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青梅》吴山月

2、真好

　　林妍比周泽言小五个月，是见过对方穿开裆裤的关系。

　　周泽言的父母周东国和王明美是当地一所小学的老师，为人和善，街坊领居对二人评价颇高。

　　周泽言却不爱与人交流。

　　久而久之小区里的人都知道60幢老周家的儿子虽然长得漂亮，性格却是不好相处的，路上碰见了也没个笑脸。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地叫着，讨人喜欢。

　　在周泽言走路刚稳当的时候，夫妻二人半强制性地将他扔进孩子堆里。他非常抗拒，小小一个独自站在角落。有小朋友看到他，邀请他一块玩，他也一动不动。

　　周东国和王明美一度怀疑周泽言得了自闭症，去了医院医生说孩子非常健康，应该只是性格原因。二人虽松了口气，但内心依然忧虑。

　　林妍一家是在林妍四岁时搬到周泽言家楼上的。

　　林妍的妈妈冯玉是一个直率的性格。考虑到搬家动静大，请周泽言一家到家里吃了顿饭，也算提前打声招呼。

　　说来也是奇怪，向来不喜欢和别人相处的周泽言见到了林妍，竟没有十分抗拒。

　　第一次见自己孩子愿意和同龄小朋友相处，夫妻二人差点流出眼泪。

　　从那天起王明美时常带些林妍爱吃的点心，抱着周泽言来林家串门。

　　相处间，妈妈们觉着二人的脾性甚是相投，只觉得相见恨晚。一来二去，两家的关系越来越好，两个小朋友也稳稳当当地慢慢长大，一转眼十年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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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的清晨，热意还未袭来。

　　“哎呀！泽言也是一中呀！太好啦！”一大清早一阵激动地笑声就透过林妍的卧室门传进她的耳朵。

　　“对！我们家阿妍也是一中！八班啊？那真是太巧了，阿妍也是八班！两个孩子又可以一起上学了，哈哈哈哈……是呀，是呀……”

　　大清早，冯玉一收到林妍的学校录取信息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激动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一拍脑袋又想到自己的好闺蜜王明美肯定也收到周泽言的录取消息了，连忙打了个电话过去，心情高昂的完全不管家里还有一大一小在睡觉。

　　“妈！我还在睡觉！”林妍半睡半醒间捂着耳朵大喊。

　　看了一眼闹钟，六点十分。

　　“哎对对对，晚上你就别烧饭了，来我们家，咱们两家一起吃！”

　　外面的分贝丝毫没有减弱，林妍烦躁地翻了个身。

　　门一下子被打开。

　　“阿妍，你和泽言都考上一中啦！没想到你们还是一个班，录取通知都发妈手机上了。”冯玉压抑不住地欢喜。

　　“什么？！”林妍睡眼朦胧间一激灵，瞬间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我看看！”林妍睡意全无。

　　“妈还能骗你不成。”冯玉嘴上虽说着责备的话，内心却是十分满意女儿此次的成绩。

　　那可是一中呀，当地最好的学校了。自家女儿平常考试倒是没有格外突出，没想到到了重要场合倒是一鸣惊人，竟然考上了一中。

　　考上一中还怕考不上好大学吗？冯玉已经美美的在心中想象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情景了。

　　“好了好了，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晚上泽言他们一家来咱们家吃饭昂。”

　　林妍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

　　冯玉一退出房间，林妍就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拿出爸爸林海泉退下来给她的6S。

　　“欢亦，起床了吗？录取通知你收到了吗？”林妍紧紧抓着手机，脸上浮现着两朵红，“我考上一中了！”。

　　白欢亦是在三年级时转到林妍和周泽言班的。林妍初见她时，她扎着两个小辫子，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每天穿着各式各样的小裙子，十分可爱。

　　二人一见如故。

　　这次初升高决定了接下来她们是否能继续黏一块儿，十分重视，志愿都是一模一样交上去的。

　　二人还约定一收到消息就通知对方。

　　“我也考上了。”白欢亦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激动。

　　“嘿嘿。咱们又可以在一起上学了。”林妍非常期待。

　　林妍知道白欢亦的成绩一直很好，自己却不是很稳定，录取消息出来前日夜担心。

　　两个小女孩在电话里傻笑了好一会儿。

　　“对了，周泽言呢？他成绩这么好，肯定也是一中吧？”

　　“对，他也是一中。而且听我妈说他和我都是八班的。”

　　林妍觉得自己和周泽言一定是有些缘分在身上的，从幼儿园到初中都是一个班，现在高中了，竟然还是一个班。

　　“欢亦，你是几班的？”

　　“七班，和你们不在一个班。”白欢亦有些失落。

　　“没事的，就在隔壁呢。我下课可以来找你呀，方便的很。”林妍虽然有些失望，但觉得这点距离阻挡不了她们互相奔赴的心。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二人开始畅享怎样一起快乐地度过高中三年。

　　“周泽言今晚来我家吃饭，你要不今晚也来我家吧。王阿姨和周叔叔都来，我妈肯定会烧很多好吃的。”

　　“不了，我妈今天回家。我得和她一起吃。”

　　“这样啊，那好吧。你妈妈难得回来，你陪她吧。”林妍不无遗憾地说道。

　　白欢亦的妈妈在白欢亦二年级时就与她爸爸离婚了，争取到了抚养权。她是一家外贸公司的经理，业务繁忙，时常出差，不能经常陪伴白欢亦，所以会给白欢亦非常多的零花钱做补偿。

　　白欢亦和林妍出去玩，经常给林妍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搞得林妍很不好意思。

　　可白欢亦却是非常乐意。

　　林妍很羡慕白欢亦，时常说她又自由，又有钱，是妥妥的“白富美”，白欢亦只是笑笑。

　　“你和周泽言真好，叔叔阿姨们关系也好。”

　　林妍听出了白欢亦话语中的羡慕。

　　“我们仨关系都很好呀，都是最好的朋友。”大大的眼睛滴溜一转，转而又说道：“我妈爱逛街，如果和阿姨认识了，肯定会经常拉着阿姨去逛街。”

　　“阿姨没空赚钱，就不会给你这么多零花钱了！那我下次又想吃好吃的可怎么办？”林妍装作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白欢亦知道其实是自己妈妈根本没空关心自己的交际圈，也没时间花心思和自己好朋友的父母结识。

　　林妍对自己不动声色的照顾让白欢亦心里微微的酸意一扫而空。

　　-

　　下午，周泽言一家早早地到了。

　　“来啦！快进来！我正洗着菜准备做饭呢。”冯玉热情招呼，看着周泽言很是满意。

　　“哎呦，看看泽言，这个子，这相貌，是我儿子多好。”

　　“咱们阿妍也不差呀。”

　　两家妈妈又开始互夸了。

　　冯玉十分喜欢周泽言，觉得这孩子哪哪都好，小小年纪十分稳重，自家女儿却还完全是个小孩子。

　　周泽言将带来的菜拎到了厨房。

　　“泽言爱干净，别待在厨房。去找阿妍吧，这里有我和你妈就行。”冯玉知道周泽言有些洁癖，将他轰了出去。

　　“是，你找阿妍玩去！”儿子平常冷冰冰的，也没什么朋友，王明美非常乐意周泽言和林妍待一起，活人气息都浓了不少。况且林妍活泼开朗又漂亮，嘴巴也甜，自己看着也喜欢，

　　林妍在自己房间开着空调追综艺，听到有人敲门，一看是周泽言，

　　“进来吧。”

　　说完就往床上一趴，继续抱着平板看综艺，身上只穿了件粉色的睡衣。少女大咧咧地趴在床上，翘着脚，偶尔无意识地笑出声，丝毫不在意房间里还有一个快成年的异性。

　　周泽言站在房间门口一动不动，仿佛都要顶到门框了，俨然一个门神。

　　林妍看他不动，表情扭捏，一时觉得奇怪。

　　“你做什么，当门神吗，还不进来？冷气都被你放跑了。”

　　周泽言闻言顿了几秒，进了房间，却依旧未关门。

　　“关门呀。”林妍一时无语，“开着空调呢。”

　　“关门不太好。”

　　“周泽言，你是故意惹我生气吗？”林妍觉得他莫名其妙，说着就要下床。

　　周泽言赶在林妍穿好鞋之前眼疾手快地关了门。

　　在林妍眼里，周泽言从小就和身边其他的男生不一样。在周围的男生都成群结队，脏兮兮地在地上乱爬的时候，周泽言却是安安静静的。

　　小区里同龄的女孩子很少，同龄的男孩子正处于不愿和女孩子一起玩的年纪。周泽言是她唯一长久的玩伴，小区里经常能看见周泽言默默跟在林妍身后。

　　但他不怎么爱说话，林妍有时候也会觉得无聊。

　　虽然如此，林妍依然很珍视周泽言，她的童年里都是他的身影。

　　后来白欢亦加入了二人的友谊，二人组变成了三人组。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小时候她闯的祸没少甩锅给周泽言，周泽言却也默默接受了，还努力帮她遮掩。

　　林妍现在偶尔回想起来，周泽言虽然看着冷冷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关键时候还是够义气。于是她决定勉强包容周泽言的缺点。

　　毕竟，都是朋友嘛。

　　周泽言目不斜视，随手拿起书架上早已落灰的自己送给她的《从一到无穷》，伴着女孩的笑声看了起来。

　　两人相安无事地待到了冯玉叫他们吃饭。

　　吃完饭大人们在收拾，林妍和周泽言本想帮忙，但冯玉和王明美嫌二人碍事，拒绝了，说让爸爸们来洗就好。

　　二人就来到了楼顶阳台，靠着栏杆吹风消食。

　　“欢亦也被一中录取了，只不过不和我们一个班。”林妍微微侧头看着周泽言问道，“你知道吗？”

　　夏天傍晚的微风带来点点凉意，吹动着少女的头发，散落在肩头的碎发微微飘动，风吹过眼睛带起眼尾的红。

　　“现在知道了。”周泽言的表情不咸不淡。

　　“周泽言，你对朋友这么冷漠，会失去我们的。”

　　林妍看周泽言没有太多情绪，控诉道，“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现在考上了同一所学校你不开心吗？”

　　林妍恶狠狠地盯着周泽言，好似答案若是不让她满意，下一秒就会生气地咬他一口。

　　“嗯。”

　　在气氛凝住五秒后，周泽言总算开口，望着远处，林妍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开心的。”

　　落日好像格外偏爱他，暖光星星点点地洒在眼前少年的身上，衬得他的表情格外庄重。

　　“哼，最好是这样。”

　　林妍努力压抑着上扬的嘴角，状似娇气地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还是任内心的欢喜显露出来。

　　“真好。”

　　太阳落下没多久，天空呈现出淡淡的粉黄色渐变。

　　身旁的少年在昏暗中偷偷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