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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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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只在茶棚停了一次,给马喂了粮又跑起来,到蒋家时天正傍晚。
蒋溪在门口一见着他们就急忙慌道:“二哥,你可算到了,小莲病得厉害,眼见着人都快不行了,刘先生说了,得把你的头发指甲放到神符里,他做法后再烧成灰给小莲喝下去才能活命。”
把盛屏听愣了,“什么符?”
“救命符。”蒋溪看蒋鹭没有动急切道,“二哥,你怎么了?怎么不往里走?”
蒋鹭哑着嗓子问:“娘没事?”
蒋溪一愣,“哦,那不是怕你不回来说的假话吗……”
蒋鹭拉着盛屏转身就要走,蒋溪马上拦在他身前,“二哥,你不能走,你走了,小莲怎么办?”
他指着盛屏,“就是因为你当初不肯休了她,小莲才会病得这样重,二哥,你怎么这么糊涂?”
蒋溪是蒋家四子,今年十四岁,因为跟前面两个哥哥年龄差得大,关系一般,倒是跟蒋莲年龄相仿,很是亲近。
他见蒋莲病得床都起不来,二哥却要拉着这个断掌女人连门都不进就要走,气得很,他抬脚要踹她,却被二哥一挡,反而被推倒在地,马上骂起来,“蒋鹭,你还是不是蒋家人?就为了这个女人,你要害死小莲?”
盛屏快要被迷信的蒋家人烦死了,她不就是断掌吗?碍着谁了?还有那个刘先生,真是死磕蒋鹭不放手,一条道走到黑。
王兰香匆匆跑出来,一身素衣,头上挽了一个髻,不见钗环,她红着眼眶直奔蒋鹭,“二郎,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娘也不是要你的血你的肉,只是一点头发和指甲,你就不肯?你就这么狠心?”
蒋鹭看到母亲的憔悴模样,十分无奈,母亲眼里从来没有他,偏听偏信刘神棍,如今就连四弟也拿那一套来责怪他,甚至还对盛屏动手。
蒋鹭问:“刘先生在哪儿?”
王兰香用手帕拭泪,“在佛堂。”
蒋鹭拉着盛屏往佛堂去,王兰香和蒋溪匆匆跟在他们身后。
佛堂里没有供奉祖宗牌位,挂的是蒋莲的画像,一盏长生灯日夜不息,婆子跪在蒲团上,往铜盆里烧纸钱,屋里四处都贴着黄纸红字符。
盛屏一进屋就被香炉里的滚滚檀香熏得喘不上气,蒋鹭就让她站在门外等他。
盛屏扒着门框往里看,一个白须面善的中年男子从窗边走出来,一见着蒋鹭就捏了个势嘴唇蠕动,忽的从宽大衣袖里落出一张符贴在蒋鹭脑门上,抄起桌上的葫芦喝一口水全喷到符上。
盛屏看得眼睛疼,可怜蒋鹭受这一口水。
蒋鹭抬手把符扯下来,抹干净脸上的水,上前一步掐着刘八道的脖子,“刘先生神机妙算,可有算到今日会有血光之灾?”
王兰香急了,让婆子去拉开蒋鹭,可蒋鹭一个甩手,婆子跌倒在地,接着蒋溪上前,不等他动作,蒋鹭一抬腿踹到他膝盖骨,人就跌在地上痛得起不来身。
王兰香冲门外喊蒋丁,她急得脸都红了,下午相公带着大郎和三郎去了慈云寺给小莲祈福,到现在也没回来,导致现在家里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眼见着刘先生都要被蒋鹭掐死了,她也顾不得仪态,对着蒋鹭的背一顿打,可蒋鹭皮糙肉厚的,没起半点儿用,她瞥眼看到桌上的茶具,拎着茶壶往蒋鹭后脑勺上招呼,盛屏看到这里忙进屋把她推开。
茶壶落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蒋鹭听到动静手一松,刘八道趁机躲开,跑到王兰香身边把她扶起来。
王兰香嘴里嚷着,“蒋丁,蒋丁在哪里?”
蒋丁这时才跑进来,手里拿着一根马鞭。
王兰香接过马鞭往蒋鹭身上招呼,蒋鹭躲了两下一把扯住马鞭,一用力抢过来,直接往刘八道身上招呼。
他下了死手,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血痕,刘八道想跑出去,盛屏预判了他的行为,早从外面把门关上了,拽着锁扣不松手。
刘八道满屋跑也没能躲过蒋鹭的鞭子,可他也硬气,一句求饶话也没有,直到他挨够了痛厉害了,抓起王兰香挡在身前,“我刘八道一没伤天害理,二没谋财害命,你何故这般?”
王兰香半点儿没挣扎,看着蒋鹭眼里既有责怪也有恨,“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他以后不再胡说八道。”
刘八道愤愤道:“我就靠这张嘴吃饭了,不胡说八道,难不成坑蒙拐骗去?”
盛屏在外面听得好笑,这个人歪理倒多。
蒋鹭道:“你承认你都是胡说八道了?”
刘八道直呼冤枉,“我从来都没说我是神仙啊,你娘自己要信我,三番两次的找我做法,那银子就摆在我眼前,我还能不要?”
王兰香一点儿不认为自己有问题,“回回你离家,小莲就要病一场,刘先生拿你的衣裳做法,小莲才好点儿,可见小莲就得靠你才能活,可这回她病了,再用你的衣裳却不管用了,一定是那个断掌女人的原因,是她要害死我的小莲,二郎,为娘只有这一个女儿,你就可怜可怜小莲,把她休了吧。”
盛屏真是没想到,到了此时此刻,王兰香还在怪她。
蒋鹭扔了鞭子,“那我的头发和指甲你还要吗?”
王兰香都痴了,连连点头,“要的呀,这是消除鬼魅妖邪的老法子了。”
刘八道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娘非要这么做的。”
蒋鹭捡起地上的瓷片,拿符纸铺在桌上,割了拇指长的一小束发,把十个指头上多余的指甲切下来,然后扔掉瓷片,走到王兰香面前,吓得刘八道松开王兰香连连后退,蒋鹭却没有看他,只盯着王兰香道:“王夫人,我走了。”
蒋鹭打开门,牵着盛屏的手大步离开了蒋家。
外头天黑透了,出了蒋家大门,往外走了一段小道才到街面,正是用晚饭的时候,蒋鹭问盛屏,“饿不饿?”
盛屏点头,白天赶路只在茶棚就着白开水吃了一个馒头,早就饿了。
蒋鹭带她去了镇上最大的饭馆德善楼。
德善楼的招牌是鱼,后厨三位大厨,有一位专做鱼。
蒋鹭点了一道清蒸鱼,一道滚鱼片,另外还点了一道炒豆芽,一道凉拌萝卜丝。
蒋鹭沉默着,等到菜都端上桌了,才对盛屏道:“三年前我离家时,爹娘特意把我带来这里,点了这四道菜。”
盛屏看着桌上的菜,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慰,“这世上就是有不爱孩子的父母,相公,越是这样,越是要爱自己。”
蒋鹭心底涌起万千情绪,最后只化作一抹苦笑,他拿起筷子给盛屏夹了块鱼,“吃饭吧。”
鱼肉很嫩,味道极好,但盛屏没吃两口,倒是豆芽炒得火候很好,脆嫩酸爽,她就着吃了两碗饭。
她看蒋鹭没怎么动筷,知道他心情不好,只是事关亲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多说无益。
吃过饭,蒋鹭带盛屏去了对面的清风客栈,要了一间二楼的房子。
盛屏进屋觉得屋子有点闷,把窗户打开通风。
蒋鹭从楼下提了一壶热水上来,两人洗漱后,盛屏去床上把被子铺开,蒋鹭把水放到门口,转身进屋去关窗户,忽然他停下,看到一个人从南街过来,进了转角的赌坊。
盛屏在床上看到蒋鹭站在窗户边儿半天没动,奇怪道:“相公,过来睡觉了。”
蒋鹭把窗户关了,走到床边,“我看到刘万山,他进了赌坊,我出去看看。”
盛屏拉住他,“你小心点儿。”
蒋鹭走了,盛屏也睡不着,干脆起来把凳子拉到窗户边,他开着窗看着外面,蒋鹭很快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没走几步就进了一家店。
过了大约一刻,店里出来一个人,没多久蒋鹭也出来了,一直跟着前面出来的人,眼见着两人都拐了弯,盛屏看不到了,她才把窗户关上,上下揉搓手臂,刚刚太激动都没感到冷,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倒水喝了一口,都凉透了。
盛屏提着铜壶下楼,在楼梯口遇见了蒋鹭。
蒋鹭问:“口渴?”他接过盛屏手里的铜壶,“你先上去,我一会儿烧了水提上去。”
盛屏点头转身上了楼。
蒋鹭很快上来,看到盛屏坐在桌前一直等着他,他把热水倒进茶壶里,等了一会儿才把水倒进茶杯里。
“我打算在这里住两天,兴许能有解决刘万山的办法。”
“好。”
蒋鹭跟了刘万山三天,摸清了他的行踪。
他一般早上去绸缎庄,中午和晚上跟朋友聚会饮酒,而夜里不管多晚都要去赌坊,有时待一会儿就走,有时待到天亮赌坊打烊才离开。
这天夜里,蒋鹭见刘万山出了赌坊,却没回家,而是去了浮云楼。
浮云楼是五年前京里来的富商开的一家青楼,蒋鹭从来没有去过,却也听说过它的名声,不外乎是里面的花魁有才有貌,而楼中其他女子,不管是接客的姑娘还是伺候人的丫鬟,也都姿容艳丽,举止不俗。
蒋鹭在军中的第三年,得千户赏识,带在身边,教了他追踪的手段,他极会隐没行踪,他从后门进了院里,藏在柴房。
刘万山在院里等了片刻,老板娘才姗姗来迟,见了刘万山殷勤招呼。
“前几天你送来的那两个妇人,都快三十了,手上有茧,皮肤也不好,关键呀,这脸蛋也不够看的,只能留下做个粗使婆子了,卖不上好价钱。”
刘万山也不在乎,“有一两算一两。”
老板娘拿了十两银子给他,“这就得了。”
刘万山把银子收好。
老板娘笑道:“大老爷见天的把银子撒在赌坊里,倒冷落云雀姑娘了。”
刘万山摇摇头,“再漂亮的女人尝过味儿了就那么回事,老子现在没心思管她。”
刘万山又跟她说了两句,很快走了。
老板娘在他走后,冷笑道:“家底赔个精光还要去赌,败家的玩意儿。”
蒋鹭等老板娘走了,才小心离开浮云楼,回了客栈,一进门,小二忙跑来跟他说:“公子,有客人等你,二楼最左边那间。”
蒋鹭脸上一喜,道了谢,疾步上了楼,敲门后,里面马上开了门,蒋城侧身让他进屋。
“我下午一收到你的信就来了,不想你这么晚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