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宙漫游》祈明佳

21、《夏天是矿泉水味道》07

　　07

　　“林老师。”

　　魏铮是浑身湿漉漉闯进办公室的，林凛尚在钻研进修校出的卷子，还有一些优秀学校出的考题。闻言他一愣，转身与魏铮对视。

　　他浑身都湿透了，可以称得上狼狈地闯进来，但是面对林凛，又下意识扬唇而笑，摆出了非常灿烂的一面，哪怕他正在因为寒冷浑身发抖。

　　“你怎么又回来了？”
　　“把你一个人扔在办公室可能不太好。”他手上提着的东西被塑料袋包裹的很好，但白色的塑料袋上沾满了成串的水滴。魏铮的脚下已经积了一滩小水。

　　“我在还开着的便利店里买了热食，还有热牛奶，你要不要尝一下。”
　　林凛打开办公室的空调，改成热风模式，又从柜子里拿出毯子给他。
　　“你擦一擦吧。”

　　大雨滂沱，魏铮一边擦一边感慨，他的声音就没有停下。直到发现林凛始终没有回复的意愿，魏铮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林老师，你还好吗？”

　　他有些无措地看着对方自从递过毯子后，坐在原位垂首忙碌的样子。魏铮犹豫了一会儿，从塑料袋里拿出牛奶和面包，还有一碗微波炉热过的肥牛饭。

　　他放在林凛的桌子上，强势地靠近，迫使陷入个人世界的林凛回应他。

　　“这些很好吃，你可以尝尝哦！”
　　魏铮低头朝他微笑，仰首的人非常平静，先前泄露的脆弱都好像是假象。
　　“林老师？林老师？”
　　“台风天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办公室，这才回来的。毕竟我们都是老乡，还是应该互相照顾的。”魏铮退回一步，拿出万能不变的口头禅，这句话对付林凛贯来很好用。

　　他知道林凛的边界感被冒犯了，于是又回到了平日里塑造的热心老乡形象，试图减轻对方被强拉出舒适圈的不安全感。

　　他必须以退为进、徐徐图之，魏铮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却又总是不可自控地拼命超前，过多拉快进度条。

　　“好的，谢谢魏老师。”
　　——得到回应了。
　　魏铮松了一口气。

　　“去空调那里吹一下吧，浑身湿透在这里呆一个晚上，魏老师小心感冒。”
　　魏铮抿唇而笑，听话地站到立式空调前。

　　魏铮是非常热情，甚至称得上憨厚老实的同乡。林凛清楚，方才拒绝上车时与魏铮的那一眼对视，一定让这位乐于助人的同事感受到了什么，才会在大雨天不管不顾地跑回来。

　　......就像当年的谢依然。
　　林凛一怔。

　　他手上的笔从手中滑落，顺延着卷子的边缘，咕噜咕噜地掉落在地。身后魏铮继续对雨势发表看法，声音热烈又十分有活力，看起来心情高昂。

　　那支可怜的红笔摔落在地，脆弱的塑料外壳崩裂开来，四溅而去，地板上只留下一根细长的笔芯，活跃的弹簧管消失得则更为彻底。

　　就像当年的谢依然。

　　被轻微的声响惊醒的魏铮终于从他的碎碎念之中重新找到和世界的连接线路，他看到林凛比之方才更为苍白的神色，一时莫名，惶恐地小心询问，“这是怎么了？”

　　林凛露出清俊的笑容来，解释的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没事。”

　　闻言，魏铮的动作顿了顿，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潮湿的味道，听到这两个话，沉默了一会儿的魏铮近乎虔诚地蹲下来，他拽过林凛的椅子，替他换了一个方向，使得林凛的面庞可以面向自己。

　　在这个过程中，魏铮不可避免地碰到林凛的手臂，他能感受到林凛肌肤带着温热，也能闻到他身上那一点清幽的香气。

　　林凛愣了愣，被迫与魏铮四目相对。

　　同为男性的魏铮如今抬头仰望他，眼底那抹情谊与当年的谢依然何其相似。他终于发现了一丝古怪，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推开魏铮的手，脸色也瞬时从苍白变成不悦。

　　“魏老师。”他低声喊魏铮的名字，已经带有警告的意思，“请你自重。”

　　魏铮站起来，刚刚一时着急，兼之.....他做出的动作已经越界。魏铮深吸口气，笑容不自觉掺了苦涩，“抱歉，我只是......情难自已。”

　　现下林凛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魏铮。然而听闻这惊天一般的表白，林凛并没有特别惊讶。

　　窗外雨点大力地打在铁质窗框上，好像和整个世界生了气，噼里啪啦的声音一直没有停下。

　　隔着并不算厚的皮质椅背，林凛被人从身后紧紧环住。他惊诧地哽住了呼吸，整个人僵立起来，差点要从座位上跳起来。

　　魏铮将头埋在他的颈窝，他用了力气控制林凛的反抗，一边不停道歉，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喜欢你好多年了。”

　　说完，他放开手，乞求似的让林凛不要回头，好让他尚有脸面叙说他的心意。

　　就算是......看在当年同班同学的份上。

　　于是这个故事，从那个非常普通的矿泉水瓶开始，得以还原成一条完整而漫长的暗恋长途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