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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流浪者罪与爱同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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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影依旧不语,只是这次将视线,落在楚然渊身上。
楚然渊脸色黑沉,却也不想惹秦年年不开心。只好仰着头不情不愿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想回去就回去呗。”
弄影闻言,紧绷的脊背稍稍松了劲,叹出一口浊气。
“和二小姐在一起的时光,都无比美好。若您不嫌弃,弄影愿伴身侧,护您周全。”
秦年年望着不情不愿、一脸土色的楚然渊,又看了看恭敬谦卑、抱拳而立的弄影,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你俩干嘛突然这么严肃啊?往生属的规矩吗?”
见二人的脸色依旧没什么变化,秦年年无奈冲着一脸幽怨的某人:“你放心,弄影还是你的暗卫。”
又冲着满脸歉意的弄影:“别突然这么客气,你我之间,不讲究这些规矩。”
楚然渊将仰起的脑袋略微低了些,看看秦年年,又瞅瞅弄影,妥协了——
“行了,天都黑了,先送你回府。”
听到这话,秦年年才满意的拉着弄影向秦府走去,留楚然渊一个人慢悠悠的殿后。
三人行至秦府门口,楚然渊却突然开口:“但是今晚,弄影不能跟你回去。”
“你要变卦啊?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能反悔呢!”秦年年鼓起腮帮,不满的嚷嚷。
楚然渊瞪大双眼,一脸无奈。还没来得及张口解释,就被弄影抢先。
“不是侯爷反悔,而是今晚,我还有任务在身。”弄影温柔的解释,眸中蕴含笑意。
“啊?奥…那好吧,你多加小心。你们往生属也是真抠门,人不够就多招几个,怎么净逮着一个人薅…”
秦年年撅了撅嘴,话是面对弄影说的。可话里的意思,是说给某领主听的。
“二小姐还真猜对了,我们往生属就是穷困潦倒,都发不起暗卫的赏金。不信问弄影,已经多久没有领到银两了。要不,二小姐给我们捐点?”
楚然渊摆摆青玉折扇,脸上挂着痞气的笑,露出两颗微尖的虎牙。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感受的到,他是个十九岁的少年郎。
弄影听后没忍住轻笑出声,附和着领主的话:“是呢,确实有段时间没领到赏钱了,出任务全凭一片忠心。”
秦年年被二人唬的一愣一愣,就算不相信大尾巴狼,弄影总不能骗人吧?
弄影深知任务耽误不得,便柔声保证:“放心,我去去就回,二小姐安心休息。”
秦年年滴溜着眼珠打量这俩人,一个笑的邪气,一个笑的随意,哪个人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她今天确实累的没边,便听话乖乖进府了。
见少女安全进府,门外二人逐渐褪去笑意。
“侯爷,属下这就去安排。”弄影此时的音色沉稳而有力,恭敬又疏离。
“周济国君喜得嫡子,天大的喜事光说说怎么够。去营里挑几样贺礼,明日安排人进宫呈予贵妃。就说,周济国君喜得嫡子,贵妃喜得侄儿,楚侯特呈贺礼,以表恭祝。”
“是。”
二人的语气格外冰凉,悄悄消散在同样冰凉的寒夜中。楚然渊声音轻佻,慵懒却暗含杀机。
晶莹剔透的青玉在夜色下闪耀奇异光辉,连同楚然渊眼眸中的光亮一起,在无边暗夜中,愈加夺目。
弄影借着月色,迅速赶回往生属大营。迎面撞上刚从刑室出来的从冽。
“哎?影子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快去刑室会会那个唐叶吧,我陪他折腾了半天,一句有用的都没套出来,我站的腰都疼。”
弄影扫了眼油嘴滑舌的清秀少年,没有应他的话。
从冽却丝毫没有因为不被回应而尴尬,屁颠屁颠的跟上:“我知道我知道,影子姐姐今天累了。公事咱放放,我们聊聊天呗?你跟我讲讲,你和领主还有秦府的二小姐到底什么关系啊?发生啥事了?你跟我说说呗。”
弄影闻言突然停住脚步,没有一点前兆。而从冽跟的太紧,猝不及防的、不出意外的撞向弄影后背。
“第一,我叫弄影,不叫影子;第二,审唐叶是你的任务,暗卫间不可互通任务。敲不开他的嘴,那你的嘴可就危险了;最后,从炽有没有告诉过你,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要问。侯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问多了,小心你的舌头哦。”
弄影语调轻柔,似乎还带了一点微妙的挑逗。说完便背着手大步向一处秘阁走去。
“弄影哪有影子顺口啊?还是影子好听。不问不问不问,我什么都不问。天天累成狗,还吃不到精神食粮,我这株茁壮的花朵,迟早会枯萎的!”
从冽看着弄影狠心离开的背影,嘴里咕咕叨叨,吐槽往生属非人的工作节奏。随后便端了杯茶磨磨唧唧的回刑室,准备和唐叶“彻夜长谈”。
弄影用一处暗卫的特质腰牌刷开秘阁的门,准备挑几件“精美的”、“喜庆的”礼物,带给贵妃娘娘。
往生属共有三处,每处都拥有单独的秘阁。秘阁内奇珍异宝、武功秘籍,数不胜数,全是暗卫们捡来的、抢来的、买来的,当然也有单主“慷慨赠予”的。三处内就数一处最是强悍精干。因此三处秘阁里,自然也是一处的最为豪华。
珠宝首饰啊、稀珍锦缎啊、灵丹妙药啊,一处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了。
弄影回想起从炽带回的情报,光听他描述,都可以想象的到在玄鹿山营帐内,那位娇贵的可人儿究竟遭了多少罪。
喜得侄儿,当然得送个像样的长命锁。就算孩子用不到,贵妃天天揣着,也能当个慰藉。
思乡之情,那就送幅名家的山水画。画里这么大轮月亮,每天看一眼,也算是个安慰。
随后又乱七八糟的挑了两串金银饰品,工工整整的摆入锦盒,只等明日好戏开场。
告别楚影二人后,秦年年转身走入空旷的府邸,昏黄灯火几盏,将孤影缓缓拉长。凄清光影里,迈出的每一步,都如坠千斤。
其实刚才敛起笑意的,不只有门外的二人,还有这位异世的少女。
秦年年很累,很累。眼眶酸涩,不对,是干涩。流不出的泪水和盼不到的尽头,将流浪的灵魂凌迟。她的脸做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松垮的耷拉着,身体像被灌注千斤冰水,僵硬、麻木。
从楚然渊和弄影出现以来的表现里,表演的成分占多少呢?秦年年不知道,她只知道谁也不能信。
这条回家的路,真是格外漫长。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真是…格外窒息。
要保持绝对的热情和神秘,楚然渊才会有兴趣和耐心。要维持完全的谨慎和理智,才能在这个危机重重的世界,夺得一线生机。
秦年年走的很慢、很慢,那把暗藏杀机的折扇和那双锐利冰凉的眼睛,真让人胆寒。
楚然渊不是个安全的攻略对象。他多疑又凉薄,就像流浪在外,浴血厮杀的野兽,随时可能失去耐心,痛下杀手。当与他视线重叠,无论那双含情目是笑、是怨还是静,面具之下都是一样的危险,一样的疯狂。博取这样一个人的信任,谈何容易?
“呵…流浪,说到这个,倒是能和楚然渊共情了。”秦年年自嘲的扯扯嘴角,任由脑海翻涌。
不行,不能放弃。她要回家,无论是谁都不能成为阻碍。即便她的家…可能并不欢迎她。
想到这里,少女闭上眼,深深的呼吸。吐出的热气在微寒的夜里隐约显出几缕白丝,萦绕在眼前。
人是否拥有同样的悲哀呢,穷尽一切去追寻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抵押一生迫切的赌一个可以停泊的港湾。
坐在陌生的床上,秦年年控制不住飞散的思绪,想象现实世界的一切——
爸爸妈妈在担心我吧?他们在等我回家吗?
算了…他们都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谁会想得起她呢。
“在哪都可以被替代,这个世界还真是…不讲道理。”秦年年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侧躺在还算软和的床上。
“为什么是我来拯救这个自毁少年啊?”
静谧的房间里,应和这声轻问的,只有冲撞门窗的春风。
“能有什么特殊原因,估计谁来救他都一样…”
秦年年细数今天发生的一切,想起陶七娘的声声嘶鸣,背后又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个不讲道理的世界才不会把我没法解决的困难摆在我面前呢。”
小声嘀咕着给自己打完气,秦年年翻了个身,向另一侧蜷缩。
“归途崎岖险峻又何妨,我偏要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尽头无人相迎又何妨,我偏要活的潇潇洒洒,走的风风光光。”
“楚然渊,我会救你的。”
秦年年的声音很小,像在给自己暗暗鼓劲。
静谧的夜色,轻柔的暗语,格格不入的,就是刺耳的机械音。
【系统提示:已触发靖阳长公主支线,系统将为您重现游戏剧情】
在被系统强制催眠入梦之前,这位在异世流浪的少女,坚定了某种信念——
她不想再将自我边缘化去配合出演虚无缥缈的和睦,也不想故作叛逆拙劣的博求所剩无几的疼爱。她不再害怕路的尽头没有人等候,更不会悲伤生命的逆流寻不到歇脚的港口。
她要和暴风雪共舞,要与极昼夜同眠。她要狂奔,要大哭,要挫败,要成功。哪怕灵魂被时空禁锢,哪怕岁月被世界吞噬,哪怕…永远离开。
如果这样就可以肆意拥抱蓬勃的生命,那这一切…都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