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宙漫游》祈明佳

19、《夏天是矿泉水味道》05

　　05

　　新来的同事是十分友善的人，这一点，饶是冷清如林凛也不得不承认。

　　无论对方对自己表现出来的熟稔感究竟从何而来，林凛都不能否认魏铮对他释放的全然不同的好感，他只能将之归因于他们都是连城人的缘故。

　　他们在公交车上并不是经常性偶遇，很大部分，魏铮都会来得更早。

　　他会打开门窗紧闭的办公室，再为整个办公室的人泡上一壶茶叶。比起很多生于本地的老师们，魏铮好像更喜欢喝茉莉花茶。

　　林凛很开心他能够一大早闻到这样清香的茶味，他喜欢类似的味道，这会让他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即便魏铮此人有时热情过分，让边界感分寸感意识极度强烈的林凛偶有不适，可长期的相处下来，不难发现对方是一个十分擅于体谅他人的同事。

　　而最近，魏铮也遇到了和当时初来此地的林凛一样的问题。

　　在熟悉之后，办公室的一位十分热心的女老师操心起了魏铮的单身生活。

　　“小魏有对象了吗？”
　　“我，刚离婚......这不才换个地方，换个心情。”
　　“哈？”
　　魏铮在撒谎。电车上相遇时，对方也突然与他聊到这个话题，说自己是母胎单身，暗恋意中人十余年。

　　林凛闻言偷去诧异目光，不免为同事的长情吃惊，同时也给予了最大的佩服，“会成功的。”但他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聊到自己的隐私，调开了另一个话题。

　　南方城镇的暴雨来的让人诧异，比起魏铮，林凛适应的多。台风登陆的新闻前几天就已经都在播报，今天的雨势豪大，超出了预估，学校再三思量，迅速发布了回家的通知。林凛和魏铮穿上雨衣，去学校前门站岗，确认他们负责班级的学生们都被接送回家。

　　可是电车和公交都已经停运。

　　幸好魏铮今天开车过来，魏铮拍拍林凛的肩膀，又叫上另外两位同事，准备捎他们一起回去。
　　林凛甚至没有犹豫，摇首拒绝，“我再等等。”

　　魏铮看他数眼，两位女同胞站在这里，但是林凛不愿意上车与他一同离校，他担心林凛的安全。

　　“魏老师先送她们回去吧。”

　　——林老师单身吗？
　　——我女朋友还在国外念书，等她回来我们再结婚。

　　他说的这么诚恳，好像这就是一件切切实实的事情，谢依然还在国外读她的书，没有回国悄悄给他一个惊喜，没有抱着花和礼盒在大雨中，也没有被车撞死在他面前。

　　林凛是一个不善于记忆的人，所以在一起一周年纪念日那天，他忙于上课，连一句纪念日快乐都没有和谢依然说。

　　小女朋友在宿舍楼下等了好久，那是冬日的北方夜晚，冰雪融化后的天气温度冷的惊人，谢依然被冻的鼻头红红、脸颊红红，鼻涕和泪水齐流，惨兮兮地一边递上花，一边大度地说，“今年你不记得我来帮你记啦，明年你要是忘记了，你就完蛋了！”

　　——“林凛，你不要害怕，我们都没谈过恋爱，但是我性格比你开朗、比你能说会道，我来慢慢教你怎么表达在乎和喜欢。”

　　这个非常温柔的女孩子，将告白那天真心实意的诺言付诸于他们在一起的每个日日夜夜。

　　来年的纪念日，林凛笨拙地送上自己亲手做的手工礼物。

　　他去陶瓷馆好几次，做了好几遍终于修筑出一个完美的杯子，上面写了谢依然的名字拼音缩写。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谢依然做了一个林凛的手工塑像。她也认认真真做了好几次，只为了做出一个最像林凛的林凛，在雕像的底座，写着林凛的名字缩写。

　　他们两个人，抱着对方的礼物，傻傻地在回宿舍的路上就开始交换。

　　谢依然穿着和去年一样的衣服，红色的针织毛线帽在视线里好像发光的小夜灯，她收过礼物，拆开后细细翻看，而后高举着杯子在人群里大声呼喊，“我爱林凛！我要爱他一辈子！”

　　林凛笑着看她，包容而宠溺的。
　　哪怕周围目光纷纷，仿佛看着两个在爱里的无敌大傻蛋。

　　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幸福的时光？

　　遇上一个人就有了想共度一生的念头，是那样默契地拥有了为了两个人的未来拼命努力的想法，一步一个脚印都踩在奔向幸福的方向上。

　　没有人怀疑他们在学业结束后会步入婚姻，没有人怀疑他们之间的忠贞与信任，在灾难来临之前，这样埋藏于心底小小的、来自相识好友的祝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他们两个人是那样匹配的灵魂，恰巧在千万人之中相遇，成为了爱情的模板。林凛给她鼓励去追求梦想，谢依然给他安全感不用走出舒适圈。

　　然后美好破碎在雨夜，因为一个喝醉酒的司机，因为一个意外。

　　——今年的纪念日我们要分开过了。
　　——林凛，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在另一个世界。
　　这个......不被林凛承认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