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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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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逢周看看紧闭的卧室门,又看看章鱼,迟疑了。
章鱼不管不顾把他拉过来,难道是况翎出了什么事?
他把手贴在卧室房门上,就见章鱼晃了一下巨大的脑袋,同时松开了对他的禁锢。
这是邀请他进去。
章鱼并没有想那么多。
它只知道这个人很特别,竟然可以和主人产生精神共振。
主人需要他。
但是仅凭触手能吸走的精神力实在太少,它只能把这个人带过来,直接献给主人食用。
一想到方才况翎印在它脸上软绵绵香喷喷的吻,章鱼就心神摇曳。
主人知道它这么棒,醒来之后一定会再亲亲它的。
章鱼的态度过于反常,叫人不得不多想,曲逢周的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按下把手,门开了。
……
明明是大白天,卧室中却昏暗无光,胡桃色的窗帘严严实实地遮盖了光线。
屋内异常静谧,只有老式座钟的铜摆时不时滴答一声。
曲逢周走进房间,厚厚的地毯将他的脚步声也掩盖了。
入目的家具都由实木打造,光是肉眼也能体会到温暖踏实的质感;一面书架依墙而立,前面摆着一张宽敞的办公桌,这就是况翎日常理事的地方。
几摞书在桌子上高高垒起,曲逢周眼尖地发现了什么。
他拈起散落在桌子上的小东西,散落的针线、一些棉花团,还有几块碎布头。
被况翎捏在手中的粗糙布偶历历在目,曲逢周挑眉,将棉花团上下一抛。
轻飘飘的雪白棉絮落在他的手心,没什么重量。
指挥官私底下竟然有穿针引线的爱好?
似乎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章鱼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原本大小,它坐在曲逢周的头上,对他乱翻主人东西的行为很不满。
它催促着曲逢周去找况翎。
况翎的卧室不小,进门那一块被分出去当了书房,后面还有很大的空间,曲逢周转过一个拐角,眼前忽然换了一个场景。
他的瞳孔倏地放大,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没有任何缓冲,况翎就背对着他躺在一张大床上,隔着一面薄如蝉翼的床帘。
他的上半身□□,绒被搭在腰间,另一半垂在地上;隐隐约约的遮掩下,一对浅浅的漩涡若隐若现。
乳白珠光色的纱帘轻柔交叠,没有起到任何遮蔽的用处,反而因为层次朦胧,增加了视觉上的冲击感。
曲逢周的呼吸停滞了几秒,却没有选择回避,而是朝大床走了过去。
他挑开外层的帘幔,视野也随之清晰起来。
而被誉为五感发达、反应敏锐的精英哨兵,此刻却没有一丝动静。
况翎对外人的造访一无所知,还搂着被子的一角,沉浸在深层的睡梦之中。
哪怕不速之客已经穿过了帘幔,来到了他的面前。
章鱼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贴了上来,横在曲逢周和况翎的中间,注视着曲逢周。
它高扬着小小的脑袋,本以为曲逢周会抱起自己,没想到身体突然被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住,扔到了一旁。
曲逢周在床边坐下。
他双手撑在况翎的身侧,面无表情地凝视熟睡当中的指挥官。
他知道自己应该就此打住,马上离开,现在和况翎对上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只有把存在感降到最低,才能让况翎继续把他当无知无能的废柴。
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却绊住了他的脚步。
曲逢周在白塔中软禁了很久,久到他身边的人只脸谱化地剩下了两种。
畏惧他的,和看不起他的。
自由出入王庭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三皇子去世之后,王庭就像是坟茔一样冷清得令人感到恐惧。
没人再敢议论皇太子的过往,为了讨好帝国未来的储君,所有大臣都变得小心谨慎,唯恐失言。
曲逢周对一成不变的王庭失去了兴趣,尤尔金带人找上他时,他甚至没有反抗。
同为向导,尤尔金自然知道该怎么折磨他才能让他的精神力彻底失效。
他的面目因为尝到了放纵权力的快感逐渐扭曲,看着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的舅舅,得意又张扬。
那时,正是尤尔金破例释放况翎、和他结合不久的时候。
曲逢周并没有见过大外甥的向导,却也设想过对方的模样。
既然能忍耐尤尔金,必然不是一般人。
在他的认知里,况翎应该是粗犷强大、同时又对尤尔金百依百顺的。
以至于在殿前看见竟然有人敢和尤尔金叫板,还想解除契约关系,曲逢周忍不住对他侧目而视。
况翎和他想象当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既不是五大三粗、引人生厌的传统哨兵,也不是尤尔金座下极尽献媚的弄臣。
他像一支正在燃烧的箭,光是站在那里,便把皇太子好不容易砌好的冷静表象烧穿烧透了。
然后,尤尔金试图用自己这把潮湿的枯柴,扑灭越发旺盛的火焰。
就在曲逢周以为况翎的确高冷自持,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况翎再一次推翻了他的印象。
他和况翎认识的时间总共不到三日,大部分时间都被对方所排斥,仅有的几句交流都是夹枪带棒——况翎单方面对他的。
也就是这几天,况翎把能冒犯他的事都干了个遍。
第一天,况翎当着群臣的面侵入他的精神图景,退出时相当用力地踩了一脚图景里的木头桩子。
第二天,况翎让游陆把他扔进阁楼,本以为能借着角落里的书打发时间,没想到翻开目录,里面的内容全是关于三皇子当年如何战败,以及他是如何狼狈地被皇太子毁摧毁精神力、关进白塔的经过。
都是悄悄干的,没让任何人发现。
别人眼里,况翎对他避而远之,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只有曲逢周自己才知道。
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指挥官,收下自己这个废人之后,表面毫不在意,私底下已经快把他恨死了。
只不过报复手段实在有点低级,比起他真刀实枪的大外甥,更像是小猫挠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