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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年代札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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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芪这一觉,酣畅至极,直至夜半子初方才醒转过来。
“我嗝儿,我这一生,半世无成!”月白风清,醉醺醺的黄芪在酒桌上与宋玉盘倒起了苦水,“铺子,我爹打出的名声;屋子,我爹出钱置办下的;就连我这赖以立身的医术,也是我爹传给我的,嗝儿~!”
“我,我也就摊了个好爹,呜呜呜……”
宋玉盘:……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气人呢?
哭完,黄芪又瞪着一双迷离的醉眼,猛地一拍桌面,“谁敢想啊,即将迈入不惑,嗝儿~我……我竟然成就了一番足以名垂青史的壮举,哈哈哈,真他娘痛快!得亏了小友啊,我这辈子,值了!值了!”
这话宋玉盘爱听,他下意识地挺起了身板,然嘴上却保持着谦逊的态度,“黄叔此言差矣,我家小溪不过是提供了条思路罢了,若非黄叔你苦心钻研,日夜精进,哪里会有今日这般成就造诣。”
黄芪不赞同地摆了摆手,“若不是陈小友,我……我还在那儿,抓瞎呢……”
宋玉盘很受用地拿起酒盏,与他碰了一下。
酒意渐浓,三巡已过。
醉醺的黄芪意识开始变得迷糊,两人也在赞誉陈溪这件事上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循环,没多久便开始称兄道弟,颇有些相知恨晚的意味。
直至黄芪醉趴在了桌上,宋玉盘仍觉意犹未尽。
*
“黄叔睡下了?” 陈溪见宋玉盘进来,放下手中的话本问了句。
“嗯,方才喝了不少,还是头回见他这么开心。”宋玉盘边解着衣裳边应道:“你怎么还不睡?看书也不把灯挑亮一些,伤了眼睛可怎么好?”
“不暗呀……”
陈溪心虚地将话本塞回床头,同时往里侧挪了挪,“还想着能与黄叔探讨一番呢,吃饭时他光说了个什么 ‘融合异变’,勾得我心里痒得不行。”又笑叹一声,“如今事情圆满落幕,这下小伍哥可立大功了。”
“是啊,有了此等良药,军中的伤士们可少受多少煎熬。”宋玉盘感慨着将衣裳搭上椸架,寝衣松松垮垮的,露出里面结实的胸膛。
一道醒目的疤痕赫然显现,陈溪心中倏地一疼,“疼吗?”
不明白为何突然这么问,宋玉盘询问地望向陈溪,顺着陈溪的视线又看看自己胸前。使坏地笑了笑,他“柔弱”地倒进了陈溪怀里,“疼,可疼了,你打算怎么安慰我?”
这本不过是句戏谑之言,可陈溪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认真。他突然起身,将宋玉盘轻轻按倒,然后埋头印下一吻,舌尖沿着那道疤痕缓缓游动。
宋玉盘气息一顿,整个人瞬间变得紧绷,肌肉线条也在昏黄的光影下变得愈发分明。他咬牙隐忍着某种难耐,缓缓阖上了眼睛。
直至那细腻的湿.软触感开始往下游走……
“别,听话!”宋玉盘攥住陈溪的手背,温柔却不容抗拒。
陈溪不满地一抬掌心,直接反扣住他的手腕,“宋玉盘,床上的事儿,我说了算。”不待某人作出回应,他已再次将头深深埋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直冲脑门,强烈到几乎快要把他淹没。宋玉盘甚至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顿时理智全无,彻底放任自己沉沦于这无边的欢愉之中,无法自拔!
“呃~!”
“嗯~!”
……
一声声低吼,止不住地从喉间溢出。只是不经意间垂了下眼帘,对方那专注而深情的眼神便让他瞬间崩溃,没受住刺激,释放了出来。
整个人彻底瘫软在床上,只剩下那无力的喘息。
陈溪见状,心中微微有些得意。他将脏污的帕子扔下床榻,正欲起身下床,却被宋玉盘一把拽去压在了身下。
“别,等我漱口……”
“等不了了!”一个炙热且急切的吻落了下来,带着淡淡的酒香。
陈溪被吻得晕乎乎的,朦胧间,他察觉到那个抵在自己身上的硬.物,不由得睁大了眼,“你……你不是才,唔……”
话语被宋玉盘的唇舌温柔封缄,化作了一声低低的呜咽。
*
而另一边,陈知县一行人携着封存好的押不芦与黄芪手书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江宁府。
江宁知府深知此事关乎重大,没敢耽搁,连夜召来驿使,将东西八百里加急火速转呈京都。
数日后的皇城,一道圣谕迅速传遍了医官院的每一个角落。成德帝端坐在龙椅之上,面上云淡风轻,然那奏疏上的泛白指尖,却难掩其心中的汹涌澎湃。
当日,一众医官院使在殿中待了整整一天一夜,以至于第二日的朝会都以天子抱恙而取消了。
又过了数日,陈知县收到了召他回京述职的正式调令。
新知县很快便下来了,姓万,也是位京官。不过这位万知县丝毫没有下调的不悦,反而还在心中暗暗窃喜,迫不及待地打点了行装,准备走马上任。
完成好交接,陈知县特意在梅园摆了一桌。席间,他言辞恳切,字里行间尽是对黄芪与陈溪的感激之意。言至动情之处,竟还难以自持地泛起了泪花,哭得泣不成声。
分别前,他向二人透露,圣上的赏赐已在途中,不日便会抵达。此外他还自掏腰包,特意为二人准备了纹银百两作为自己的心意。
陈溪并未推辞,回家转身便交给了何伍,惊得何伍差点没跪下,连连摆手,就是不收。最后还是宋玉盘一番“威逼利诱”,他才颤颤巍巍收了下来。
当晚回去后,一家三口激动地哭了半宿。
当科考如火如荼地展开时,年代札记终于在一片锣鼓喧天中开张了。
小乞们揣着陈溪给的红封,犹如一群活泼的小雀,走街串巷的笑闹吆喝着,“年代札记,食香四溢,头三日送四碟小菜,还有半价优惠喽!”
食肆内,风雅宜人,微妙的异域风情令人眼前一亮,似有若无的花卉芬芳轻轻拂过鼻端,为整个空间增添了几分清幽之气。
在一楼的厅堂,设有四根内柱围合而成的条案,案上摆放着数套文房四宝。柱身之间,纱幔高高撩起,将这里隔出了一方小小书斋模样。
与别家挂的宏儒大作不同,年代札记挂的则是图文并茂的菜肴图绘。清香甜糯的羊肉蜜饭,奶香浓郁的羊肉酪饭,酸甜酥软的樱桃毕罗……抬头便能一目了然,设色鲜明,直教人看得垂涎不已。
门前高悬的幌子,随风飘动,吸引着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
由于食肆桌椅有限,不少相识之人选择了拼桌。也有不愿与人挤的,可闻着那股子香味,最后还是乖乖坐了下来。
“掌柜的,敢问那几套文房四宝所作何用?”在熙熙攘攘的等候区,一位书生打扮的士子好奇问道。
“此乃小店设的一趣,”陈溪笑道:“凡是踏入本店的食客,皆可在此留下自己所见所闻的四方游记或是志异小说。倘若笔墨足够生动有趣,经由本店选中,便可抵消一半饭钱,并且会在店内公开展示,以供四方来客品鉴阅览。”
此言一出,一些等候中的文人墨客来了兴趣,纷纷走上前去。
这是陈溪读话本时,得出的点子。一来可以增广见闻,二来有助于营造食肆的文化氛围,让食客们在享受美味的同时,也能体验不同的人生与故事。
“他家这毕罗饼,简直绝了,竟比我在京城尝过的还要好吃,今儿个算是来对地方了。”
“小二,这边来壶葡萄浆,还有烩羊杂碎再上一份。”
“阿爹,还要吃兔兔,还有那个绿绿的菜。”
“这孩子,平日在家蔬菜一口不碰,今日倒是稀奇,不过这家的时蔬确实不错,总感觉哪儿不一样,我都爱吃!”
……
食肆的火爆程度远远超出了最初的预期,以至于连陈溪都不得不亲自下场,忙得如同陀螺一般。期间还不忘询问着食客的意见,确保每一道菜品都能达到食客们的期望。
而在这百忙之中,谁也没想到最悠闲的竟会是掌勺的范统。
只见他挽着袖子,不慌不忙,娴熟而有序地烹制着一道道美味佳肴。可怜了三位小跑堂,心急如焚,却又不敢直接催促,只能耐着性子眼巴巴地等着。
陈溪这边的反馈很好,大多是对菜品口味以及环境的赞不绝口,但也有个别提出了细微的改进建议。陈溪一一记下,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承诺会立即调整,并送上了菜品一份。
好在没多久,宋玉盘与宋玉怀赶了过来。
宋玉盘刚一步入,店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有人想要上前,却又担心自己的贸然举动会显得唐突无礼且不合时宜,于是只好强作镇定,用余光偷偷瞟着。
然而宋玉盘却没有注意这些,他的目光迅速在场中扫过,随后快步走到陈溪跟前,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手中的托盘,“这个送往哪桌?”
陈溪朝着二楼方向抬了下下巴,“二楼惊蛰间。”
二楼共有四间阁子,分别以“惊蛰”、“芒种”、“白露”、“小雪”为名,每一间皆融入了相应节气的韵味与风情,恍若四季流转的缩影,却又有着不同的意境。
宋玉盘抬手,用衣袖抹去了陈溪额前的细汗,然后端着托盘走向了二楼。
食肆一共配置了三名跑堂,两位学徒,他们统一着装,事先均已接受过严格的训练。跑堂除了陶家小姑娘陶婉,还有一对兄弟,于浩和于然。
不过相较其他几人,年纪最小的于然还是稍显羞怯了一些。
三人鸣堂吆喝,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桌之间,在他们的巧妙周旋下,陈溪很快便清闲了下来。
柜台后,胡木正忙碌着,冷不丁见他溜达过来,忙与他说道,“咱们这定价是否有些高了?好些人看了我身后的食牌都纷纷摇头,说是太贵,转身又走了。”
“不高了,毕竟成本在那儿。”陈溪说道:“如今羊肉都涨到六十八文了,咱们开门迎客,总不能做亏本买卖。天气炎热,心中难免燥热烦闷,等不下去也是情理之中。”
胡木听了,心中稍安,却仍有些不甘,“可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要错失许多客源?”
陈溪微微一笑,目光再次落回店内,“目前来看,食客们的反响还算不错,只要我们能够稳住这份势头,将食肆的口碑打出去,你还愁他们不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凡事皆需循序渐进,咱们食肆本也容不下那么多人,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胡木点点头,也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
……
送往而迎来。
一日的喧嚣之后,众人纷纷投入到最后的整理与收尾之中。直至酉正时分,终于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结束了今日所有的劳作。
胡木正与宋玉怀在一旁扒拉着算盘,陈溪则与肆员们做了个简短的总结。
宋玉盘将二楼的纱灯一一吹熄,又确保所有的门窗皆已锁好。目光扫过楼下排排坐的几人,笑问道:“你们几个怎么样,吃得消吗?”
于浩首当其冲应了话,声音中还透着几分小得意,“吃的消,您教我们的那几套动作可真管用,除了刚开始几日手酸了一阵,后面便再没酸过。看我,端了一整日的盘子,一点儿没觉得累。”
说着,他将手臂弯举,衣料随之紧绷,隐约可以看出衣料下隆起的肌肉。
于然赞同地点了点头。
其余几人也均表示忙得过来。
见状,陈溪笑道:“倘若吃不消,记得一定要说,我再招几个人便是,千万别把自己累着。”
陶婉也摆手回他,“放心吧,小溪哥,咱们食肆加起来也不过才十桌,我们几个绰绰有余了,可千万别浪费那个钱。”
“行,你们一会儿怎么走,要不要跟我们马车一起?”
“不用不用,我们跟桠溪村的老蛮叔说好了,租用他的牛车,他还给了我们优惠呢。”
见他们已然有了打算,陈溪点点头,没再多言。
至于范统,他早在数日前便搬来了食肆后院,自己就更不用操心了。
几人离去后不久,胡木这边也接近了尾声。账目整理完毕,他的神色瞬间萎靡下来,宛如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全身软绵绵的,黏在宋玉怀身上扒都扒不开。
偏偏宋玉怀就吃这套,心疼地将人揽入怀中,关怀备至。
与此同时,白日里的那几个小乞,如约来到了食肆后门。陈溪将后厨余下的一些馒头与吃食分给了他们。小乞们拱着手,嘴里不停说着吉祥话,然后接过食物,嘻嘻哈哈地又跑开了
车轮从小径上碾过,留下一道长长的印记。
陈溪在车里与他们分享着今日收到的几则志怪小说,故事很短,基本都是花妖狐媚与公子书生的情爱之事,不过情节还算扑朔迷离,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不知不觉间,马车驶入了熟悉的村道。
宋玉盘驾着车,远远便瞧见那院门口,正翘首以盼的宋玉瑾。
宋玉瑾今日提前离了店,也没说做什么去。这会儿,一见马车,眼中顿时亮起一抹喜色,“大哥,二哥,哥夫,小哥夫,你们回来啦!”
宋玉盘拉了拉缰绳,将车停稳,“你这是……不会是特地迎我们呢吧?”
几人相继下车,询问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宋玉瑾。
“我……我确实有事要与你们商议。”宋玉瑾的神情略显局促,言语间吞吞吐吐,“就是,你们也知道,余笙他身体不好,需要人照料。那梅园虽好,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还贵得离谱。”
“我,我就想说,把人接家来照顾……”
陈溪回想起那日见到的男子,没忍住问道:“余公子?他可好些了?”
“比先前好多了,找了黄大夫看过,说是须得尽量保持心情。”宋玉瑾应道:“余笙他是偕生之疾,加上心中郁结未解,长期的负面情绪对他的病情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这也正是他久治难愈的缘由之一。”
“黄大夫说,目前只能以调养为主……”
因先斩后奏,宋玉瑾心虚地垂下了头,声音也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只剩下了嘴唇的蠕动。
几人纷纷投向宋玉盘,意思明确。而宋玉盘则欣赏了片刻宋玉瑾的窘态,才含笑说道:“就这点事,也值得你特意出来迎一趟?这里也是你家,你自己安排好就行。”
闻言,宋玉瑾猛地抬头,他如蒙大赦,眼睛都红了一圈。
“谢谢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