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痛》四玄

9、第七章 ：眼睛

　　送饭的仆人不再冷眼看我，时而陪我聊聊天。有时我趴在门上甚至听到他们说：令月小姐真是一个好人。不怪乌尔小姐会喜欢令月小姐。是啊，怪不得舍不得让她去伺候人。
　　怪不得舍不得让她去伺候人？
　　什么意思？
　　不知道！
　　是因为绝色吗？
　　乌尔告诉我，告诉我说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听。
　　不要乱走，你会走丢的。
　　令月，如果出来，不要离开这个院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好久没看见乌尔了。
　　我和乌尔最后一次见面，在她离开前，说了很多的话。
　　像是她要离开我，生离死别一样。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也许是好奇，我对院子外面的世界充满着好奇。我问了好多人，要不就是绝口不提，要不就是打岔岔开话题。我每次去花园，每每走到路的分界口，我都要呆上好半天，直到老管家来催，或者硬生生地被拽走，再或者走向不熟悉的路，被奇怪的声音吓了回来。但，好奇不减。

　　乌尔像消失了一般，好久了，一周还是两周，不记得了。也许突然会出现在我的眼前也说不定。
　　每次同佣人聊天时，我都会有意或者无意的问乌尔的事，有时谈话中会从他们身上找乌尔的影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想念。我每天拼命的吃、拚命的睡，拼命得像忘记她，可是我做不到。我甚至做梦都是乌尔，我哭，我大叫，我梦见乌尔她甩开我，说：我不要你了。
　　每次的哭醒，看到的依然是空荡荡的屋子。乌尔……
　　我的想念，我的爱，我的一切，但，我不能说，我怕我说完我不再想走。
　　夜，我说过我不会抛弃他。
　　湘南，我有时会忘记。

　　我起身，拉开窗帘，外面还是黑的，夜还没有过去。
　　我望向外面有些发抖，似乎有一个人再看我，看我的一举一动。我“刷”的一声拉上窗帘，把着窗帘滑到地上，头上冒出细细的汗，脚底发软，头一阵眩晕。
　　好久好久，我从地上起来，原本呆愣的目光随着时间的推移好些了，恢复了。
　　夜依然深沉，可怕。

　　这座房子让我想起我的家，我和夜，一个家，两个世界。

　　我尽量不去想关于夜的一切，不去想这座房子，可是我的脚却不听我的使唤，手也是。
　　我打开房间的门。
　　只穿了一件睡衣的我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感到了阴风的徐徐吹来，但我没有停下来，光着脚丫，我走出来。
　　在两条路的分叉口，我停下来，阴暗的灯，我已来不及想。左边是通向花园的路，右边是陌生的路，我已走向右边，来不及停止，我轻轻的，怕吵到住在这里的灵魂。
　　这里每个房间都是一样的，只有一间不同。习惯的我趴在门上，静静的听里面的声音，疼痛的呻吟声，有人叫着“夜”，真真切切地在我的耳里回荡，我到底怕了，安静的退回去。
　　当什么也没发生。

　　忘了吧，好像已经忘了！

　　乌尔回来了，我还是那样的巧笑，乌尔来吻我，我回应，缠绵在黄昏后。
　　“想没有想我？”乌尔问。
　　“……。”
　　“有没有……。”不甘心。
　　“女人啊，在这个时候不要说话。知道吗。”我又吻上乌尔。

　　有时候，眼睛痛，痛得要命。有时候，每天早上起床，眼睛会发红，红得像兔子。有时候，眼睛会莫名其妙的看不见东西。我不会在意的，虽然我害怕。

　　“乌尔，你会为我去死吗。”我记得我曾经问过她，但她的回答我忘了。
　　“令月，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乌尔淡淡地说。
　　像是同样的回答，我依然笑着不语。

　　我不会让乌尔发现我眼睛的毛病的。
　　我本身就是一个在药瓶中长大的孩子，上天给了我美好的家庭，却带了一个副产品给我，我天生的病秧子。
　　夜呢，老天给了他不完整的家庭，却给了他健康的身体。
　　我是家里的累赘，但父母却不抛弃我，努力的赚钱，供我吃拿昂贵的药。
　　夜是健康的，但父母却不要他，他孤独寂寞的成长，身边只有奶奶。
　　有时我会以为上天太不公平了，我想要的，他永远不给我，而我想要的却又是很简单，我要有一个完整的家。

　　我对着镜子说：“你知道我吗？我的心，我的想法，我的夜，我的一切。”
　　“你为什么要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爸爸妈妈也不要你了吗。他们不要，我要你好不好。”
　　“带我去找夜吧，你是魔镜啊！不是吗？……”
　　……。

　　乌尔让安连送饭给我，她看见我，心痛的抱住我，说不要。
　　“令月，那是镜子，那是镜子啊！”然后哭喊。
　　我转头，看到安连，我开心的叫着，我说：“安连。”
　　“是我，我是安连。”
　　“你喜欢我叫你吗？”
　　“喜欢，很喜欢。”
　　“安连，安连……。”我轻轻的叫着。

　　安连不知从什么地方找的眼药水，每天按时给我上上。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安连讲故事。
　　我也对她说起我，讲我的事情，我讲夜，讲轩逸，将湘南，讲乌尔，讲我的小时候，讲我的“桃花源”，好多好多，多的我都记不清了。
　　“令月，你是爱乌尔的。”安连淡淡地说。
　　“也许吧，我的爱是可以分给许多人的。”说完，自己呵呵的笑。猫一样窝在安连的怀里，静静的睡去。
　　“不，令月，你只爱乌尔。”
　　“……。”是的，我有时在欺骗我自己。
　　“令月，我带你走吧，我们逃出去。”……
　　“……。”我听见了，微笑的，不让安连发现。
　　我发现，我不是不想走，而是我舍不得。
　　我不想离开，是因为乌尔把一颗心都给了我，再容不下其它。如果只一个乌尔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该有多好。
　　现在，我只想当好我的宠物。
　　笼子里的宠物啊，你好象自由了。这个所谓笼子形同虚设，好久“没”用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用上它，也许永远没有机会用上它了。
　　安连走后，我躲在被子里痴痴的笑。
　　眼睛再痛也毫不在意。

　　眼睛的视力渐低，三米左右的地方看得就已不是很清楚了。安连心疼要告诉乌尔，我拽着她，不让她去。于是安连扶着我的腿哭。我说没关系的。

　　我养的鱼还好好的活着，似乎是因为我的血。
　　安连说：“不要这样养鱼，好不好。”
　　“不好。”我固执的回答。
　　“那用我的血吧。很多的，你看。”说完，举起她的胳膊在我眼前晃了晃。
　　“它们喝惯了我的血，我喂他们长大。它们不会喝你的血的。”
　　“令月，为什么？”
　　“好多人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问什么。”我笑。脸上的疤已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