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江孜篇 ...
-
台下掌声洪鸣.耳畔间尽是粉丝的欢呼声.。
江孜注视着台下的观众,或熟悉或陌生。
鞠躬致谢.
赛后采访一如既往地无聊。在役四年,江孜已经对这些采访中的坑做到了完全避过.
常规环节结束后,因为早已打过招呼.所以主办方并没有来收过话筒。
心里打了无数遍的草稿,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正对面的摄像机红光闪烁,正在直播。
他约莫也在看吧.
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今天,是我职业生涯的第四年.四年对一个职业选手不算很长。这四年结识了很多人,也曾遭遇过许多事情。对于在这个职业电竞赛场上的大多数人,我是幸运的。得以站在这个赛场上,场上有并肩作战的队友,场下是一路陪伴至今的你们…”
场下有粉丝在小声啜泣,打乱了江孜的思绪,江孜定定地直视着摄像头。
祈望那么聪明,肯定猜到了接下来的话,假如在周围的话,说不定已经一拳打过来了。
思绪回转。“何其幸运。但我只能陪你们到这里了。我, 江孜, TFC 现役中单, NOC 现役职业选手, 今日正式退役。TFC 队长一职经与俱乐部协商后将交由TFC打野—Sun担任。山高路远, 来日方长。”
借着转身的功夫,江孜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满载他荣誉和过去的场地,这个他为之奋斗的职业赛场。
地上的金色纸片耀眼又夺目,像是一场大型演出的谢幕。
听到身后的询问,“江神,你还会回来吗。”
江孜也不知道,但他从不会给人以不确定的希望。只是向后招了招手.
等到要出场地时,工作人员的一句提醒将江孜拉了回来,察觉自己向工作人员通道走去。
见面后也不过大家徒增伤悲,改变不了任何既定的事实。更何况这件事,不仅粉丝需要消化,江孜同样需要消化吸收。
“不了。”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回到车上,果不其然
江孜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立刻将炮火转移到老万和单经理身上,随后才慢吞吞地回应那道无法忽视的目光。
唉。江孜心中叹了口气,挪到了座位后排,祈望的身边。
眼见祈望要一拳挥过来.江孜连忙提醒,并示意了一下车内的跟拍PD 。打架这个高压线,祈望不能碰,也不能因为自己被禁赛。
“想揍我的话,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不动让你锤好不好,我自己打也行。但现在不行,祈望,你不能被禁赛。”
等回到基地后,江孜就被围攻了,周围七嘴八舌的声音扰得他脑子疼,好不容易敷衍完,祈望早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他刚才什么都没问.
江孜准备去楼上“讨打”,刚迈上二楼就被老万叫会议室了。
得,一会儿再去哄人吧.
等江孜到会议室,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单经理已经坐在里面了。
“完了?”单经理听到开门声,抬头看了看。
“完了”江孜道。
门关上前,老万还特意左右看了看,防止有人偷听。
“江孜啊,你确定不跟他们坦白情况吗,祈望也不说?”单经理早些天就看出这俩搞上了,只是战队也没规定队员间不能谈恋爱,况且这俩人在一起后,直播效果更好了,索性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只是这么重要的事,江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特别声明不让说出去。退役原因问就是私人原因不不便泄露。到目前也就战队高层和老万、单经理几人知道。
呢?
江孜得了骨癌,晚期。
“坦白了我就能好是怎么看?坦白后两眼一睁,泪汪汪,傻不傻逼啊,你在这演偶像剧呢。心态影响了,比砸了,你承担责任吗。再说这不还没死吗,死了再哭也不迟。”江孜斜躺在椅子上,放松下来后.疼痛开始在全身蔓延,喘了喘气仍然是那幅欠揍的口吻。
“可是你这…”老万烦躁的薅了薅头发,道理他都懂,但是……
“没死呢还,万一我治好了呢,别天天咒我行不行,多不吉利,再说死了不还有诈尸吗?信不信我天天去敲你屋门。”江孜道“等我治好,修养好了,万一重新吃这碗青春饭呢,我要是回来还犯得着告诉他们原因吗。”
再说了,能长命百岁,谁tm愿意二十岁就进医院啊。
江孜的合同什么的,前几天已经基本处理好了。东西也已经收拾好了,江母在比赛时就已经找搬家公司搬走了。
江孜跟老万他们商量好后,又再三警告别把这事儿透露出去
“他要是找你联系,你自己真能忍住?”
“我自己有办法。”
江孜刚想上楼,走到客厅发现江母正坐在沙发上,旁边放着他的行李箱。
“医院已经联系好了,你也别蒙我了,你们经理说合同什么都处理好了,后续再有什么问题我会让律师过来协调,你要做的,就是现在,立马去医院去。”江孜还没开口,就被江母打断了。
江孜本想下午跟队友们好好道个别,于是跟江母说俱乐部还有些问题没协商好, 显而易见,这个方案已经被单经理的“好心”破坏了。
要离开基地时,江孜望着祁望房间的那个亮着灯光的窗口,叹了口气。
拿出手机发送了条消息.
江孜:我们就这样吧.
随后将号码拉黑删除
说不难受都是假的,但这是江孜想到的,唯一且可行的方法.
他不想影响祈望, 也不想耽误他, 他才19 岁, 电竞事业刚刚起步,有更广阔的世界和更新的人在等着他。
运气好的话,假如治疗康复了,软磨硬泡,死乞白赖地也要将人追回来,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穷尽一生也不曾后悔的事。
运气不好的话,就这样让祈望忘了他吧。江孜运气不好的话,十天半个月可能就成了祈望十余载记忆中的过客。江孜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在人心里多留个三年五载的,也就够了。
第二天.江孜就住院了。几天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听医生说,他的情况并不是很好,手术的成功几率很小。江母当时就崩溃了.,伏在病床旁落泪,最后反倒是江孜这个病人反过来安慰了江母好一阵儿。
第四天的时候,江孜征得医生同意后,于上午短暂的出去了一阵儿,他去了他和祈望常去的早餐店。那也是他们初遇的地方。
很偶然的一天, 江孜很早就醒了,失眠。
基地里没有人走动,基地阿姨知道他们的习惯,经常等临近中午时再做早饭。是以江孜驱车去了附近的一家早餐店。
一进门便被一个身影吸引住了.那人穿着一身简单的白T黑裤子,带着刚睡醒的惺忪,一口一口认真地吃着面前的豆浆和包子,那就是祈望。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已经烂大街的一见钟情吧。自那以后,江孜几乎每天都来这里吃早饭。有时能遇见祈望,有时遇不到。
时间长了,二人也逐渐熟识, 并加上了联系方式。江孜了解到祈望也正玩NOC,并且排名很靠前。祈望独自一人生活,平常就靠代打和直播赚点儿钱维持生活。
了解到基本情况后,江孜就动了想将人挖过去的念头。
二人关系的深入,江孜的身份也自然被祈望知道了。
NOC最有潜力选手, TFC 队长,世界冠军等诸多荣誉冠于一身。
江孜向祈望抛出过橄榄枝,当时他拒绝了,只说再等等。
他说再等等,江孜就等了半年。
直至半年后的某天晚上, 半夜2点, 训练刚结束就收到了祈望发来的消息。
他发了一个定位,让江孜过来吃饭。
当时的江孜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自是不放心祈望半夜两点独自在外头,拿起车钥匙就顺着定位找了过去,来到了一家烧烤摊。
半夜两点,摊位上零零散散也只有两三桌人了。
祈望已经喝了起来,脚边堆着三四个酒瓶,看来喝得还不少。祈望酒量不好,虽然到不了一杯倒,但也差不多两三瓶的量。
合着过来接了个醉鬼,喝得都神志不清了.消息说不定都群发的。江孜简直要气笑了,上前轻轻踢了踢人凳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指,将人的视线集中到自己这里来。
“喂,小醉鬼,知道我是谁吗。”江孜蹲下身跟人平视。
“江...孜”喝醉的大脑晕晕乎乎的。还有些转不快,隔了一会儿才一字一顿地吐出来字。
江孜简直要被这样的祈望给萌化了.太特码可爱了。刚才见到人的气瞬间退下去了。
“还能叫出名字,得,看来还没喝傻。”江孜起身先去结了账,回来后背上人向祈望家走去,祈望家离这儿并不远,但也不近。祈望安静地闭眼伏在人身上,好像睡着了。
就当作私心吧,江孜想跟祈望多待一会儿,背着人一步步地向前走。
背上的人动了动,江孜微侧了侧头,看见祈望醒了,眼神却感觉还是没有聚焦的,透露出一丝迷茫与懵懂。
“江孜?”祈望的声音仿若贴着耳朵传来的,可能是喝醉酒的缘故,与往日不同,声音有一种软软糯糯的感觉。
江孜嗯了一声。
等了很久,后背没有传来声音,祈望又睡着了。
将祈望送回家后,又折腾了好大一会儿把人塞被子里。江孜也不放心这样一个醉鬼自己一个人待着,索性也在这儿陪着他了。
祁望的酒品属实不算太好,一会儿踢被子,一会儿说梦话的。江孜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直睡到10点半祁望才醒。
刚睁眼,江孜就带着醒酒汤进来了。
“我估摸你差不多快醒了,给你点了醒酒汤,喝了后把早餐吃了。”江孜将汤递过去。
吃饭的时候,江孜吃着吃着就想笑,踢了踢人凳子。
“喂,你真可以的啊,大半夜的自己喝的烂醉,要不是群发后遇见了个我这样的正义人士, 今天新闻上就会出现某祈姓男子半夜买醉冻死街头。”江孜一边吃饭一边揶揄。
“不是群发。”祈望低声反驳
“什么?”江孜没有听清。
“不是群发”,祈望停下手里在吃的包子,抬起头,望着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道“那条信息就是发给你的,没有其他人。”
江孜愣了愣,“那你叫我去是干嘛,总不能是去让我看醉鬼的吧。”
祁望咽下了最后一口包子,抬头认真说“江孜, 你当初说,邀请我去TFC 的话还作数吗?”
这是?江孜惊喜地看着他,随后用力点了点头。
“当然作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你的承诺永远有效。这么说,你同意了?”江孜上身微微向前倾,注视着人。
“是”祈望的神态终于放松下来,脸上漾出一个笑容。
吃完饭后江孜就急急忙忙地赶回了俱乐部,同单经理商量这件事,
几天后,合同终于签好了.
——TTC 俱乐部
会议室里
祈望将最后一份合同签完.自此, 真正成为TTC一员。
“欢迎加入”单含起身同祈望握了握手。祈望加入的是二队,并不是直接空降一队,考虑到祈望没有任何的比赛经验,江孜没有任何异议。
隔天祈望就搬进了基地,江孜也经常借各种借口去二队训练室闲逛。
几个月后,一队中单因伤退役,祈望也进入一队,几场比赛后“Sun”这个id成为NOC新起之秀。
回到现在。
江孜从早餐店出来,就被祈望截胡了。
面对祈望的问题.江孜只是编了一个蹩脚的理由,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也知道祈望不会相信。
走出巷子后,江孜并没有走远,直到巷子里的人出来,才返回医院。
江孜开始了漫长且没有尽头的治疗。头发因为治疗全部脱落了,整个人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
他经常会从微博和共同好友里听到祈望的消息。
祈望更瘦了,更沉稳了,战队磨合地越来越好了……
老万和单含倒是经常抽空过来,看到江孜这副样子也是心疼、叹息。
江孜以为自己活不过这个冬天,没想到,上天眷顾吧, 他也是感受到了树木抽芽,冰雪消融。
TTC的那场比赛他也去了, 坐在观众席的后面, 带着口罩,帽子。
一年未见,祈望转变很大,更加成熟,更有队长风范,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当最后一局比赛结束,江孜同周围人一同起身鼓掌。
祁望同队员一同举起奖杯,望着他们,江孜发自内心地祝贺。
江孜看着祁望他们上了战队车,差点儿被发现。
晚上江孜照例做完化疗后,盯着跟祁望的聊天页面发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方的“??”图标转为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五分钟,还是没有消息,上方又变成了“??”。
“恭喜”江汀按捺不住,索性发了过去。
之后自那晚开始,两人又恢复了“分手”模式。
随后几个月的化疗下来,江孜的头发早已脱落完了,瘦得像副骨头架子,只有眼神还是亮的。
江母联系到了国外的一个外科专家,曾主持过江孜这种情况的手术。但手术风险也跟大,那边也没有做出肯定答复。
敲定了一套具体的方案后.手术也即将开始。
在手术开始的前一天,主治医生最后又通知了这个手术的风险性,言下之意就是做好准备。
江孜跟父母聊了一天,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面。
晚上时,江孜写了两封信。
一封成功后给祈望,一封失败后给祈望。
他并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所以做了两手准备。
第一封写了两大张,坦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其余便全是思念。他也没指望祈望能立刻原谅他,但没关系,手术成功后他们会有一辈子的时间,除他之外,江孜想象不到未来伴侣的样子。
第二封潦草简短,只有一句话“我要结婚了。”
他并不知道祈望知道事实后的样子,所以从一开始就讲明这件事别往外说。他对祈望说不出什么重话,也想不出什么方法断绝他的念想。
他也不想像小说桥段一样,拉着祈望殉情。他未来的大好前途不应该为他葬送。江孜可能并不是主角,而是一个过客。
他将这两封信枕着睡了过去,临近手术时 ,却这将两封信尽数撕毁。文字可能无法完整表达话意,他想面对面,把真心剖给祈望看。
江孜写了两封信。
一封言辞垦切,一封潦草简短。
纸片纷纷扬扬,隐约可见字迹与空白交错。
到最后都归于碎屑。
手术开始。
随后便是漫长的煎熬时期。
十几个小时后,手术的灯终于灭了。随后便是噩耗传来,江母当即晕了过去。
手术失败,江孜永远躺在了那块冰冷的手术台上。
意识消散前,江孜眼前走马灯般浮现了与祈望的点点滴滴,
我爱你,是比喜欢更深沉的爱恋。
倘若这个世界是我的遗嘱,那你是我唯一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