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鱼》桑桎Elsa

11、第 11 章

　　第二天许多鱼依然是被送餐外卖员的电话叫醒，等他吃完饭再回到沙发上，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其实以往平日每天都差不多是这样的，许之然去上班，它在睡觉。醒来吃完许之然给它留的猫粮，然后再到阳台上找个能晒到太阳的地方窝着，一天就过去了。

　　但是这会儿确实感觉到久违的落空，许多鱼慢慢思考着安娜昨天提出的意见，或许要找点事做？

　　许多鱼觉得他其实没有想多久，因为他还没有想出来个所以然来就听得门锁被打开的声音。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许天佑一打开门，就看见许多鱼呆愣正看着他，他觉得很有趣。等不及换鞋，先两步过来抱着许多鱼用力吸了几口，才笑着转身去换鞋。

　　等他洗完手出来，看到许多鱼还是那副呆愣地样子跟着他的视线，他忍不住笑了笑，过来挨着许多鱼坐下，搂着他的肩道：“是饿傻了吗？”

　　许多鱼过几两秒才答道：“没有，就是感觉时间好快。”

　　许天佑的笑意顿了顿，声音低了一点：“让你等久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许多鱼还没想好怎么形容，就听到许天佑又道：“但是我很自私的许多鱼，当我一睁眼就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真好。”

　　他说完把脸埋在许多鱼的肩窝，摩挲了一下，不动了。

　　许天佑这种明显的变化让许多鱼觉得到有点难受，心脏像是被什么抓了一下似的。

　　两人没再说话，只过了一会儿许天佑从许多鱼肩窝里直起头来，他的声音已经恢复往常。他伸手拿过昨晚就放在桌面上的许多鱼从安娜那里拿回来的袋子问许多鱼：“我可以看吗？”

　　等许多鱼点点头，他就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最先拿出来的是几张卡片式的东西。许天佑看着最面上的一张照片，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原来已经过去几十年的实际感。

　　这张照片是在新中国成立的第三年拍的，当时的环境比许天佑出生后的前些年稳定了很多。他的二叔三叔还有另外几位族亲已经失了联系，剩下的族亲大多也已去世。他们家族上一次拍照还是在许天佑12岁他三叔还在的时候，于是等得动荡终于过去，趁着许天佑整满18岁这一天，辈分最大的一个族亲提议到再拍一张照片，大家都同意了。

　　此时许天佑手上拿的，却不是那天他们拍的合照，而是许天佑在拍完后，哄着家人们先回家，然后软磨硬泡央着许多鱼变成人跟他拍的。

　　照片上的许天佑笑得一脸灿烂搭着许多鱼的肩膀，他比许多鱼高了一点点。许多鱼虽然没有像许天佑那样笑，但是任谁看过照片都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笑意。

　　照片里的两个人都穿着当时最流行的列宁装，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样子。

　　许天佑摩挲着照片，虽然那么多年过去，但是照片除了无法阻挡的岁月磨痕外，保存得比许之然家里挂的那些更早期的大合照都要好。

　　许天佑看了这张照片很久，久到许多鱼以为他是不是又要哭出来的时候，才看见他把照片放到腿上，看下一张。

　　这张照片是在许延宗结婚的时候跟许延宗和他的妻子一起拍的合影，许天佑看了照片一会儿，实然伸出一只手抓住许多鱼的手。

　　他的眼睛还盯着照片，在许多鱼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许天佑突然出声道：“你当时…恨我吗？”

　　许多鱼诚实摇摇头，意识到许天佑没有看着他，又出声道：“没有。”

　　“是吗？”许天佑轻声道：“为什么不恨我呢？”

　　“不是你的错，许天佑。”许多鱼组织了一下，他知道许天佑耿耿于怀的是什么，但是正如他自己说的，他没恨过许天佑，也不是许天佑的错。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八姐…许明珍后来找过我，在许延宗结婚的时候。”

　　许多鱼说出这句话后，忽然觉得时间好像又回到了那天。

　　他站在不远又不近的角落里，看着许延宗和他的妻子家人们在摄影师的指挥下拍下一张张照片。等到大家都拍过一轮后，许延宗携着他的新婚妻子走了过来。

　　“这是多鱼叔叔，我…父亲的同学。”许延宗给妻子介绍，又去转过头：“这是我的妻子，王玉瑜。”

　　许多鱼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许延宗的妻子在听完丈夫的介绍后先是露出一脸吃惊，像是不理解这个看上去跟自己一样年龄的年轻人怎么就是父亲的同学。但是她毕竟是个从小接受教育的女孩，所以她马上收起表情叫了一声“多鱼叔叔”。然后在许延宗的示意下，王玉瑜走向了她的娘家人那边，留下许延宗和许多鱼相对站着。

　　许延宗已经过了最开始看到许多鱼的那种既委屈又惊喜又觉得再好不过的时候，此时他像个真正的大人一样站在许多鱼面前。

　　他没有问许多鱼为什么来了，也没有问许多鱼这些年怎么样，更没有问许多鱼这么多年过去为什么还是这个模样，只简单交代了几句这些年自己的过往，然后就问许多鱼能不能再跟他拍一张合影。

　　许多鱼没有犹豫，于是就有了这张照片。

　　拍完照片后许延宗没有再特意关注许多鱼，因为他知道多鱼叔叔不是一个喜欢站在人群里接收瞩目的人，只要求许多鱼晚一点再走，走的时候一定要跟他说一声，就去找他的妻子去了。

　　许多鱼看着那个小时候经常抱着猫自言自语的小男孩已经长成如今游刃有余接待宾客的许延宗，八姐就是这个时候来到许多鱼身边的。

　　她看着许多鱼的表情似悲似悔：“许…多鱼是吗，我们可以聊一下吗。”

　　许多鱼定定看了她几秒，他没想过会从八姐口中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点头同意了。他们走出绕过人群，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我们家从前有一只猫，它也叫许多鱼。”许明珍站定，看着许多鱼开口道。

　　许多鱼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回答许明珍的话。

　　“你就是它，对吗？”许明珍又道，她的话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里并没有多少疑问。

　　许明珍似乎不需要他接话，她转开视线看向远出的许延宗，声音里多了些苦涩：“我今天来找你，
　　是想跟你说一声，请你不要恨天佑，他当初…不肯跟蔚蓝结婚，是我以你是只怪猫的秘密来逼迫他结婚的。”

　　“从小他要什么有什么，我的父亲、我的祖父、我的母亲、其他姐妹们，还有我的家族，都为了他而转，可是他居然为了一只猫不肯结婚，要断送我们大家的希望！”十几秒后许明珍的声音由激动转成颓废：“但是我没想过他会死。”

　　许多鱼静静听着她崩溃的声音，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在许明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前，他才开口道：“我不恨他，他也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他从来没有自由。”然后在许明珍怔住后转身往许延宗那边走去。

　　那一天直到许多鱼离开，也再没有见到许明珍。

　　许多鱼讲到这里，又看了看许天佑没什么表情的脸道：“但是我说不恨你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我真的不恨你。许天佑，所以以后你不要再因为担心我因为这个原因而离开而哭了吗？”

　　许天佑的眼泪骤然大颗大颗掉了下来，他感觉回来之后的这些小心翼翼在许多鱼这句话后还是依然会有不确定，但当他听到许多鱼说不会离开他的时候还是会被这种巨大的满足感砸晕。

　　许多鱼有些无奈，本来是为了让许天佑不要再哭那么多才说的话不知道怎么又变成许天佑的催泪散。他侧身抱住许天佑的脑袋，想了想道：“我有点饿了，可以先吃饭吗？”

　　这句话果然好用，许天佑很快止住眼泪，把照片放下然后拉着许多鱼的手再次出门。

　　今天晚饭确实有点晚了，许天佑问过许多鱼的意见后，两人在小区外面一家餐馆简单吃了一顿。因为离得很近他们没有开车，许天佑没有按照近道马上回家，而是拉着许多鱼的手沿着小区的绿化道慢慢走道。

　　许多鱼是跟着许之鱼一起搬到这个小区的，它还没有住进许之然家的时候也在小区里住过一段时间。有几次它在这样的夜晚碰到过许之然，因为没什么事，它就跟着后面。许之然见多了这只眼熟的短尾猫，喂过几次后，就把它抱回家养了。

　　许天佑似乎也想起这一段，他拉着许多鱼的手握紧了一些。

　　绕了个大圈算是消完食后，两人回到家中。照片还在沙发前的桌面上放着，许天佑却没有再看照片，而是从几张卡片中挑出许多鱼最新的一张身份证来。

　　身份证是前两年办的，上面显示的出生年月比许之然大一些。许天佑看着上面的地址，不确定道：“户口，是落在安娜家吗？”

　　许多鱼点点头：“都是安娜办的，因为她说跟她填一起比较方便。”

　　许天佑犹豫了一下，问：“你这些年，有固定的住所吗？”

　　许多鱼顿了一下：“有的，安娜有很多宠物医院，我就住在她那里。”

　　许天佑微微露出一点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