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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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客本以为，今天是他的幸运日。
因着几日来的燥郁之气，打算出外猎食的它盯上了一个樵夫，瞧他浑身筋肉遒劲的模样，定然很有嚼头。
没想半路杀出个修士搅局，扰它进食不说，竟还嚷着什么「妖孽受死」要杀它。
寅客能感到对方的修为其实并不如自己，可一身的灵咒和那把长剑难缠得很，总是冷不丁就给它来个狠的。
随后不知怎的，明明该是日头正盛的时刻，月亮竟也跟着出现，两者重合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凶戾意念占据了它的脑海，也令他实力大增，一举就打破了此前僵持的战局。
修道之人的血肉最是滋养，可惜元灵炽盛，不能强行役使为伥鬼。满心想着该如何炮制眼前这道珍馐美味的寅客一时不慎，竟教人遁逃而去。
不过它身为当之无愧的山兽之君，只要目标不曾脱离此处山脉延续所在，就无法逃脱它的耳目，偏生修士泰半本事亦受影响，不过与他不同，是偏负面的，一时半会儿也逃不出这片范围。
岂不是上天有意相助？
如是飘飘然的自得情绪在伥鬼探知到那修士下落时达到巅峰，就连被一介凡人出言不逊也没有打消它的好心情。
看那牙尖嘴利的模样，该是个书生？
读书人好啊，懂得多，「寅客」这名字也是当初有个吓破胆的书生叫出来的，比什么老虎大虫之类的好听多了，就是穷酸得很，身上没几两肉。
到时把他的元魂拘役来，不知还能不能大放厥词。
已经开始畅想美好未来的寅客晃了晃脑袋。
原本四面漏风，可以轻易看清内里情况的庙里倏忽陷入一片昏暗，似是由灵力织就，连有夜视能力的两只伥鬼都无法看清。
那修士又在搞什么鬼？
之前战斗中因为对方五花八门的术法和符箓吃了亏，寅客不敢大意，妖力运转，澄黄色的兽瞳隐隐泛出光华，凑至近前。
“锵——”
凭借敏锐的听觉，它在寂静中，听到极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一瞬间，野兽的直觉令它察觉到某种逼命的危机。
毛骨悚然，身形都跟着暴涨几分的寅客慌乱地想要后退，因为过度的出力，它的爪子嵌入泥地，在地上拉扯出深深的沟壑。
但是，来不及。
匿形符的效用仍然持续，从窗口处的黑暗中，有什么飞出。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持续了一个时辰的曦望交汇之象终于结束，当月影从大日正中散去，积蓄许久的炽烈光芒终于再度洒落。
寅客眼中的世界，变得很慢很慢。
是以，它可以看清，其中一缕阳光，正落在飞出物的上方，折射出愈发凛冽肃杀的锋芒。
那是一柄相当眼熟的长剑。
正是那修士先前所用。
它于茫然的寅客眼中不断放大，甚至能够看清剑身上每一处纹路，感受到其极致速度带来砭骨寒风，直至——
伴随着某种坚硬物体被破开的闷响，大妖的后腿仍在茫然不停刨着土地，本能催动着它的身体逃离，终是无力回天。
偌大的身躯轰然到底。
从它额头正中的血窟中，汩汩涌出的液体瞬间染红大片的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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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虎妖尸体数丈外的一棵松树前，乌沧庐找到了自家的佩剑。
此时正深嵌进树干之中，唯余剑柄，尾端缀着的璎珞犹在风中晃动不休。
他不免咋舌。
倾云是兄长专门为他护身而求来的宝剑，颇具灵性，本能抗拒着被除他以外的人所使用，他亦是对其倍加珍爱，引为本命。
然而就在不久前，他亲眼目睹它毫无反抗地被另一人握在手中，甚至连剑身都在欢快地轻颤跃动，其后爆发出的威力更是惊艳绝伦，远非他所能敌。
“……”
怎么回事，这股酸涩的心情。
将爱剑收回鞘中的乌沧庐调整好复杂的情绪，再次返回破庙。
那道乍眼看去与普通人别无二致的颀长身影，正停在妖尸跟前，目光沉沉地不知在思忖什么。
“前辈，发生什么了吗？”
此前还因为被叫「年轻人」而恼怒的乌沧庐，面不改色地朝比自己还要脸嫩些许的人喊着敬称。
开玩笑，这可是诸修之中，杀伐第一的剑修，不久前还一招秒了只成煞恶虎，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他身上毫无灵气波动，但这或许就是人家的爱好，喜欢扮猪吃虎呢？反正民间评书还有记传中经常有这种桥段。
“这只虎妖的情况不太对劲。”
旅人自然地伸出手，乌沧庐怔愣片刻，神色微妙地将倾云再度交付。
寒芒闪过，生前能挡住各式攻击的坚韧皮毛，死后却难逃剑锋之锐。
破开的肚/腑散发出强烈的腥/膻血气，被冲得一跟头的乌沧庐捏着鼻子凑上前，这才明白对方话中之意。
“这，它的妖丹呢？！”
正如人修以气海丹田为修行根本，灵气的储存运送都是以此为始；于妖修而言，踏上修行之路的第一步便是铸就妖丹，神通法术，皆需其支持。
可眼前这具妖尸中，本应存在妖丹的位置，竟突兀怪异地停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匣子，外壳丝毫不染血污，爬满似是而非的深色符文。
“它根本不是自修而成，是被后天揠苗助长，强行提升至如今境界的。”
一早开始，旅人就觉得奇怪，从虎妖现身时散发的妖气来看，它分明已近似金丹期的修为，但与之相应的神通法术，除了天赋本能的役使伥鬼外，几乎完全没有使用，否则凭借乌沧庐受到天象影响的几张符纸，根本无法阻挡它的脚步。
化形与否还能说是喜好问题，可明明对眼前的血/肉垂涎欲滴，又不使出全力捕猎，是何道理？
所以他才会用言辞故意惹恼对方，愤怒总会让有智生灵暴露出更多信息。
结果依然大同小异，躁烈的妖气甚是唬人，细品之下，却如无根之水，完全没有得到应有的运用。
“还有这，是啊，对了，我有听过这种手法！”
正要表达惊讶的乌沧庐猛地一捶掌心，“异种植身，窃生盗灵，破体而出，供为飨食，这，这是魔修的手段啊！”
将闲暇时所观杂书的内容字句念出的年轻修士面色铁青，“兖州可是北溟宗的势力范围，怎么会有魔修的痕迹？”
熟悉的宗名让旅人眉眼微抬，脸色不动，只是默然地挥动倾云，将小匣斩作两截。
匣外所篆符文曾亮起片刻妄图抵抗，于断玉切金的剑意下不过是将毁灭的进程延迟数息。
“不行，得想个法子把这消息传出去。”
征得同意的乌沧庐将已经损毁的匣子作为证据收纳好，焦头烂额地考虑起后续事宜。
道魔双方，因其修行方式和理念的不合，天生对立，亘古以来，血仇累累。
更兼魔门修法，酷烈残忍，血/祭/炼/魂亦是家常便饭，每每现世，于寻常人家可谓灭顶之灾。
如今在堪称道门腹地的兖州，竟出现魔修惯用的祭炼术法，传扬出去，不知得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天地异象结束，此前受到干扰的诸多灵符亦恢复正常，心急火燎的乌沧庐拿出通讯符联络了某个人，噼里啪啦好一阵输出。
【到了一处破庙，多亏遇到，唔……？】
说到兴处的乌沧庐忽觉肩上微沉，却是那神秘前辈以倾云轻拍他一记，待他转头，但见其竖起纤长的手指抵在唇前，黑白分明的眼底蕴着淡淡的笑意。
「不可说，不可说」
收到暗示的他自觉把有关旅人的部分统统省去，甩下一句【总之我会尽快把魔/种转交给芦望城的北溟宗驻守弟子】便仓促切断灵流，全然不顾通讯符另一端还要再说些什么的对象。
旅人蓦地侧脸看向不远处的槐木树下。
虎妖既殁，受其控制的两只伥鬼也算恢复了自由。
说是如此，其实当初虎妖正是吞噬了伥鬼的一魂三魄才能借此操/控他们的行动，元灵不全，借助其妖力方才得以残喘迄今的怨魂在祸首死后，同样即将迈上毁灭的道路。
猎户装扮的伥鬼一早便散去无存，倒是另一只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的伥鬼，躲在槐木树旁，借着鬼/木阴气，勉强还维持着身形，不过业已是半透明形态，堪堪弥留。
旅人注意到，乌沧庐提到「芦望城」这个地名时，伥鬼的魂体剧烈抖动了一下。
他垂下眼眸，似是想到了什么，走向树下。
他接近的时候，伥鬼再度颤抖起来，看起来仿佛打算逃跑，迟疑半晌，终究不曾再做动作。
“你来自芦望城？”
旅人的声音很轻。
以伥鬼如今的模样，呼气的动作稍大，都可能将他吹散。
“家……母……回……”
他的嘴巴数度启合，破碎零散的声音几乎连不成完整的词句。
急躁之下，他的形体更是不断逸散，像是下一秒就要灰飞烟灭。
“病……钱……虎……洞……”
“啊——”
“啊啊——”
到最后，更是只剩支离难辨的残音。
几乎完全隐没于空气中的面容满是凄惶。
“你要带钱财回去治疗母亲的病，路上却被这只恶虎袭击，如今钱财尚在恶虎的洞窟中，是也不是？”
消散边缘的伥鬼蓦地瞪大眼睛。
“交给我吧。”
清朗平和的声线，带着磐石般坚定不移的意志，承诺道。
“……”
已经无法再发出声音的他朝着旅人深深躬腰。
卑微的，恭敬的，满怀希望的，感激不尽的。
维持着如是姿态彻底湮灭。
伫立在原地的旅人表情稍显黯淡。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