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羊腰斩两刀

8、第 8 章

　　别说出口。

　　可卫休的嘴不受自己控制，冷冷道：“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对方沉默许久，才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转身离开了。

　　别走。

　　想挽留，却无法发声，也无法动作，只能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远，直到房门被合上。

　　别走。

　　卫休气急了，喘着粗气，心口和胃隐隐作痛，身体却被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人们都说胃是情绪器官，心痛的时候，胃也会难受。

　　别走，求求你。

　　耳边传来刺耳的公鸡打鸣声，卫休猛然惊醒。

　　他脑子有些混乱，胃里仿佛还残留着痛楚，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被人紧紧搂着。

　　是游弋。

　　卫休怒从中来，一巴掌扇到游弋脸上，无奈刚睡醒，手上没有力气。

　　而后才反应过来是做梦，他又猛然松了一口气，伸手搂回去，凑近在游弋的颈间轻吻了一下。

　　不对。

　　少年人清瘦的身躯，手感和梦里那人不一样。

　　卫休手忙脚乱从游弋身边挣脱开来，无意间戳到游弋肋骨。

　　“操，”游弋痛哼出声，“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卫休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为时已晚。

　　“晚上睡觉不停说梦话，还抓人，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睡的吗？！”游弋带着鼻音，低声怒吼，“板命吗？烦不烦！”

　　卫休这才发现游弋的手臂上还残留着手指挤压过的红痕，以及几个明显的指甲印。

　　他清了清嗓子：“对不起啊。”

　　屋外又传来鸭子叫嚷着下水的声音，吵得不行。

　　游弋在床上翻了几下，最后“啧”了声，用力捶了下床垫，干脆坐起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卫休。

　　卫休脸上有个快消散的巴掌印。

　　他半夜突然手脚乱动，死死抓着游弋的手臂，指甲掐进肉里掰都掰不开，嘴里还嚷嚷着听不清的呓语。

　　游弋气得直接给了卫休一个大逼斗，他竟然都没醒，无奈之下只能手脚并用禁锢住卫休，他才慢慢安静，偶尔还会挣扎几下。

　　卫休有些尴尬的表情，再配上巴掌的残印，游弋突然有些心虚，他当时气得不行，没收着力气。

　　“你……”游弋打算问问卫休脸痛不痛。

　　“我不是故意亲的，”卫休赶紧解释，“我就是……就是……”

　　“什么？”

　　两个人都懵圈了。

　　一个脸上有巴掌印而不自知，一个刚知道自己被亲。

　　奶奶早早起来煮了红薯稀饭，游弋有些无奈，明明说好早上吃买的面包饼干就行。

　　“闲不住，”奶奶穿好筒靴，准备出门，“我去坡上转转。”

　　“别干活啊！你那只手不能用力！”游弋扒在门口，叮嘱着。

　　“晓得咯！”奶奶的声音已经远去。

　　卫休磨磨蹭蹭洗漱完，端了稀饭蹲在屋檐下喝着。

　　还挺甜。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早上的事情，不过大概率是游弋没有反应过来。

　　卫休吃完准备洗碗，路过墙边挂着的小镜子时，瞥了一眼，半边脸比另一边肿不少。

　　“卧槽，我的脸。”他小声说。

　　怪不得起床就觉得半边脸有点热，还以为是睡觉压出来的。

　　游弋心虚，他接过卫休的碗筷，若无其事地洗着。

　　过清水的时候，卫休捧着小镜子仔细看，眉头皱起：“我是不是被什么咬了，不会是什么虫吧，热辣辣的，碰一下还有点疼。”

　　游弋清了清嗓子：“巴掌打的。”

　　卫休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猛然回想起早晨的事，他不知道游弋有没有想起来。

　　只听游弋继续说：“你做噩梦，怎么都醒不过来，又很烦人，我就……”

　　哦，原来是这件事，卫休松了一口气。

　　“你喜欢男的？”游弋冷不丁开口，他侧着身，垂眸打扫灶台。

　　他们才见过几面，大部分都还是不愉快的记忆，游弋觉得卫休要是喜欢自己，就真的有病了。

　　游弋还是反应过来了，这是卫休的第一反应，他应了一声。

　　“可你还是个初中生，”游弋说，“我没有歧视你的意思，你还太小，是不是在网上帖子看多了，误以为自己是……”

　　“你凭什么说我。”卫休语气突然变得生硬。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诡异无比，卫休胸口卡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两人就在这种诡异的安静里僵持，后来游弋干脆坐在饭桌前，套出张卷子做得认真。

　　卫休坐在桌旁玩手机。

　　游弋是一点心都没有吗？明明自己也是同类，却假惺惺地说什么歧视不歧视，卫休心里愤愤不平，他又想起了游弋的暗恋对象，没忍住发出一声冷笑，而后抬头偷看了一眼对方。

　　游弋戴着耳机，没有被打扰。

　　比梦里更青涩的眉眼，更瘦削的身材，更……阳光的气息。

　　卫休移开视线。

　　桌上有个矿泉水瓶，插着一白一粉两朵花，这是奶奶的作品。

　　第一次进屋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奶奶说老屋子破破烂烂，总得有点什么漂亮的东西点缀一下。

　　这种花屋后的坡上就有一小片野生的，当地人叫它刺花，粉红色的居多，偶尔也能看见白的花瓣，香味扑鼻，奶奶说这种花结的果好吃，不过现在还没到结果的时候。

　　这种花学名叫什么？能不能种？他爸爸很喜欢捣鼓花花草草，说不定在家能种活。要不回去的时候干脆挖一株走？反正没人要。

　　屋外传来奶奶的呼唤，卫休伸手敲了敲游弋面前的卷子。

　　游弋摘下耳机，应答着往外走。

　　“李婆婆送了根枇杷树苗苗。”奶奶用没受伤的手提着树苗兴冲冲往院坝走。

　　游弋赶紧迎上前接过树苗：“现在也不是种它的最好时候啊。”

　　“白送的！”奶奶强调，“小同学，你来帮我看看种哪里。”

　　卫休指了指自己，又迟疑地看着游弋，比了一个“我？”的口型。

　　“他连葱苗和韭菜苗都分不清。”游弋说。

　　“种井边边吧，天干的时候不容易枯死。”奶奶指着老屋左边。

　　左边是一小块竹林，竹林靠老屋的位置打了一口井，井口周围的竹子被清理过，只有一地杂草。

　　奶奶今天是真的高兴，看了半天，才选好了准确的位置。

　　游弋把枇杷苗交给卫休，回堂屋拿了靠在墙边的锄头，吭哧吭哧开始除草，翻地。

　　卫休在一旁扶着树苗，看游弋用锄头把土往树根上铲，直到完全盖住树根。

　　“种来耍嘛，这种野枇杷比一般枇杷容易活，就是结的果果小了点。”奶奶说。

　　“活得下去也行，活不下去死了也没损失，砍了就是。”游弋说。

　　“能活，”卫休突兀开口，“一定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