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
宿舍门口，军训完的陆屿晒黑了两个度，厌世脸上笑意赧然。
“你好，我是服表的陆屿，想和你……交个朋友。”
食堂里，季初夏和陆屿面对面坐。
陆屿给豆浆插好吸管，递到季初夏手边：“我很久之前就看过你的作品了，那组雪夜教堂前的芭蕾少女光影好惊艳！”
季初夏咬着吸管，歪头笑笑：“有时间也给你拍。”
影棚，陆屿仰躺在椅子上，给镜头递“快要活不起”的眼神，看见相机后认真的季初夏，又忍不住笑出来。
他挠挠头：“抱歉，看见你就很开心，所以维持不住有死意的表情。”
季初夏从相机后边探出来毛茸茸的脑瓜顶，眼睛弯弯：“那换个风格吧，拍反差感。”
夜色深深，季初夏斜挎着设备包，被迎面的风吹得站不稳。
陆屿从后边追上来，扶着他的臂弯替他挡风。跑得很急，呼吸还乱着：“怕来不及接你，还好赶上了。”
季初夏有些诧异：“陆屿？你怎么突然来了？”
“想在第一场雪给你送礼物，”陆屿掏掏口袋，摸出来个盒子，真诚又恳切：“圆形的瓶子像月亮，送你一轮蓝色的月亮，祝你永远顺遂安乐，”
季初夏低头看看陆屿手里那瓶香水，B家刚发售的新款，海水味的，瓶子丑得离谱。他忍俊不禁：“陆屿，我晕水生调。”
“但是……”一米九四的模特太高，季初夏侧过头，踮脚也只能吻到陆屿的下颌角，“谢谢你的蓝色月亮，我愿意和你谈恋爱，我们一起顺遂安乐。”
陆屿愣了好多秒，拦腰抱起季初夏转了几个圈，珍而重之地捧着季初夏的脸，轻轻地厮磨他微凉的唇。
天际一轮好月，周身夜雪纷纷。
冷。
季初夏不断地下坠又下坠，蓦然惊醒，下意识地想喊陆屿，分享方才一连串的梦境回忆。可身边的半张床是空的，也没有温度。天际灰蒙蒙的蓝，想看眼时间，手机竟不在身边。
季初夏只觉得浑身乏力，头也昏沉沉的。
可能是没睡好吧，他这样想着。
直到看见茶几上的电脑，他才察觉出几分不对劲——他对工作的强迫症极其严重，绝不可能放着没修完的片子就开着电脑去睡觉。
十多年前，季初夏在江边拍日落，有个老道士路过，非说他有缘法，要送他一卦，像模像样地掐算，唏嘘着断言他注定长在金银堆里，事业起步早、发展顺，但代价是情路有个坎，过去了皆大欢喜，过不去，搞不好得搭上身家性命。
他当时觉得那老道士胡说八道，看他一个高中生拿着台大几万的徕卡就借题发挥、看图说话。可没过多久，他给好友祁霁拍了一组雪夜芭蕾的图，发在微博上被转了几十万次，从此以后他的邮箱里挤满了甲方的对接信息，所有节假日都在到处拍照。
上大学之后，为了让因伤退出芭蕾舞团后一蹶不振的祁霁有点干劲，拉着她一起开了工作室云销社，签了些有能力但没名气的独立摄影师，把一大半的片约都分了出去，这才算得了些空闲。没想到云销社日渐声名鹊起，他躺平不成，恋爱都得忙里偷闲谈。
季初夏茫然地看着笔电屏幕上没完成的工程文件，半天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把干得半拉喀叽的活儿扔在茶几，人反而躺上了床。直到视线落在电脑旁吃了小半袋的软炸里脊上，他才猛地想起当年那个老道士判词里的“但是”，一股寒意顺着脊背蔓延至全身。
他没犹豫太久，给祁霁打了个电话，背上包赶去工作室。
云销社进门是一道长走廊，两边挂满了大幅彩照，尽是签约摄影师的得意作品——其中半壁江山都来自季初夏。但他今天没什么心思驻足欣赏，直奔祁霁的办公室。
祁霁刚到没多久，正打着哈欠站咖啡机前面勾兑冰美式：“怎么了，一大清早火急火燎叫我来上班，又痛骂了甲方需要姐去给你处理后事？”
倒也不怪她这么问，云销社营业一年多的时候，拍过一个小牌大耍的三线爱豆。这人迟到了三个小时，又挑毛拣刺对着季初夏的灯阵指指点点，怎么都不满意，拖着十几个工作人员熬到凌晨三点。
季初夏耐着性子忍，没想到这倒霉爱豆对他的摄影助理见色起意，上手就摸，季初夏火大，把小姑娘拽身后护着，当场甩脸子，把他一顿好骂，从身高骂到业务能力，祖坟都给刨了个底儿朝天。
等到第二天祁霁要去唱个红脸，对方经纪人却讪笑着来了云销社，一边抹着脑门上的汗一边道歉，表示那个性骚扰的爱豆已经被严肃处理了，临走还说了句：“没想到季老师柔柔弱弱一张脸上长了张淬了毒的嘴，真让人……意外，失敬失敬。”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事儿在圈里竟传开了，季初夏莫名得了个“野玫瑰”的称号。
而现在的野玫瑰蔫蔫地蜷在窗户边的小沙发上，像被霜打了，不安地抱着腿：“我怀疑陆屿给我下安眠药，也不一定是安眠药，总之他昨天晚上给我吃的东西一定有问题。”
“你做噩梦了？”祁霁的眼镜框顺着鼻梁滑到鼻尖，“他脑子进水了给你下药？他疯了？你疯了？……是我疯了吧。”
“我宁可是我疯了，”季初夏从包里掏出那个塑料袋递过去，“帮我找人，找地方，检测一下，悄悄的。”
祁霁一口气闷了大半杯冰美式：“虚惊一场倒还好，如果他真的给你下药了，你要怎么办？”
季初夏摇摇头，他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
“我先，我最近……”他几度开口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结果出来之前不回去住了。”
“陆屿要是问你我在哪儿，你就说……说我出差了，随便说去哪里。”
“别怕，有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上小学的时候说了要罩你，就肯定一直罩着你，”祁霁拍拍季初夏的肩膀，“那你住哪里？实在不行去工作室二楼休息室的沙发床。”
季初夏给祁霁的眼镜框推了回去：“我银行卡里再少六个零也不至于沦落到睡休息室……去宝格丽开个套房凑合睡吧。”
见他还有精力挑剔，祁霁翻个白眼：“少爷您受委屈了，少爷您独自一人住酒店请注意安全，姐这就联系实验室去查。”
祁霁打来电话的时候，季初夏已经在酒店住了两天，正坐在窗边看晒日出思考人生，橘黄的光晕落在他右眼下的红色泪痣上，莫名生出几分寂寥。
祁霁先发制人：“检测结果今晚八点之前出，我不是来说这个的。”
“陆屿找我？”
“也不是，”祁霁说，“回来加个班，晚上七点，璨星传媒的周年晚宴要三个摄影，本来是大梁、梦子带上小墨，结果小墨吃了不干净的外卖急性肠胃炎住院去了，整个工作室目前就剩你有时间。”
季初夏应了下来：“地址发我，我直接过去。”
璨星传媒这几年连续产出优质影视剧，不少演员都想要个参演机会，哪怕是个小角色，也能在大众面前有效刷脸。
季初夏不太爱拍名利场，觥筹交错，吵。但接了相关工作还得认真干，他兢兢业业地扛着相机拍红毯、拍宾客，顺便竖着耳朵到处捡瓜吃。
不知道该怪手里的炮筒焦距太长，还是该怪自己眼神太好，季初夏一眼就瞄到坐在隐蔽角落里叠在一起的两个人，好歹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不雅的行为，只不过是一个跨坐在另一个大腿上，看姿势大抵是在接吻。
季初夏摇摇头，捂住了镜头，还安抚地拍了拍：“委屈你了看这些，乖，咱们看看有没有正常人类能入镜。”
还没等移开镜头，吻得忘我的两个人已然分开，坐在腿上那个转过身来拿酒杯，看清对方的脸，季初夏了然地撇撇嘴，原来是璨星传媒的继承人黄辰，圈里有名的爱玩，难怪呢，除了他也没谁敢在他家的主场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旁边是谁？季初夏好奇心作祟，微微偏了镜头的角度，又拉了些焦距。焦点在人脸上，取景器里的画面一点一点变清晰。
然后他愣住了，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僵在原地。
“砰”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他这才回过神，蹲下去看相机和镜头的残骸，镜头贴着卡口断得齐整，玻璃碎得毫无抢救必要，显示屏上一片网状裂痕。
季初夏举了十年相机，第一次脱手摔了设备。
一阵恶心涌上来，他捡起来相机机身转身冲出宴会厅，抱着马桶干呕。可他这几天都没什么食欲，胃里空荡荡，除了酸水什么都吐不出来。他无力地坐在地面上，倚着门，眼前只剩刚才看到的画面。
抱着黄辰，扣子解开三颗，露出一大片胸口的人是陆屿。
前几天晚上给他捏肩的、接他下班的陆屿。
微信提示音也在这时候响起，祁霁发来两张图片和一条长语音。
“你自己看看药量，季初夏你没死在梦里都他妈是你命大！我真是操了他到底要干什么啊？可以告他把他送进去了吧？癫公！他疯了！好日子过够了吗！”
季初夏点开图片，密密麻麻的数字字母看得他头更晕，手止不住地抖，只能反复深呼吸，逼着自己冷静，不断回忆思索最近陆屿和他身上是否有什么异常。不知道到底是他太信任对方，还是对方演技太高超，他什么都想不到。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