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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情与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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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的余晖洒向大地,孟青萍给高嘉佑打去了电话:“我带着兄弟们去提货,你会来看我吗?”
“我今晚要在公司开会,跟你对接的人已经安排好了。”
“这批货我会亲自护送,今晚就出发。”
“好,我相信你的能力。”
“不想对我说点儿别的吗?”孟青萍突然说道。
电话那边沉默良久,高嘉佑的声音才重新传来:“注意安全,别受伤。”
电话挂断,孟青萍掐灭指尖燃烧殆尽的烟头,缓缓站起身,侧目瞥着电话旁边的烟盒,这还是她上午从高嘉佑那里顺来的,上面似乎还残存着他的气味。
想到高嘉佑挂电话前温柔缱绻的语气,孟青萍忍不住勾起唇角。
大鱼上钩了。
孟青萍本来以为,像高嘉佑这样温室里长大的少爷,即使表面上伪装得再好,骨子里也会是任性妄为的,但接触下来却惊奇的发现,这人虽然外表冷酷无情,心底里却带着几分温柔。
对于高嘉佑这种人来说,越是近在眼前却无法得到的,就越是想要,越是难以掌控的,就会越让他兴奋。
很凑巧的是,孟青萍也是这样的人。
维多利亚港的晚风轻柔撩人,让孟青萍想起了黄浦江,那个时候,爸爸妈妈总是会带着他们这些孩子,围坐在黄浦江的码头边仰望星空,听着远处搬运货物的工人喊号子。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妈妈死了,爸爸也老了,兄弟姐妹只剩下三个,再也不会有黄浦江边的嬉笑打闹。
自从夺了鲍冲的地盘,孟青萍就在维多利亚港安了新家,从她的房间可以俯视大海。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孟青萍就拎着酒瓶,悄悄地跑到海边那个属于她一个人小酒馆里,从酒馆的露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港湾,数着来往的游轮和货船,想象着在母亲怀里的温暖。
夜深了,孟青萍往嘴里灌了口酒,拿着小酒馆的电话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今晚的月亮好美哦…海上还有好多的星星…好多……”孟青萍的声音里醉意满满,仿佛下一刻就要醉倒。
“孟青萍?”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怎么这么多…高嘉佑…你…过来跟我一起数…数…好不好?”
确定对面的人就是孟青萍,高嘉佑瞬间从床上坐起,拿着听筒的手不由得收紧:“你喝酒了?”
孟青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自顾自的说着:我要走了…我要去…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远走高飞……”
“你醉成这个样子还想去哪?”“听我的,明早再走吧。”高嘉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温柔些,怕这个醉糊涂的人起逆反心理。
“不要!”孟青萍的声音突然拔高,“明天…明天生意就会被抢走的…太晚了…不行…我好怕……”
“怕什么?”
“我怕…怕我会输,我怕…我会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有人在打你地盘的主意,对吗?”
孟青萍突然沉默了。
“向我投诚吧,阿萍,只要你开口,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你和你的势力。”
“我不要…我不要给别人当狗,港城是个自由的地方…在自由的地方被链子锁住…是很痛苦的。”
高嘉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居然试图跟一个醉鬼讲道理。
“你醉了,回去休息吧,货我给你留着,也不会有人动你的地盘。”
“不行…不能休息。”孟青萍拖长语调,似乎有些不耐烦。
“你人在哪?”高嘉佑问道。
“大海…海边……”
孟青萍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挂断的电话,酒精麻痹了她的大脑,昏沉的意志不足以支撑她想那么多东西。
“阿萍。”
高嘉佑的声音,孟青萍下意识觉得是电话没挂,直到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她才察觉声音是从身前传来的。
“高嘉佑?”孟青萍轻敲着自己的脑袋,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傻乎乎的。
高嘉佑似乎来得很急,身上是松垮的睡袍,外面披了件长风衣,脚上的皮鞋看起来突兀至极。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孟青萍眯着眼睛问高嘉佑。
“心灵感应吧。”
孟青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你来这里干嘛?担心我吗?”
高嘉佑咳嗽一声:“我是担心你这个醉鬼把我的货扔海里。”
下一刻,孟青萍迷离的眼神对上高嘉佑的目光,二人相顾无言。
高嘉佑抬了抬下巴:“你的兄弟们呢?怎么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喝酒?”
“咱俩不一样,我可没有贴身保镖。”孟青萍伸开腿,随手拿起剩了个底子的酒瓶闷了一口,看向高嘉佑的身后,“奇怪,你那几个狗皮膏药今天怎么没跟来?”
高嘉佑自己转动着轮椅移动位置,把孟青萍和那堆酒瓶子隔绝开来,防止这人继续喝。
“我从小是在江边长大的…你去过黄浦江吗?那里比维多利亚港好看多了……”孟青萍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脚下一个不稳,直接摔进了高嘉佑的怀里。
高嘉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身上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的叫嚣着。女人醉眼朦胧的样子少了平日里的强悍,落在高嘉佑眼里简直要软成一汪水。
“阿萍,你一个人喝醉了留在外边是很危险的,跟我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高嘉佑柔声安抚着半躺在自己怀里的人。
孟青萍突然笑了起来,一只手撑着高嘉佑的大腿,直起上半身,美丽的脸庞和轮椅上的男人近在咫尺:“我不是一个人…不是还有你嘛。”
腿上按着的掌心力道再次增大,孟青萍的脸庞向前几公分,吻在了高嘉佑的唇上。
高嘉佑下意识想推开她,他从不跟任何人接吻,但手触碰到孟青萍胸口的那一刻却又停了下来。强劲有力的心跳顺着神经传递到高嘉佑的掌心,那一刻,世界仿佛都虚无了,只有掌心下的跳动是真实的。
正当高嘉佑即将沉醉时,孟青萍无情的推开了他,站起身来,弯腰捞起地上的外套,对高嘉佑抛了个媚眼:“我的定金,剩下的我活着回来就找你结清。”
海水翻涌的波涛带回了游离的灵魂,夜晚的风吹散了孟青萍身上的酒气,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格外明亮。
醉酒只是暂时的,孟青萍从不会过度沉沦。
孟青萍从保时捷副驾上下来的时候,下属们早就排好队列,恭敬地站在货柜车前等着她下一步的指示。
“十分钟之后开始装车,打开所有探照灯,搬货的时候不用回避,声音响亮点儿。”孟青萍转身看向负责押运的凯飞,“出发的时候把车灯都打开,把车贴上高家的标识,我要让黑白两道的人都知道我运的是高家的货。”
“是。”
孟青萍又看向另一边的白金龙:“他们走之后,你就把吴海私下调查我的消息放出去,明天带几个兄弟去他的工地上挑点事,打完就跑,动静大一点,确保能让高嘉佑知道,明白吗?”
“是,萍姐,我马上去办。”
所有人都散开忙碌,孟青萍不疾不徐的从口袋里摸出烟叼在嘴上,脑海中思绪翻涌,高嘉佑的脸和那个转瞬即逝的吻不经意间从记忆里窜出。
指尖触上温热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味道。
在货运生意里,运货销货是件脏活,像高家这样的大公司极少亲自去做,反倒是孟青萍这些帮派对此得心应手。
孟青萍在这个领域的门路很广,各条线上都有几个自己的钉子,一天之后,那些欧洲来的货物就被装上了新主人的船。
望着港口中远去的货轮,孟青萍嘴角透出淡淡的笑意。
凯飞小跑着过来汇报进度:“萍姐,就剩最后一批货了,买主说今晚七点来接,款子也收上来了,咱们今晚就走吗?”
“不急,”孟青萍拿出手帕擦拭着自己的勃朗宁,“兄弟们都辛苦了,每人按规矩发奖金,今晚你带着他们出去玩玩,等我消息再行动。”
“是,萍姐。”
孟青萍已经意识到,高嘉佑似乎错会了自己的意思。不过也好,她现在正需要一个合理的归顺理由,所以,及时打造一个敌人对她来说是很有必要的。
白金龙一路小跑着来到孟青萍身前,衬衫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萍姐,兄弟们已经按您的吩咐去吴海的工地上找了点麻烦,东西砸了不少,但他们人多,咱们伤了几个兄弟。”
“干得很好,别忘了给受伤的兄弟们发补贴。”孟青萍斜睨了白金龙一眼,看他似乎有话要说,便道,“想说什么就张嘴,憋着不怕憋死啊?”
“是是是,”白金龙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我就是不大明白,您为什么非得去吴海那边闹,谁都知道他背后是…是高启祥,您这样搞……”
孟青萍嗤笑出声:“你我知道他吴海背后站着高启祥,可你猜猜,高嘉佑知不知道?”
白金龙恍然大悟:“您是想让他们父子窝里斗?”
孟青萍默认了白金龙的猜测,继续说道:“梨园里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话放到父子身上也是一样的。一个掌权了几十年的老狐狸,怎么会轻易的把自己手里最大头的产业拱手相送,哪怕是亲生儿子,只要敢动心思…呵呵……”
白金龙满面红光的笑着接话:“要是那高启祥知道自己儿子为了您对吴海下手,肯定怀疑这小子图谋不轨。如果高嘉佑知道吴海背后是他老爹,还知道他老爹对您下手,到时候父子俩反目成仇,咱们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孟青萍突然沉静下来,眯起眼睛:“你说,高嘉佑会为了我反抗他老爹吗?”
白金龙闻听此言,上头的劲瞬间消散,说话都有些结巴:“这…我…我也说不好。”
孟青萍哼笑一声,大步走向房间,或许,她该再添把火,比如给高嘉佑打个电话,联络一下感情。
孟青萍正打算拨号,一个黑影飞速从窗外闪进来,风声破空,直冲她面门而来。
孟青萍扔下听筒,迅速转身闪避,和那人过起招来。不出三招她就停手跳出圈外,笑得一脸无奈:“师父,您每次来找我都整这出,腻不腻啊?”
秦韶光稳稳落地站直身体,语气一如既往的严肃:“还不是因为怕你在我看不见的时候懈怠。”
“这回您看清楚了吧,我可没偷懒。”孟青萍像个小女孩一般挽上师父的胳膊,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秦韶光点点头:“还不错。”
孟青萍蹦跳着拿出压箱底的好茶给师父冲了一壶,斟到杯子里双手奉上:“师父喝茶。”
秦韶光抿了一口,也不啰嗦,直接切入正题:“我听说你跟高家的大少爷做了笔生意。”
孟青萍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手指紧张的搓着衣角。
“为什么要拿自己当筹码?”秦韶光鲜少发怒,这次几乎是把茶杯摔在了桌子上,足以见得他有多生气。
“师父,我不是小孩子了,每走一步都是考量过的,您这次就别管了,行吗?”
秦韶光叹了口气,他大概也明白孟青萍的心思,无非是想证明自己,让孟九光刮目相看,可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把她自己也当成棋子算入局中。
孟青萍俯身蹲在秦韶光的膝盖旁,抬起的脸上满是坚定:“师父,您信我,我心里有数,而且我跟您保证,绝对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境。”
秦韶光直视着孟青萍的眼睛:“值得吗?”
孟青萍微微一愣,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值得吗?
为了证明自己,为了争抢生意和地盘,为了给几十个无辜枉死的兄弟们报仇,把自己置于险境,用自己的作为筹码去赌,到底值不值呢?自己这个样子,有朝一日死了,该怎么去面对母亲的在天之灵呢?
“我不知道,或许不值得。”孟青萍散开的焦距重新聚起,“但我必须这么做。”
秦韶光猛地站起身来,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要是走投无路,就来找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