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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改嫁 ...

  •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鞭炮声震天响起,我坐在沉闷的大红花轿里,依稀想起我第一次的出嫁,倒好像不似这般风光。

      凤冠做的太大、太沉,压得额头生疼,我用手扶正了它,不一会儿却又兀自滑下。几次三番,我便也懒得理会于它。

      上一次出嫁,我戴的那个凤冠,似乎也跟这次的一样,太大、太沉,当时只有六岁的我承受不住那般重量,却又害怕喜娘嬷嬷的打骂,不敢伸手扶它。

      一晃十六年过去了,我却又重复了跟上一回同样的事,连凤冠,都跟记忆里一样的熟悉。

      人生,只是这样兜兜转转的,重复一而再再而三的悲剧么?

      家也好,成亲也好,对我而言,不过都是一个悲剧罢了。

      我生下来的唯一用处,好像只是为了帮父母兄弟还债一般,只是这样。

      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把我这个人当做物品,卖出去了。该还他们的,也都还够了吧。

      够了,该够了。

      今后,他们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如果,我能活的过明年的春天,我发誓,我沈月婵再也没有娘家这一说。再也没有!

      都说海瑾天命里克妻,前后娶的两个妻子、两个小妾,都活不过两年。明知是这样,明知是这样,他们,还是将我嫁了去,只为了一百两银子,仅此而已。

      我坐上这个花轿之后,是死是活,似乎都与他们无关。就算他们说起来,是我所谓的亲人,我的爹娘,还有兄长。

      可笑的是,坐在花轿里的我,却丝毫也感觉不到悲伤和难过,我只是一直在想,原来今时今日,我居然还能值上一百两银子,也不知是可喜还是可悲。

      反正那个家,也待不下去了,那么去哪里,嫁给何人,何时死去,也无所谓了,无所谓了。

      我不过是希望有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让我过完余生罢了,可天大地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初许楠死的时候,我说什么也不该跟着大哥回去。留在许家,过继一个儿子,陪着许刘氏过完余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不会在受尽了最亲密的家人给予的羞辱之后,还要明知道是嫁去送死的,也不得不上这个大红花轿。

      眼前是一片血红。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的血红,好像十六年前一样,红的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

      当年,他们也是像这样,亲手将我送上了许家派来的一乘小轿。那轿子是新染的红色,红的血一般,耀眼的,快将六岁的我埋在了里面。

      那一去,就是十三年。

      进许家的第二天,我就被许楠的娘亲——我的婆婆许刘氏叫了出去,学做各种活计。

      我跟许楠当初是指腹为婚,可后来我家穷的连饭也吃不上,许刘氏算是做善事,提前给了聘礼钱,给了我家一年的口粮,把我带进了许家,让我做了童养媳。

      所以打从一开始,我就低人一等了。许刘氏把我当成半个儿媳妇,半个仆人来使。

      一开始学什么也学不会,被打了无数次以后,才渐渐长了记性,不吃饭不睡觉,也要把事情做完了才行。

      许楠跟我一般大小,生的白白净净、瘦瘦小小的。硬要说起来,我比他,还要大上四个月。

      这四个月似乎对他的影响很大,直到十二岁那年,他才慢慢生的比我要高一些。可也只是高一些而已,再加上他又生得瘦弱白净,很多时候,他比我还要像是个女孩儿。

      我想,许楠应该是喜欢我的。

      不然,在我挨打的时候,他怎么会每次都出来替我求情?不然,在我饿着肚子拼命学纳鞋底的时候,他怎么会省下自己的点心不吃,巴巴地给我送过来?

      如果那些喜欢,可以持续的长久一些,该有多好,该有多好。

      除了在许家的最后一年,我跟许楠在一起的时候,大半都是开心的。

      背着他娘,他会偷偷把好吃的、好喝的塞给我;他会带着我翻墙出去,在小树林边捉蟋蟀逗我开心;他会将在私塾里学的文章念给我听,还教我认字,背三百千。

      许楠曾经为我做过一首诗,下私塾回来的时候兴冲冲的念给我听: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虽然后来我知道,这首诗并不是他自己做的,而是出自《诗经》,可我还是很高兴,听他用半沙哑的嗓子一遍一遍的念着,好像手上缝的也不是衣裳的补丁了,而是美丽的花样子。

      十五岁圆房,许楠折腾了一整晚,才将事情给办成了。我只是光着身子躺在大红褥子上,只觉得那疼痛让人撕心裂肺,好像整个人从中间被人剖成了两半一般。

      许楠倒是挺高兴的,只要不忙不累,时常都要折腾这么一下子。

      那段日子,连婆婆也对我嘘寒问暖的,饭桌上经常有些鸡汤,婆婆总是逼着我喝下一大碗,并且不断的问我有没有难受的迹象。

      我心里明白,婆婆她迫切的想要抱孙子,我也明白,我嫁过来的任务,就是给他们家生孩子的。

      可说不上是我有问题,还是许楠有问题,圆房两年多,我仍然一无所出,肚皮永远平坦的像饭桌上放着的煎饼。

      许刘氏再也没有给过我一天好脸色了,就连许楠,对我也不像小时候那般温暖熨帖了。

      晚上还是躺在一起,可许楠没有兴致再行周公之礼了。过了两年多,他对我的兴趣早不似当初那么强烈,我们各睡各的,倒也香甜。

      有一回,许楠从外头喝了别人家的满月酒回来,愤愤的将我推倒在床上,动作粗暴,他骂骂咧咧的说:“别人家像你这样的,两个娃娃也生出来了,你倒是连个屁都放不出来!躺在床上也跟个死鱼一样!你就不会动一动!他妈的!你这个无用的东西!”

      在房中一事上,我确实很冷淡,因为我从未感觉过快乐,许楠从书上看的什么“鱼水之欢”,我一丁点也不会认同,更别提喜欢这回事了。

      虽然我知道许楠是酒醉了胡言乱语,可他那张狰狞的通红的脸,还是让我的心渐渐冷了下去。

      曾几何时,他还曾赤红着面孔,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可如今,淑女仍然窈窕,而那个好逑的君子,却再也找不到了……

      那一晚之后,许楠跟我道歉过好几次,可我冷掉的心,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兴味来了。

      我每天加倍卖力地做饭洗衣,缝制一家人的衣物鞋帽,只愁手里的活计会停下来,让我胡思乱想。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晚饭桌上,许刘氏忽然对我说:“我已经做主,替他纳一房侧室了。你也知道,你这么久了,还生不出,我们没有赶你回去,已经是……”

      我默默地点点头,表示同意。许楠在一旁垂着脸往嘴里扒饭,跟我一样沉默无言。

      我们再也没有说过话,直到纳妾的那天。我换上过年才会穿的衣裳,跟在婆婆的后头堆着笑脸操持一切。

      穿着红长衫,带着红冠儿的许楠忽然凑到我的跟前,对我说:“月婵,其实,其实,我也不想的。可是,娘她……你也知道的,我……”

      我那天表现地很识大体,我笑,一直笑:“我懂的,我都懂的。”

      许楠见我久违地对他微笑,竟松了好大一口气,高高兴兴地应酬宾客去了。

      纳进门的那个小妾,是许刘氏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比我小上一岁,看起来却比我像个成熟女子。

      她的笑是甜的,浓的发腻,她的腰是软的,胸前鼓鼓囊囊的挺出去,晃荡着,晃荡着,叫许楠的一双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才好。

      可我知道,许楠的一颗心,也晃荡着,晃荡着,慢慢的,全都在她的身上了。那样浓烈的甜腻,是我从来也没有过的,对许楠来说,也许恰恰才是他的心头好。

      初时,许楠十天里还会有一晚到我房里来,渐渐的,一个月来不了一次了,到后来他病倒的时候我去看他,才恍然觉得,我们似乎很久没有面对面的说过话了。

      许楠的病让许刘氏觉得难以启齿,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除了能拜托我去照料他,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了。

      床上的许楠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般,他原来虽然也瘦,可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连脸颊都深深的陷了进去。

      他原先是很白净的一张面皮,现在说是白净倒也不假,但那白净却像白绸子一般惨淡,就算是喝滚烫的汤水时,也寻觅不到半点血色。

      他白日里总是昏昏欲睡,到掌灯时分,眼睛却亮了起来,看见我坐在床边,奇道:“怎么是你?喜妹呢?”

      许刘氏在床边不远的地方听见了许楠的话,她大怒着奔了过来,涨红着面皮骂道:“你这个不孝子,居然还要见喜妹!要不是那狐媚子,你会病成现在这样!你这个孽畜!真是冤孽啊,冤孽啊!”

      我微微叹息,上前去扶住许刘氏,叫她当心身体,等她慢慢平静下来,却又对着我哭,我百般劝不住,只得说:“娘,都这么夜了,你这样,让外人听见了,也不大好的。”

      听我这么一说,许刘氏才渐渐止住了哭骂,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瞪着许楠直喘气。

      许楠之所以会病成现在这副模样,说起来不外乎“贪欢”二字。自打骆喜妹进门之后,他们几乎是夜夜不落,许楠不用对着一个木头一般的女子,兴致自然是空前高涨。

      谁知,年前受了一次风寒,他本就身体瘦弱,这几个月来因为行乐过度,掏空了身子,这一病自然居然都未能痊愈。

      骆喜妹夜夜照顾他,而许楠仍旧色心不改,在病中也要她手口并用,夜夜贪欢。

      如此这般,许楠的病一日重似一日,最后竟连起身都做不到了。

      许刘氏这才发现了儿子他们的荒唐事,连哭带骂赶走了骆喜妹。可还有什么用呢?许楠的病化成了痨症,连大夫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

      许楠最终没能熬过那个那个春天,他去的时候正是半夜,我被他痛苦的□□声惊醒,掌灯往床前一看,他的脸上竟浮现出久违的潮红。

      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月婵,我还不想死,不想死。”

      说完这句话,他就闭上了眼睛,任凭我们叫破了喉咙,他也没有再转醒了。

      许楠去了,我虽然伤心,却隐隐觉得松了一口气。

      因为我公公早逝,所以族里的大伯来替许楠主持丧事。

      许刘氏这时候开始对我和颜悦色了,她现在没了儿子,孤苦无依,有我在她身边,她觉得放心。

      丧事办完以后,许刘氏跟我商量,求我继续留在许家陪着她,还说族里愿意过继一个男孩给我,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许家。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娘家的大哥二哥忽然闹上门来。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许楠的真正死因,威胁许刘氏说,如果不赔我们家一大笔银子,他们就将许楠的丑事到处宣扬出去。

      我由始至终都不知道他们究竟跟许刘氏说过些什么,我只知道最后他们得偿所愿得到了一笔银子,还把我带回了家。

      这么多年都不曾留在爹娘身边,可以回家去,我当然是高兴的。虽然爹娘对我并不怎么亲热,大嫂二嫂也总是说家里多了个吃白食的人。

      可我依然是高兴的。每天起的最早的那个一定是我,睡的最迟的那个也一定是我;三餐饭全是我做的,全家人的衣裳也都是我洗的;大嫂的闺女是我抱着哄的,二嫂的小儿子,也是我每天看着的。

      爹娘见我这么勤力,渐渐地也不说什么了。可两个哥哥却逐渐给我脸色瞧了。他们砸了买卖,说家里的粮食不够吃,自然是嫌我这个累赘了。

      我这些年多少也存下了一些家私,在许楠尚且对我好的时候,我也是有过很多首饰的。

      为了不让他们给我脸色瞧,我把家私一点一点的拿出去。两个哥哥知道我还有些本钱,竟对我亲热起来,让嫂嫂帮我做家事,还给我扯了布匹回来做衣裳。

      我当时太傻,以为他们是渐渐熟悉了我这个妹妹,所以对我好了起来。于是在他们的花言巧语下,我把银两都给了他们,让他们去做买卖。

      可我这一对大哥二哥,天生只是败家的料,在外面吃喝嫖赌,不多久又把我最后的银两都给砸了。

      爹娘和两个嫂嫂知道了以后,非但不怪他们吃喝嫖赌,反而怪我胡乱把银子给了他们,教得他们学坏了。

      我百口莫辩,只能每天忍受他们的辱骂。到最后,我烧好了饭菜,去不能够上桌吃饭,只能等他们吃完以后,才分得几口残羹剩饭。

      我看着亲生娘亲闪躲的目光,心里越发觉得好笑。

      是啊,我是从小就不在他们身边,自然不得他们亲近。可当初是我自愿去的许家?如果不是我换来了一年的口粮,他们如今一个也活不得,可现在,却看不得我活在他们眼前。

      他们一个个都嫌我碍眼。

      我知道,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

      可除了这里,我无处可去。

      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天,一向对我冷眼言语的大哥忽然又变得亲热起来。我心里冷笑一声:我都没有银子了,还对我笑作甚?

      大哥说:“小妹啊,大哥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我没有言语,他继续说:“其实呢,大哥知道这些日子你受了委屈。不过你也知道嘛,近来我们都过得紧巴巴的,脾气暴躁也是正常的,只是委屈了你在家里受气。大哥跟爹娘都商量过了,你还这么年轻,我们强留你在家里,那肯定是不行的。大哥呢,千方百计地托人给你说了一门好人家。人家呢,不嫌弃你是个寡妇,说是看上你相貌好,又做得一手好针线,愿意啊,风风光光娶你去做续弦的。”

      我在心底冷哼一声,轻轻问道:“不知男方是痴的还是呆的?要不是断腿还是断手了?”

      在一旁的大嫂发话了:“哎哟,我说小妹啊,你怎么这么说话啊!你大哥是真心为你好,才会去替你说亲的!那男方可是仪表堂堂,年纪也不大,才二十六,比你大四岁而已。又是海家的家主,年轻有为,你嫁过去,不知多少人在羡慕呢。”

      海家家主?那个只要娶妻就活不过一年,连纳妾都活不过两载的男人?就算他们家土地再多,钱财再广,就冲着这股子邪门劲儿,十里八乡早就没有人敢把闺女往他家送了。

      谁敢去他家凑这个热闹?都说海瑾天命硬,只要跟了他的女子,都无法活命。他年已二十六,单身也已经两年,可海家不能无后,只能再次想方设法去给海瑾天寻一个娘子。

      我冷笑:“这么好的人家,我看我是高攀不上了。既然大嫂这么满意,我看还是你自己嫁去好了。”

      大哥大嫂都火了,开始老生常谈的重复几年来如一日的累赘之说。

      我心里像数九寒天里的冰窟一般,冻得麻木了,也没了知觉。等他们骂够了,连爹娘都一起出来跟着骂的时候,我说话了:“什么时候嫁跟我说一声就行,我准备收拾东西了。”

      一家人全都愣住了,咒骂声断了一半,等他们转过神的时候,我已经进到屋里,关上门,将他们欢喜的声音隔在了外头。

      让我去送死,居然可以换来他们这般欣喜。

      哼。

      我除了冷笑,居然一丁点悲伤都不觉得。

      三年的孝期一满,他们就收了一百两聘礼钱,敲锣打鼓的要送我上花轿。

      我在屋子里盛装打扮,就算是去送死,也要死的光鲜一点,不是么?

      我对着镜子一直地笑,笑得止不住。站在我身后的娘似乎是被我吓坏了,她目光闪烁着,小声说:“月婵啊,其实,你嫁过去,也未必会……会没了的……你看,你也克死了许楠,娘瞧你的命可能……比那个男的硬,你说对不对?”

      我一边笑,一边很认真地说:“对!娘你说的对!你们都放心好了,就算我被他克死了,我做了怨鬼,也不会回来找你们的!你们是我的亲人嘛!哈哈哈哈!”

      娘、大嫂、二嫂全都煞白了脸,屋子里只听见我一个人的笑声。我生平头一回觉得自己的笑声很好听,如果不是被催着上花轿,我一定会再多笑上一会儿,笑得让所有人都听见。

      我不是个人,我只是一个可以换钱的物件。十六年前换了他们一年的口粮,十六后,居然换了一百两银子,足够他们吃上五六年。

      从我落下地,他们养了我六年。我现在,全都还给他们了!全都还了!

      花轿摇晃颠簸着往前走,一路的锣鼓声、唢呐声震的我耳朵隐隐作痛。可我一直在笑,不管怎样都止不住,一直地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花轿落下,喜娘扶着我的手把我牵出了轿子,引着我跨火盆、跨马鞍,然后走到喧嚣的大堂之上,跪下,行三拜之礼。

      我能看见眼前有一对穿着红色皂靴的脚,很大,比我见过的男子的脚都要大上一些。

      我猜想,他大概是个很高大的男子。

      一根红绫,我被他牵着,缓缓地朝洞房走去。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感觉到红绫那头,传来的情绪并不愉快。

      坐上大红喜床,喜娘请他掀开盖头。我坐在那里,不知怎么的,竟有些紧张起来。

      他好半天都没有动弹,直到喜娘又催促了一次,我才听见脚步声,那双大脚缓缓的挪动着,停在我面前。

      “呼”的一下,一道红色的影子掠过,盖头被很快地掀开。我毫无准备的,对上了一双深邃明亮、像深潭般吸引我全部的注意力、却透着满满无奈的眼睛。

      我的心里,毫无预兆的,“扑咚”,“扑咚”跳了起来,一下,又接着一下。

      我屏住了呼吸,看向这个方才跟我交拜过天地,已经是我相公的男子。

      像我猜想的那般,他生的很高大,修长的身姿,宽阔的肩膀,肤色微黑,面貌俊朗,英气勃勃。

      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男子,好像他只需要站在那里,就会让人感到阵阵迫人的力量,从他身上的每一个地方缓缓的散出,让人抵挡不住。

      我忍不住会想,这样的一个男子,为何会注定命里无妻呢?

      不知是同情他还是同情我自己,我的心竟然缓缓的揪成了一团。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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