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散的宴席》骑着扫把驾驾驾

4、第4章

　　“宋总，我跟您很熟吗？”苏槿说着往后退一步，和宋宴拉开了距离。

　　“不熟吗？”低沉的气音，似是宋宴在自言自语。

　　不熟的话，怎会从叠翠流金的初秋到蝉鸣的盛夏，一年四季轮回，一路上都是你的身影。连你的名字，都深深地烙进了我的灵魂。

　　宋宴不动声色地掩藏起心中荡起的失落，嘴唇微抿：“中午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拜托了，答应我。

　　等待是最难熬的，在苏槿沉默的这几秒，宋宴感觉自己仿佛煎熬了一个世纪。

　　苏槿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而是反问她：“请问宋总，现在你是以什么身份邀请我呢？”

　　轮到宋宴沉默了。

　　苏槿也本来就没有准备让宋宴回答，于是接着自己的问题继续：“若是以甲方的身份，我自然没有理由拒绝。我甚至应该感到荣幸，然后立刻去订一个目前能订到的最好的餐厅，好好款待贵司的宋总监。”

　　“可若是以前任的身份邀请我，”苏槿吸了口气，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我拒绝。”

　　当拒绝说出口的时候，苏槿才发觉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低估了“宋宴”这个名字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因为心还是会疼的。不是那种瞬间的痛，而是在满地的玻璃渣上碾了一遍的钝痛。

　　她以为，十年的时间足以让自己能平心静气地面对宋宴。说不定哪天赶上心情好的时候遇见她，自己还会自然地打声招呼：“好久不见，吃了没？”道声再见后生活依旧按原始轨迹前行。

　　平静的一潭死水遇上飓风，仍然会掀起惊涛骇浪。她现在能做到的，仅仅是不那么怨恨对方了。

　　同时，“前任”二字化成一把利剑，无比精准而又凶狠地穿透了宋宴的心脏。宋宴紧握成拳的指关节发白，指甲明明剪到最短，修得圆润规整，却还是能嵌进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

　　“那，我以高中同学的身份邀请你一起吃顿便饭，可以吗？”宋宴的声音更低了些。

　　很合理的理由，但是苏槿仍然选择拒绝：“我要赶回公司，中午没空。”

　　“那晚饭呢？”

　　苏槿双唇紧闭，像是被胶水黏住了。明明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可她就是说不出口。

　　宋宴，天之骄女。无数的光环都紧紧围绕着她，她是造物主的宠儿，怎么人会有人忍心拒绝她的请求呢？

　　作为曾经的恋人，有两次特权。苏槿已经用完了，所以她没办法拒绝第三次。

　　真是好没出息一女的。

　　气氛再次陷入了沉寂。

　　苏槿在拒绝还是答应之间，选择了作法：“信女愿用三天，不，五天的加班费作为代价，求求了，随便来个人救救我吧。”

　　桌上沉寂许久的手机似乎是听到了苏槿的祈祷，下一秒就响了起来。

　　“卧槽！我什么时候点亮言出法随的技能了？不是，等一下，我的加班费不会真没有了吧？别啊！”

　　苏槿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先不管了，接救命恩人的电话要紧。

　　“喂，苏苏，现在有空吗？中午出来吃饭呗，我现在刚好在你公司附近呢。”

　　温珺和坐在咖啡厅里，听着悠扬的音乐，边缓慢地搅弄着咖啡边与苏槿打电话，好不惬意。与苏槿那边的兵荒马乱形成鲜明对比。

　　“什么？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苏槿装作一脸着急的样子，头一歪，用肩头夹着手机，慌乱地收拾起会议桌上的文件。

　　温珺和：“？？？”

　　将手机从耳边拿下看一眼，是苏槿的电话没错，她和自己是在同一个频道吗？

　　“不是，我说你中午……”

　　“好的好的，我马上回来处理。”

　　“啊？”

　　温珺和刚啊了一声，电话声戛然而止。

　　苏槿把电话挂了。

　　温珺和：“……”

　　靠。

　　“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温珺和飞快地给苏槿发了条微信，还顺便发了个[当场暴打]的表情包。

　　“我公司还有急事，我先走了。”

　　苏槿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了会议室。宋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望着苏槿离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为了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苏槿咬咬牙选择了打车回公司。毕竟苏槿的公司和苏槿一样抠门，短距离的出外勤必须让员工乘坐公共交通，打车是不报销的。

　　一上车苏槿就赶紧给温珺和回个电话。温珺和对着面前不停震动的手机冷哼一声，故意等系统都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才慢悠悠地接起来。

　　“珺和，发我个定位，我来找你吧。”

　　“[我公司还有急事，先走了]。苏大忙人不是要回公司处理急事吗？怎么还有空找我啊。”

　　温珺和故意学着苏槿的语气将苏槿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甚至还有些添油加醋。

　　“哎呀，刚才真是非常时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苏槿摸了摸鼻子。

　　“我就在你公司对面一楼咖啡厅。”温珺和低头看了眼手表，“给你半个小时过来请罪。”

　　“得令！”苏槿挂了电话：“师傅，麻烦开快点儿，谢谢。”

　　“好嘞。”

　　宋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出神，一手撑着头，一手轻轻叩着桌面上关于创远设计的文件，指尖每次落下，都点在“苏槿”两个字上。

　　“咚咚”

　　直到一道敲门声打断了宋宴的思绪，宋宴敛了敛神色：“进。”

　　江意踩着鞋跟高得能防身的高跟鞋，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裙进了宋宴的办公室，与宋宴办公室的性冷淡风格格不入，显得格外扎眼。

　　她与宋宴的清冷内敛截然不同，更是一种张扬、夺人眼球的美。不认识她俩的人绝对想象不到她们是多年挚友。

　　“我以为你不在办公室呢。”江意很随意地靠坐在沙发上。

　　江意是蜀意集团的大小姐，更是总经理，在整个公司自然是来去自如。

　　宋宴将手边的一叠文件拿过来，边看边回答：“我今天没有安排出差，不在办公室应该在哪儿？”

　　江意扬扬眉，不屑一笑，“少跟我装蒜。好不容易见到你家苏槿了，你竟然还能坐得住？”

　　宋宴明白江意的意有所指，轻叹一声：“小槿她……很怨我。”

　　纵然苏槿从头到尾没说一个怨字，但对自己前所未有的疏离，比直接说出来更让她难受。

　　“啊？你没跟她解释清楚吗？”

　　宋宴摇了摇头，“没有。”

　　“为什么？”

　　“她没给我机会。”宋宴平静道。若是苏槿来听，她能听出宋宴语气里掺杂的委屈。

　　“你把人吓跑了？”

　　“算是。”

　　“你做什么了？”江意起身走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边，然后坐下。她倒要听个仔细了，想替宋宴出谋划策是其次，主要是想八卦。

　　宋宴叹口气，文件是真的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索性推开，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在大厅等她到公司，然后带她一起上楼开会，结束后想请她吃饭，被拒绝了。”

　　江意听得直摇头，“难怪。你想想，消失十年的人，唰地一下怼人跟前，我要是苏槿我也跑。”说完将手一伸：“你手机拿过来。”

　　宋宴没有动，带着打量的眼神看着江意。江意不满：“喂，你这什么眼神啊，我还能把你手机里的钱卷跑啊。”

　　“难说。”

　　“诶你！”江意正要回怼，就见宋宴将手机递了过来，还解了锁。

　　“这才对嘛。电话号码。”

　　“嗯？”

　　“少装蒜，你家苏槿的电话号码，我不信你没有。”

　　“你……”

　　“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宋宴将信将疑地将手机号报给了江意。

　　江意倒腾着手机：“我知道你等了十年了，很着急，但你先别急。饭是一口一口吃，人要一步一步追。”

　　操作一番后将手机递还给了宋宴，开始滔滔不绝：“你先把人微信加上，加上后可别做个哑巴，主动一点，每天问一下早安晚安，再分享分享生活，总之找话题聊聊。你们先拉进距离，距离一靠近了才有故事。喔对了，千万别忘记看她朋友圈，你可别小看朋友圈，这可是重要的战略根据地。当然，她要是屏蔽你了就当我没说哈哈哈。”

　　宋宴接过手机，看见手机屏幕定格在了向苏槿申请微信好友的界面。

　　江意在为宋宴步步为营，另一边的温珺和在为苏槿愤愤不平。

　　“咣当”一声，搅拌勺跌进杯子里，发出一声脆鸣。随即一脸怒意，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窜起：“什么？你那个狗屎人渣前任还敢纠缠你？！给她脸了！”

　　苏槿被吓了一跳：“你先坐下。”赶紧看了看周围，好在没人注意到她们，连忙拉着温珺和坐下。

　　苏槿将遇到宋宴的事情大致跟温珺和说了一下，当然，也包括宋宴应该是想跟自己复合。她太了解宋宴了，要是宋宴对自己没点心思，这辈子都别想再遇见，还主动邀请自己吃饭？做梦。

　　不辞而别、草率分手……这些宋宴的“光辉”事迹温珺和都是晓得的。

　　温珺和是个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率真性子，一直对宋宴嗤之以鼻，已经把她翻来覆去骂得嘴都要秃噜皮了。深呼吸几下，勉强压下怒意，阴阳怪气道：“呵，她原来还活着啊，我以为早死了呢。”

　　“哎哎哎，生命诚可贵，她也罪不至死。”苏槿立马打岔。

　　“你也知道生命诚可贵了，不知道是谁当初在房间里把煤气……”

　　温珺和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马上闭了嘴，用眼神试探着苏槿。

　　“没关系的，别紧张。”

　　知道苏槿不介意后温珺和松了口气，话题又转移到了今天的事上。

　　“话说回来，因为这个项目你还得跟她打交道。要不然你把这个项目推给别人吧。”

　　“我倒是想，问题是这个项目都是别人转交给我的，都没人可推了。而且，我现在已经完成了初稿，只能继续跟进。”

　　苏槿也无奈。她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谁见过一块砖还能自己选择是被拿去盖房子，还是被拿去围猪圈。面前的纸巾已经被她撕成了夏威夷草裙。

　　“你可别缴械投降了啊。”温珺和着重提醒。

　　“放心，我有分寸的。”

　　连拒绝宋宴一起吃饭的请求都纠结个半死，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自信说有分寸。

　　“切，我还不知道你。熊掌那么大的巴掌拍下来，再给个芝麻粒儿大的甜枣，你就恨不得摇着尾巴在人面前转圈圈。”

　　“喂，我哪有？！”

　　温珺和瞥了一眼苏槿，苏槿刚好对上她的视线：“有……那么夸张。”

　　“实在不行你跳槽吧，我妈的准未婚夫不是公司大老板嘛，我去帮你谋个一官半职。不说飞黄腾达吧，肯定比你现在没日没夜地熬好多了。”

　　温·老母亲·珺和操碎了心。

　　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儿，啧，头疼。

　　苏槿反倒安慰起温珺和来：“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对目前的工作还比较满意，没有跳槽的打算。再说了，我凭什么要为一个宋宴放弃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你放心，我早就放下了，等这个项目一结束，我就真的不会和她有什么瓜葛了。”

　　“你最好是。”

　　温珺和心烦意乱地用搅拌勺在杯子里乱搅一通，叮铃咣啷的。

　　就在这时，苏槿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点卡一开，有个好友请求发送了过来。

　　ID是“不散的宴席”，没有申请备注信息，但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宋宴。毫不犹豫地锁了屏，装作没看见。

　　见手机屏幕上有些指纹印，秉着不浪费的原则，苏槿把被自己撕成流苏的纸巾揉成一团，顺手擦了擦手机屏幕。

　　“那我先回公司了，晚上想不想吃余记烧饼，我给你带。”

　　“不用了，等你回来我都饿死了。诶诶，你又不吃午饭啊？”

　　“今天还有些琐碎的事情要收尾。你放心，我办公室有小零食，饿不到我的。”

　　“你老是让我放心放心，我到底能放哪门子心。就知道你又想对付过去。喏，给你的。”

　　温珺和用眼神示意苏槿让她把桌上一个袋子拿走。袋子里装的是给苏槿打包的午餐。

　　“谢主隆恩。”

　　苏槿笑呵呵地道谢。

　　“本宫乏了，退下吧。”

　　“嗻。”

　　苏槿走后，温珺和不住地叹气。

　　造孽啊造孽。

　　心烦意乱地揉了揉眉心，从书架随手拿起本摄影杂志翻看了起来。

　　温珺和的摄影工作相对自由，忙的时候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闲的时候看蚂蚁搬家都是有意思的。今天的工作早上已经忙完了，剩下的时间便是自己的时间了。

　　温珺和琢磨着反正没什么事，下午就在这里打发时间，苏槿下班早还可以自己开车捎她一起回家，又帮苏槿节约了几块钱的公交费。

　　啧啧，世上怎么能有她这样的绝世好闺蜜。

　　炎炎夏日的午后总是让人懒洋洋的，尤其是在安静的咖啡馆里，听着音乐吹着空调，更加让人昏昏欲睡。

　　就在温珺和手撑着头快眯着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柔媚的声音。

　　“好巧。”

　　温珺和迷迷糊糊抬头，等看清楚了来人是谁，一个激灵，瞬间就不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