苏一辰迅速转过身去，但和穆桉对视的那一瞬，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人静静对视了一会儿，都觉得有些尴尬。

　　穆桉努力想着怎么打破沉默，毕竟是自己先撩拨对方，他看着笔记记得满满当当的试卷，轻轻戳了戳苏一辰，“刚刚那题说‘颔联和颈链运用了哪些手法，写了哪些景物，为尾联抒发诗人志向做了哪些铺垫’我没搞懂，你给我说说呗。”
　　苏一辰有心“刁难”他，脱口而出：“那你求求我，我考虑考虑。”
　　话音刚落他就有些后悔。
　　怎么听起来这么……

　　杨雨晴在一旁“哗哗”翻着试卷，闻言立马开口道：“苏一辰你为难同学干什么？”她凑近穆桉，“如果你想让我给你讲的话也可以……”
　　苏一辰心里莫名有些不爽。

　　穆桉不动声色地往边上移了移，和杨雨晴保持距离，他看了一眼苏一辰低头看试卷的模样，苏一辰眼睫毛很长，低着头垂眸的时候尤为明显。
　　穆桉没等杨雨晴说完便道：“不用不用谢谢你，苏一辰为难我我高兴。”
　　随后又很“自然”地说：“一辰求求你了。”

　　穆桉＆苏一辰：草草草！

　　苏一辰掩饰性的咳嗽两声，“我先看看你的试……”苏一辰看向穆桉的试卷——
　　那个“卷”字他硬是没有说出口。
　　你这题就扣了一分，笔记记的这么清晰还要来问我？
　　我这题扣了４分啊不合适去误人子弟吧……

　　他抬头看着穆桉弯起来满是笑意的眼睛，刚才的那点不爽一瞬间烟消云散。
　　苏一辰也笑了起来，他把自己的试卷放到穆桉面前，对比之下心中又有些“惨痛”的感觉，“要不您给我讲讲吧？”
　　王雨亮在此时出声，“你俩这题听完课了还不懂啊？”
　　二人间微妙的氛围被打搅，一下子被冲散，苏一辰捏了捏手指关节，不爽。

　　穆桉将试卷放到王雨亮面前，“那这题你给我说说？”
　　王雨亮故作忸怩地推辞了几句，瞥向穆桉的答题卡。
　　不对，怎么穆桉这题就扣１分呢？
　　全班这题只扣１分的原来是他啊……

　　王雨亮保持这个动作半天没动，“呃……”他平视穆桉，看见他一脸波澜不惊甚至还微笑的样子时，心里猛地感到一阵不平衡。
　　他脸色发红，为了找回点面子，故意说道：“穆桉，语文这么简单的科目怎么才考１００啊？虽然这次有点难，但好歹也要考到１０５吧？”
　　他边说边看向穆桉，期待着从他脸上看到一份惭愧或者是羞赧。
　　穆桉毫无反应，依然保持微笑，

　　这时候苏一辰却是主动和王雨亮说话了，“哎对了，王雨亮，我还不知道你考多少分呢？”
　　“老师刚刚说前几名的时候你没听吗！”王雨亮这下是真的气急败坏，自己语文单科第二名，就在苏一辰下面一位，他竟然说自己不知道？！
　　苏一辰是真的不知道……
　　“没注意，”苏一辰看上去一副抱歉的样子，“你多少分啊？”他又问了一遍。
　　“107！”王雨亮语气有些冲。

　　苏一辰想了想，自己117，这中间差了１０分呢……
　　１０分，至少也会有两三个人在这之间吧？
　　“那挺好的，你第四名还是第五名？”
　　“我第二名！”
　　“啊，”苏一辰轻轻感叹了一声，他的确是没想到王雨亮的１０７就是第二名了，赞扬：“很厉害。”
　　王雨亮觉得苏一辰是在嘲讽自己……
　　他恼怒道：“语文这么简单，考高一点有什么……”
　　没等他说完，苏一辰便“痛心疾首”道：“是啊，语文这么简单，我竟然连125都考不到！”
　　苏一辰伤心是真的，故意恶心王雨亮也是真的，他无意识地把手搭到穆桉小臂上，“语文这一科哪能考个一百零几就满意了啊？对吧王雨亮？”
　　太装了！苏一辰在心里骂自己，好幼稚，正常情况下他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穆桉看到王雨亮越来越黑的脸色，明白苏一辰突然“装”起来，说这么一大段，是为了帮自己出气。
　　嗯……也不是很装，挺可爱的。
　　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有些高兴，还有些小得意。

　　“我问穆桉的问题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非要跟我炫耀来挤兑我？”显然，苏一辰在王雨亮面前成功装到了，王雨亮现在只感觉怒火中烧。
　　苏一辰也不恼，只是把手挪到穆桉手背上，顺势拍了两下，反驳道：“什么啊，你误会了，”他正了正神色，决定憋个大招让王雨亮这段时间都别来故意找茬，很认真地说道：“不是有意针对你，我就是看不惯好朋友被欺负，这是打抱不平，为爱发声～”
　　王雨亮彻底沉默了。

　　自从苏一辰“为爱发声”后，许文泽和郑嘉俊等人更爱起哄了。
　　苏一辰帮穆桉接水，是因为爱。
　　和穆桉一起吃饭，是因为爱。
　　报名运动会1500米，是因为爱。
　　甚至每次数讲义都找穆桉，也是因为爱。

　　一段时间后，那天宿舍四人悄悄进行夜谈的时候，苏一辰没忍住提起这件事，他问穆桉：“你和他们说的？”
　　“不是啊。”穆桉在黑暗中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
　　苏一辰很相信穆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林语和郑嘉俊：“那是谁告诉你们的，许文泽？”
　　“对对。”
　　“对就是许文泽。”
　　……怎么没有人帮许文泽说话，好惨。
　　“那是谁告诉许文泽的？”
　　“不知道。”林语、郑嘉俊和穆桉三人异口同声。

　　于是第二天苏一辰在一大早逮到了许文泽，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国庆节回家之后我去买只乌龟送你。”
　　“不，救命……”

　　之后在某人的宣传下，他们又有了一个新的讨论话题——许文泽怕乌龟竟是因为小时候和乌龟抢食被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