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对头联手夺嫡》萍苔

19、萨满巫医

　　柳扬眉听闻此消息，立马振奋精神，快步走进房内。

　　柳扬眉见桌上平展展的放着两封信，第一封是萧宸司拟订得大致计划，第二封是吴寿嵩写来得太子目前身体情况。

　　柳扬眉抽出第一份信，匆匆浏览一番，没忍住惊讶出声。
　　“萨满巫医？”萧宸司可真有你的。

　　听到如此鲜见之词，春芽和秋叶两个丫头没忍住凑了上来。柳扬眉将信在桌上铺平，从头细细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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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王府。

　　“宸司，我许久未来你府上，这院内的陈设真是全然不同了。”萧宸睿环视着昌王府中增大了一倍的演武场，感叹道。

　　“是，大哥政务繁忙，也就我刚开府建衙，独立门户的时候来过一次罢。”

　　萧宸睿狐疑地瞥了萧宸司一眼，“怎可有那么久？”又自己不确定似得蹙眉思索了一番。

　　萧宸司见状低低地笑了。

　　萧宸睿佯怒道，“如今已是而立之年了，仍不忘打趣大哥呢。”

　　说罢又叉着腰指点江河道，“你纵是不要那些凉亭水榭，装点用的假山也不必硬铲了去，日后弟妹过门，还以为自己嫁进军营大院。”

　　“那毫无眉目之事，日后再说吧。”

　　萧宸睿听罢正了正神色，“你娶妻之事，该是再与父皇提上一提了。”

　　萧宸司笑开，“我倒不知，这是皇长兄该为我操心的。走吧，大夫已在屋内等候了。”

　　萧宸睿顿了顿，脸上的欢愉之色减淡，蒙上一层淡然，似有话要说，但那话终究未能出口，浅浅答道，“好。”

　　今日天色微沉，云迷雾锁，致使屋内亦较平日昏暗。萧宸司武人性子，不尚奢华，房内未设华丽灯具，仅案桌上几盏油灯微微亮着。

　　萧宸睿踏入房门时，虽早已有心理准备，却仍被屋中那人吓了一跳。

　　只见那人站在木桌一侧，身着鹿皮制成的斑斓五色萨满神袍，衣上绣着繁茂的异域植物，蛇纹在纷繁的图案中游移，衣领处从中间至两端挂着由大到小五枚铜镜做点缀，头戴五齿铜制法冠，脚腕处挂着一圈铜铃铛。

　　打扮如此便算了，最骇人的是那人面上的铜制面具，虽与人的面部特征无异，但五官均比常人大许多，眼圆睁且空洞，额上装点对称犀角，耳边挂着螺纹彩幅长垂至肩，桌上的灯光自下而上打在面上，上半张面具几乎没在阴影之中，显得阴恻恻的。

　　“这位便是……”

　　“萨满巫医。”萧宸司将门掩住，为掩人耳目，他早已屏退下人，也不让太子侍从跟随，此时屋中只有他们三人。

　　萧宸睿定了心神，双手交叉抱胸，向那“巫医”行鞠躬礼，“巫医”施以回礼后便匆匆落座，将脉枕推到萧宸睿眼前，示意萧宸睿将手放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萧宸睿诧异地望了萧宸司一眼，萧宸司低声解释道，“先诊病。”

　　萧宸睿眼前人如山般沉默，面具空洞且突出的半球形铜眼直愣愣冲着自己，“巫医”整个人笼在昏黄的灯光中，显出一种肃穆的神性。

　　萧宸儒不再多言，将手放到脉枕上。只见那人从袖中伸出右手，皮肤黝黑，手如枯枝，搭在萧宸睿腕上的手指微微发抖，似是有些紧张，半晌，那手指静默下来。

　　屋内没人言语，三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巫医”将手指抬起，但未立刻移走，在腕上悬停了一瞬，才堪堪将手指收回，似是在犹豫什么。结束把脉后，旋即又将油灯向萧宸睿的方向推了推，透过面具中空的缝隙又仔细端详了一番萧宸睿的面色。

　　就在萧宸睿被盯得稍显不安时，“巫医”终于将眼神挪开，拿起桌上的笔开始写着什么。萧宸睿和萧宸司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萨满巫医，我的身体可有什么说法？”萧宸睿小心翼翼开口。

　　“巫医”抬头，摆了摆手，手指示意了一下萧宸司。

　　萧宸司赶忙上前解释，用手指了指自己咽部，“神医不会说话。”

　　萧宸睿了然地点点头，接着示意萧宸司借一步说话，两人一起走到屋外。

　　出门后，萧宸睿似是终于敢呼吸了一般长出一口气，“你传信中写得简单，我倒是还未来得及过问，这萨满巫医是你在何处认识的？”

　　“前些年同二哥在北境驻扎时，遇到一群游牧民族越境打猎，这位萨满巫医便是同他们一起的，我们不打不相识。我初识他时，他便不会讲话，素来不喜以真面目示人，但他走南闯北多年，医术甚是高明，人也见多识广，正巧他游历中路过京都，来我府上一聚，趁此机会请大哥来问诊。”萧宸司真假参半地答着。

　　“唉，”萧宸睿轻轻叹了口气，又像想起什么，轻笑出声，那笑中却带着几分苦涩，“母后还万般叮嘱我说，旧疾复发之事切不可与他人知，我费尽心思掩饰，有何用，锦妃娘娘看出就罢了，连粗心的小宸司也看出来了。”

　　“旧疾复发？”这下轮到萧宸司懵然，“不，此等大事为何要遮掩？”

　　萧宸睿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宸司一眼，萧宸司这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一个何等愚蠢的问题。

　　“母后觉着不妨事，毕竟有神医药方在手。当年母后同样对我的病情迅速好转感到意外，她怕出岔子，便一直保留那药方。我发觉身体不适后，请示母后，药也月月遵医嘱喝着，可总觉着……宸司，有些奇迹，或许只能发生一次。”萧宸睿神色淡淡，可言语中却透露着悲凉。

　　萧宸司如鲠在喉，明知真相却无法宣之于口，只能看着自己的大哥黯然神伤。

　　萧宸睿却只当萧宸司被吓着了，“宸司，别怕，人都有那一天，或早或晚，人不能同命争。”

　　这根本不是命运或是奇迹，萧宸司捏紧了拳头。

　　“话既说到这了，正好有些事我早想同你谈谈，一直未找到合适的机会。”萧宸睿眸深似海，娓娓道来，“宸司，你同父皇有误会，他并非不疼你。秋狝一事便知，只要你肯低头，父皇还是嘱意你的。他是父亲，更是君上，别太倔了。”

　　“大哥这是何意？”萧宸司眉头拧起，嘴唇紧绷。

　　“你知我何意。老二不愿回来，老四又成了那般，宸衍……好是好，但是他还小，有些事看不清，也不够稳重。我万一……总得有人替父皇打理那些事情。”

　　“大哥，你莫要说此话，你……”

　　萧宸司的话被一阵推门声打断，只见“萨满巫医”跨门横而出，他每迈一步，脚踝上的铃铛便响个不停，声音停下，“巫医”将一纸药方递到萧宸睿面前。

　　外头终究比屋里亮堂些，萧宸睿见那巫医只是普通人身高，身材瘦削，面具也不似初见那么骇人，但仍是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萧宸睿扫了一眼药方，看不明白，只能先行谢过。却见那巫医对他比划着什么，手指用力，急迫坚定的样子。萧宸睿茫然地望向萧宸司。

　　“巫医说你原先使用的方子，要停掉。切记！务必！绝不可同时服用。”萧宸司配合着“巫医”的手势一字一顿地说着。

　　“我知道了，巫医。”萧宸睿说罢，巫医转身回了屋中。

　　萧宸司将那药方浏览了一番，“使用方法都写得很清楚了，大哥，你可千万听他的话，他确是杏林高手，妙手回春。”萧宸司言辞恳切。

　　“我知道了，你还怕我疑心你不成？那旧药方，喝了许久也没用，我早也想停了。只是，我这乃是旧疾，若未医好，你也莫要同朋友生了罅隙。”

　　萧宸司点点头，转而将脸移开，他眼眶发热，心揪在一处，却硬是强压下去，不敢表露。

　　待将萧宸睿送出府门，萧宸司脸上才露出悲切之色，赶忙返回房内。

　　只见吴寿嵩已将萨满神袍换下，露出原本的模样。

　　“吴老，吴老，我大哥他……”

　　柳扬眉读完第一封信后，心提到嗓子眼，若非太子性情宽厚，且对萧宸司极其信任，单凭一个戴着面具的萨满巫医，要想瞒天过海，恐怕是略有棘手。但无论怎么说这一步算是跨过去了，且完成得还算不错。连秋叶和春芽都连连赞叹昌王殿下的奇思妙想。

　　柳扬眉赶紧打开第二封信。

　　吴寿嵩始终板着面孔，只是他的神色从初入府邸时的慌乱与抵触，转变为一种严肃和沉重。

　　“情况不好。”

　　简单四个字让萧宸司的心如坠冰窟。

　　“此毒难解，且已入心脉，那位大人身体底子本就不好，我只能做到缓解，勉强延长寿命，要想彻底解掉，还请大人另请高明。”

　　“不……不……我非常感激您愿意来我府中演这一出戏，替我大哥问诊，就是……可否得知还有多少日子？”

　　“至多还有半年。”吴寿嵩言之凿凿。

　　萧宸司瞳孔震动，面上血色褪去，话不成句道，“那、那真的就、就……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我是说……有没有……”

　　“若是我师父尚在世，还可有一丝生机，其他人……许是我孤陋寡闻吧，暂且不知。大人也可自行去江湖上打听一番，我自是没有非议。老夫虽不愿沾染皇家之事，可医者仁心。那位大人年纪轻轻，我也不忍……唉。”

　　“晚辈明白。我送您出去吧。”

　　吴寿嵩摆摆手拒绝了。

　　“若是日后我大哥有变故，可否……”

　　吴寿嵩站在门口，并未转身，只微微侧头道，“你已有我地址，还问什么。”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萧宸司一人在昏暗的房内躬身行礼，久久不曾起身。

　　柳扬眉看罢，拿信的手微微颤抖。
　　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可眼见纸上那白纸黑字写着“半年”，如同太子在她面前再一次被判了死刑。
　　上一世她不知太子会死，可这一世她纵是提前知晓，却仍是无可奈何。

　　这便是难改的命运吗？思及此，柳扬眉身子忍不住狠狠抖了一下。

　　房中一时无人言语，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