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双清》一日尺

4、第 4 章

　　窃冥指的路都是一些小道，夹道的是高山密林，更靠近路的是比人高的草丛。
　　三个人行至一块巨石前，任月和尹双清在这里开始隐身，窃冥则自己步行前往。
　　任月和尹双清跟在窃明身后，看她衣衫因风晃动。方才在巨石后窃冥换上祭服，她常穿的束身黑衣上套了白色的宽袖长衫，最外面的衣衫被人一丝不苟地缝满羽毛。
　　窃冥神色肃穆，身形端庄，与来往的人行礼示意，带着只有自己知道来由和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客人穿越人流，步行至祭祀中心。
　　任月挽着尹双清的手，跟在窃冥身后等待。这时场面严肃，每个人的口舌几乎不动，风声猎猎，旗帜招展，地面的影子随阳光移动。
　　窃冥突然转身，看向任月和尹双清的方向，跨步向前。两个人没看懂，呆愣住，脚却不由自主后退。
　　周围的人也开始移动，窃冥步步逼近两人，却突然调转方向，与任月擦面而过。
　　任月说不上现在的感觉是震撼，是震惊，是陌生，还是不知所措。她和尹双清一脸茫然，本能地避开人群，即使隐身状态下她们碰不到任何人。
　　在场的所有人陆续开始舞动，任月拉着尹双清飞到不远处的高地。
　　“其雨兮，其自东雨，其自南雨，其自西雨，其自北雨。”浑厚低沉的合唱回声不绝，任月和尹双清低头注视。
　　窃冥目光虔诚，面容温和，手脚的舞动优美流畅，远远看去恍若神仙下凡。
　　风扬起任月的发丝，她注意到人群外还堆叠放置着谷物，八个男孩和八个女孩被捆在一旁。
　　“你看。”任月给尹双清指方向。
　　尹双清看见了，有些吃惊。
　　风更猛烈，吹得两个人快站不住脚，地面上跳舞的人更显激动。任月注意到窃冥变了脸色，目光不再温和，带着一股痛苦和果决。
　　风吹来很多沙，任月和尹双清不得不蹲下来，找地方避风。
　　窃冥停下站立，其余人也不再继续。场面出现长时间的静默。风吹得每个人的衣衫剧烈摆动，然而每个人又端庄严肃，如大山一样沉重矗立。
　　风终于停了。
　　任月注意到人群中走出一个男性老人，姿态恭敬，对着窃冥行礼，并指引窃冥往前方走去。
　　参加祭祀的人各自忙碌起来，任月和尹双清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做什么。
　　“你别去，他们人太多了。”尹双清拉住任月。
　　“他们要烧死窃冥，我们就见死不救吗？”任月激动道。
　　“我——”尹双清还没说完，双腿突然剧痛无比，跌倒在地，任月疑惑地扶着她，接着自己也感受到了疼痛。
　　“怎么回事。”任月痛得哆嗦，话都说不清楚。
　　疼痛从小腿蔓延到大腿，逐渐上攀至脖颈，两个人倒在地上，嘴里发出支离破碎的苦叫。

　　有一段很短的时间，任月和尹双清既看不到也听不到，整个人陷在混沌的黑暗中，疼痛减轻后，两个人才从恍若隔世的感觉中剥离出来。
　　任月和尹双清躺在地上发了好一会儿呆，猛然惊醒，祭祀还没结束。
　　两个人往祭祀中心看去，窃冥已经身在火场中，周围的人正在燃烧木头。
　　窃冥脸色温和平静，视线穿过人群与两个人遥遥相望，然后挪开视线，盯着围着她的人面无表情。
　　任月来不及思考刚才的剧痛是怎么回事，拉着尹双清就想往下面冲。
　　“走啊，我们救她出来。”任月催促道。
　　尹双清带着任月再次隐身，任月带着尹双清飞入人群。
　　窃冥已经闭上眼睛，突然睁开眼开口道：“风起。”
　　火势盛大，任月和尹双清被火墙阻隔在外。身后的人跳起另一种祭祀舞蹈，任月有一瞬间的恍惚，同样的火光同样的人，为什么一条生命就这样死去了。
　　任月看见窃冥呕出一口血，眼神空洞，嘴角微微牵起一点弧度。
　　尹双清突然面露痛苦，任月先是不解，等到熟悉的痛感涌上来，任月当机立断道：“我们走。”
　　任月架着尹双清飞起来，极力抵抗越来越剧烈的痛苦，听到身后传来的喧哗骚动，任月加紧速度飞离。
　　疼痛使人难以控制自己，尹双清的隐身术早就失效，任月自己也看不清路，飞行一段距离后，完全凭着肌肉记忆在行进。这时尹双清疼得昏死过去，任月略微睁眼，眼前是模糊的一片红色，直到任月也失去意识，两个人一前一后倒在地上。
　　风云瞬息变化，大雨倾盆而下，浇湿土地。大颗雨滴不留情面地砸向地面，小水坑里的涟漪没有喘息的机会，只能无声求救。
　　有人踏雨而来。
　　“是这两个人?”
　　“是。”
　　“带回去吧。”

　　尹双清睁眼，看到睡在地上的任月，还有圈住她手腕的绳索，低头发现自己也被同样的绳索圈住，迷茫的思绪瞬间清醒。
　　尹双清撑着地面坐起来，绳索上的铜铃跟着动作发出清脆的铃铃声。她探出手摇任月，门开了，尹双清转头，一身甲胄的男人走过来，他身后跟着的男人身高稍矮，容貌清秀。
　　“呀，醒了。”容貌清秀的男人调侃道。
　　身着甲胄的男人径直走过尹双清，一直走到上首大刀阔斧落座。
　　“你们是哪来的?为什么聚在一起?”面容清秀的男人走到尹双清身侧站立，歪头问道。
　　尹双清回答不出来这两个问题，低头望着任月。
　　“不说话，也行。”男人蹲下来，注视着尹双清，一字一顿道，“告诉我，上一任巫尪是谁?”
　　尹双清神魂被摄住，呆呆道：“我不知道。”
　　男人对这个回答也有些困惑，问道：“你是谁?”
　　尹双清答道：“尹双清。”
　　男人道：“她是谁?”
　　尹双清道：“任月。”
　　男人问道：“你们从哪儿来的?为什么来这儿?”
　　尹双清道：“甘邑？我们为什么来这里……我不知道。”
　　男人问道：“你们效忠于谁？”
　　尹双清道：“我不知道。”
　　男人问道：“你和她的法术是什么?”
　　尹双清道：“隐身和飞行。”
　　男人问道：“怎么控制的。”
　　尹双清道：“我不知道。”
　　男人在尹双清脸上挥手而过，尹双清立刻闭眼倒下，陷入昏沉。男人站起来，恭敬道：“主君，结合另一人的供词，这两个人大概没有撒谎，她们的确是巫尪，因为我们不知道的原因离开原来的族邑，现目前失去一些记忆。不过法术没有丧失，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利用她们。”
　　上首的主君在黑暗中点头，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和站在旁边的朱镜，下令道：“这两个人你安排。”
　　朱镜道：“是。”
　　朱镜带尹双清和任月去一间临时搭的住所，从外拉上门帘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