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片段和脑洞》Annny

1、雾中的手 第三个版本 2024年09月

　　在第八区住的第一晚，我失眠了。
　　躺在汽车旅馆的床上，心思太乱，明明内心渴望入睡，紧绷的神经却怎么也松懈不下来。
　　各种场景就像是在高速行驶的车子上所见到的那样，一幕接着一幕掠过，什么也瞧不仔细，但就是停不下来。
　　如此熬到三点钟，我决定不再内耗下去，干脆地起床开始行动。

　　下床打开灯，窗外黑沉沉的，玻璃上映出自己独自一人的身影，我很快地扭过头去，不看自己，而是从桌上拿起第八区的地图，摊开来查看附近的商店和路线。
　　从地图上就能看出，附近的地铁线、悬浮巴士线，还有乱七八糟的小巷子纵横交错，几条脏水河从中穿过，看上去就像是哈密瓜表皮上杂乱的白纹，令人茫然而没有头绪。

　　这份地图手册是五年前的版本，在来的路上我就发现它不是很准确。
　　我打算先去地图上标识的自助超市附近逛逛，一来是希望能找到自助超市补充物资，二来是我断掉了手机上的通信网络和定位功能，因此很需要一份最新版的地图。

　　我将手枪藏在衣服里，走出汽车旅馆。外面是浓重的夜色，看不到星星和月亮，路灯此时也都熄了一半，只有稀疏的几盏还在亮着。
　　第八区是出了名的混乱，枪支管制形同虚设，持枪斗械时不时就上个热点新闻。因此走在这里的街头巷尾一定得小心谨慎，最好不要迷路。

　　趁人不注意，雾霾好似白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遛了过来，潮湿的猫尾巴尖儿扫过我的手臂和脸颊。
　　初始我还不以为意，接下来每走一步，雾气便浓重一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五步内的东西。
　　而街边的路灯则朦胧幽远得像莹莹鬼火。
　　这种新鲜奇异的感受，令人想起志怪小说里的形容，荒街陋巷，妖雾弥漫，仿佛下一秒就会有精怪出现。
　　我虽不怕黑，但在视线如此受限的情况下也不免打起了退堂鼓。
　　还是回去吧，如此一想我转过身，却是呆愣在了原地。
　　来时的道路已经完全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我傻眼了。
　　从小到大在第一区长大的人，是真没见过这么浓的雾。
　　低下头看手机，在雾气的作用下，亮着的手机屏上凝结出了细细的水珠，我用袖子擦掉水珠，手机上显示时间为3:20。
　　摸瞎乱走恐怕不是个办法。
　　天亮之后，视线应该会明朗起来，可等太阳出来至少还要有两个多小时。在这可怕的安静中，时间显的如此漫长。
　　没有别的办法了，看着眼前茫茫一片的大雾，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突然我听到了一阵摩擦声，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有点像单车，又有点像电动车。我努力去分辨，却什么都瞧不清。
　　应该是有人在骑车，要不要出个声让骑手知道前面有人？
　　辘辘声越来越近，变得很清晰了，我刚想要说话，一只手从雾里伸出来把我拽到一边。我踉跄着移了两步，隐约看见一辆似乎是电动车的东西从我刚才所站的地方开了过去。
　　差点被撞，还好有人拉了我一把。

　　“谢谢。”我一开口说话，雾霾就裹挟着金属气息和古怪的酸涩味飘进嘴里。
　　那人没有马上回应。
　　我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能看到一个高高的，灰暗的人影，轮廓朦胧不清。衣服被空中缱绻的水汽一点点沁润，此时冰凉凉的贴在身上，更觉寒意。
　　他刚刚就在我身边，我却一点都没察觉。为什么一点脚步声都听不到？还是说他其实一直都在我身边？

　　“你这样走很危险”，对方的声音听上去和我差不多大，明显属于年轻男子的声音。

　　熟悉的语言让我稍微放松下来，辩驳道："雾太大了，什么都看不清。"
　　说到这我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他能看见车子？
　　我疑惑地问："你看得清吗？"

　　"我夜视能力很强。"
　　夜市？
　　我努力地眨巴眨巴眼睛，眼睛瞪到最大，还是无法看清那人的脸。
　　虽然不是很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但他应该确实能看见大雾中的情形，否则刚才怎么能及时的将我拽开。

　　不知道为什么，那人笑了一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说出了自助超市的名字。

　　"走吧，我送你。"
　　雾中的人如此说着，高挑的人影轮廓变得越发模糊不清，很快的融于夜雾之中。
　　我连忙追上去，不知道是对方的步子太快，还是因为能见度实在太差，走了没几步就跟丢了，无论怎么聚焦视线，都寻不到带路人的踪迹。
　　如果这是梦，我该被焦急失落的情绪给惊醒了。然而我并没有醒过来，依旧在盲人骑瞎马的困境里。

　　“等一下”，我喊道，有如无头苍蝇一般，突然间撞上一个很有弹性的东西，同时嗅到了极其幽微的苦艾香，混合着干净的少年气息，若即若离，难以描述。
　　我连忙后退一步，反应过来那应该是一个人的躯体。

　　“对不起。”，被我撞到的人反而向我道歉。
　　一只指节修长的手伸到我面前，雾中的人说："我拉着你，就不怕跟丢了。"
　　轻轻握住对方的手，触感很热，我忍不住打了个暖颤。我体温向来低，受到这热的刺激，胳膊上起了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
　　脚下被雾气笼罩望不见地，未知的手牵引着我走向未知之地，好似随时能一脚踩空，自万丈高空中跌落，一时间迈出去的腿都有些发软。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人停下来了，同时我的手也被松开。
　　“到了。”
　　不远处隐隐绰绰地亮着灯光，是自助超市的招牌，我松了口气，由衷地对他说：“谢谢。”

　　商业街的霓虹灯为视觉提供了更多的光线，依稀能看见雾中人峻拔挺直的鼻梁。一位化妆师曾告诉我，一个人的鼻梁决定了五官的颜值高度，这是怎么化妆都改变不了的。
　　..............

　　这时候雾气散去了一些，我隐约能看见他利落的下颌线，以及带笑的唇角，心中不由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