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
天阙的瑶池边众仙齐聚，望着跌坐在地上的青衣女子。
她雪白的肌肤和身上夺目的青色浑然一体，犹如一块本就这样搭配的玉石。
衣料轻盈，不似凡物，却织造成了人间样式。
发髻精致，一支步摇斜斜插在头上，显得极为孤单。
她脸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喃喃自语着，眼神里面全是凄惋。
手向下探去，好似在水中寻什么东西。
要靠近些才能听清，她嘴里唤的是个名字。
——元徽。
女子半个身子都快栽到瑶池里了，连衣裳也被浸染上水渍。但她却浑然不觉。
那衣袂上刺绣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和边角青色的纹样晕在一起显得颇为无力。
像在池塘上飘荡泛起涟漪，最后还是逃不脱坠入池底孤寂的命运。
离她最近的白胡子仙翁看不出来年岁几何，拄着拐杖唉声叹气劝道：“离颜神女，你何故情伤至此呢？”
“正所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啊。快和我们回去吧。”
女子闻言笑了一声“呵”，没有言语。身侧的叹息声又沉重了些。
不多时有一片桃花瓣被吹落下来，她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接，却被人打断的干脆。
来人抬手施了个术，瞬间将花瓣化作齑粉。
粉末从树上掉落下来，飘飘扬扬落在她眼前，掀起一阵好闻的桃香。顷刻间又被风吹得乌有。
所有人皆规规矩矩的对来人行礼，齐齐恭敬唤他，称声：“尊枚上神。”
那人颔首，不咸不淡的应了声，而后迈着步子款款而来。
居镜尘宫的尊枚上神，追随者众多，是目前几位执政的上神之一。
按理来说做到上神这个阶品，他早已能在天阙来去自如。但他却像受了什么限制似的，只有腰间佩戴一块镶萤石的玉牌才能踏入瑶池的地界。
那玉牌是神器，需得以源源不断的神力注入。也亏得他神力深厚，才能不让旁人看出什么异样。
他方至此处，方才默不作声的女子便朝他的方向缓缓抬起了头。她声音沙哑，唤他：“尊枚。”
饮一捧水、润湿干涸的嗓子后，她进而放大声音唤他的名字，神色凄然：“尊枚。”
“求你，我求求你。尊枚，我求求你好不好，尊枚，我求求你......”
尊枚神色冰冷得仿佛终年不化的山巅雪，偏偏生了一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眼。
那双眼含情又无情，眼神中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是不怒自威的尊贵。
一袭素净白衣，上面绣着大片的金色暗纹，似祥云又似金龙，似莲花又似鹧鸪。
他的目光注视着她又陡然越过她，朝向身旁的仙翁问道：“她应了吗？”
方才说话的仙翁缓缓走到他面前，似乎有点为难。
他回禀：“神女所求，还是那架琴骨。她不愿跟我们回碧落，也不愿意让我们跟着......她执意，要在这里找一支玉簪。”
白衣上神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他盯着那道身影，吐出“离颜”两个字，眼神仿佛要将她盯穿。
这是那女子的名字，两个字自他唇齿溢出，语气极其缠绵，像是在同爱人低语。
但他神情凝重至极，硬生生将这种感觉去掉了一半。
似她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又一阵风吹过，桃花吹落。女子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向他的方向栽倒过去。
尊枚收回手，道：“叫凤勉来，送她回碧落。”
白胡子仙翁捋了捋胡子，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应声“是”后，又是一声长叹。
万年以前，有人以神骨和神魂造超脱六界之外的五行之琴、琴方有琴骨，得永生不朽。因此这琴骨能医死人、生白骨、聚魂魄、修契灵。若是想唤回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便是以这架琴骨招魂为他重塑其形。
但以此法救回之人，会因超脱六界而为天道不容，施术之人定会遭遇反噬。
那女子，是为神女离颜，她竟是想行逆天之举，救回那个叫“元徽”的人，不禁让人胆寒。
“怜我怜卿，只是徒惹禅絮沾泥，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两百年前，你应该能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吧。情字，最是难被人所左右。她选择忘却往昔的种种，也忘了神应有情。你却偏偏要让她想起。”
“这一遭，她只记得一人，也算是好的结果。是福非福、是祸也非祸，上神，你又何必再生妄念呢？”
白胡子仙翁拉长尾音望向他，声音在寂静下显得无比清晰，似乎想要在他眼里看到一丝回心转意。
这样白胡子仙翁也能安慰自己，纵然岁月蹉跎、却是风平浪静。他们神界，依旧一派祥和。
在白胡子仙翁在应下“是”的那一刻。就已有人悄然离开去往碧落请人了。几息之间，有踏云而来者。
来人微微颔首，算是和尊枚打过招呼，她将瑶池边的女子打横抱起，就要离去。
”她想要的结果，轻而易举得到。“
“可我想要的结果，谁又能给我呢？”
尊枚薄唇轻启，落下一句话后，他收回目光，拂袖而去。像是毫无眷恋。
连一丝眼神都没有落在她身上，又像是有意无意间扫向她一眼。手指微不可察的颤抖一下，像在强忍一种平静的钝痛。
尊枚强迫自己将风雨欲来的情绪偃旗息鼓，抽身离去。
不能有更多......更多的情绪。
他不能有。
望着尊枚离去，白胡子仙翁忙不迭在后面小跑追了两步，叹息：“帝君啊......何苦，这是何苦。”
在远处，方才抱起女子之人低头望她睡颜，踏云离去。天际间传来嘹亮的凤鸣，翙翙锵锵，悦耳至极。
站在白胡子仙翁身后的是益算星君，仙翁座下最得力的一位。
对着尊枚离去的背影弯腰行礼过后，他虽不言不语，脸上一直挂着一副笑相。
落笔却丝毫不含糊。记下了瑶池发生的这桩事。
益算星君将随身携带的小册子往前翻了几页，凝眸里面还未干的墨痕，那是他刚才批注的。
那上面只誊了几个字，似是一句判词。
他写：「功过无量，情字无解。」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