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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元神归位(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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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季扶清不知何时已转过了身。
季扶清望见他手里的法器,盯着他的心口处,眼神切切:“封印在你胸口。将金刚杵刺进胸口,心头血现,便能破了这封印。”
苏卿禾一愣,拿着那把法器,没有马上动作。
“你在犹豫什么?”
犹疑间,季扶清的身影又淡了些,眼瞳不经意泛起一层幽紫色光晕,再开口声音染上几分蛊惑意味:“怎么,你难道不想回家吗?”
季扶清的影子越来越浅,眼神切切,眸间紫光晕开,“没有时间了,不要再犹豫了,想想你的家人,朋友,你难道不想再见到他们吗?”
苏卿禾太阳穴一阵刺痛,他看着季扶清的眼睛,思维突然打结,像被蛊惑,是的,他想回家,做梦都想,他又在犹豫什么,不安什么……想着父母朋友亲切的笑脸,苏卿禾面带微笑,不受控举起了手里的金刚杵……
……
明月高悬,裴魈在院中打坐。
这是他身体对魂魄召唤感应最强的一天,也是他最有望回归的时候,如果这一次不成功,他要再等上一年。
他现在还能跟他的身体互有感应,说明身体尚且无恙。
想夺舍他,简直胆大包天。他的身体也是谁想要就能要的,他的教主之位也是谁想坐就能坐的。
裴魈倒是不担心左护法能夺舍成功,若他有办法,不会等到现在。只是若那孽障再不成功,大概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身体毁掉。
月色下,裴魈眼睛泛起幽幽红光,眸色厉人。
裴魈凝神调息,熟悉的剧烈痛感袭来,一阵又一阵,汹涌如海浪。
夜色沉沉,微风瑟瑟,屋内不期然响起一道脚步声。裴魈的神思被那突然出现的脚步声打断,内息出现一瞬间的紊乱。
裴魈睁开眼睛,隔着窗户,几簇诡异幽火跳动。
房间里进了邪祟,那神经病竟然还在睡觉。裴魈心下一凛,当即闯了进去。
身体撞开门闯进去,便见那人正站在床前,手里举着一把金刚杵便要往胸口上戳。
来不及思索,萨摩耶飞身猛扑过去,苏卿禾被撞得身形一晃,身体软绵绵跪到了地上,金刚杵却还在手里紧紧攒着。
苏卿禾紫气萦绕,他闭着眼睛,表情恍惚痴迷,面带微妙笑意,仿佛对方才被撞那一下毫无所感。
裴魈试图唤醒他,在他跟前厉声喝叫,苏卿禾浑然不知,下一瞬,便又机械地举起法器作势往心口上扎。
这个蠢货,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电光火石间,金刚杵落下来的那个瞬间,裴魈飞扑向前咬住了他的袖子。
一人一狗僵持间,那股萦绕不散的紫色烟雾终于显了身,一个形容妖艳满脸黑气的紫衣女人化了个虚形,出现在二人眼前。
“区区一个畜生,也敢坏我大事。”
那妖物化了形,加在苏卿禾身上的幻术终于解开,苏卿禾终于清醒过来。然而睁开眼此情此景,苏卿禾盯着人面目诡异的女妖,直接脸色煞白。
妖…妖怪?
遇见真妖怪了?
唯物主义了二十几年,突然被这么挑战,这谁能受得了。
来不及思索,一道妖术朝他二人袭来,那女妖凄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道紫光袭来,苏卿禾下意识抬手接了一招。但他连内息都没有调动,哪里是那女妖的对手,整个人当即被震得摔到了地上。
那女妖似乎也没料到他竟然这么弱,登时竟不合时宜愣了下。
这当口,苏卿禾突然俯身从地上将狗捞起来,抱着萨摩耶就跑。
裴魈在他怀里颠簸,一时无言。
你跑什么?
都清醒了,连这种低级玩意儿都打不过吗?
然而,这个人在颤抖。
裴魈在他怀里,感受到了他的恐惧,这个人是真的在怕。
那妖物追上来,背后又是一击。苏卿禾像个柔弱书生,登时身形不稳,脚步趔趄,被身后那股力道推着,连人带狗一起摔到了地上。
那妖物发了狠,试图速战速决,在他倒下的那一刻,指尖生出利爪,朝着他的胸口袭过来。
电光火石间,苏卿禾只觉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回过神来,毛绒绒的身体像卸了力,软绵绵倒在了他怀里。
那道白影很快变红,萨摩耶替他挡了一击,内脏破裂,血顺着嘴角、鼻孔、眼睛往下流,一滴又一滴,然后如柱涌出。
雪白的皮毛染了血,红白相衬,煞是让人心惊。
苏卿禾抱着他,白衣贴着他雪白的皮毛,便也染了满身血迹。
苏卿禾眼神发直,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红了眼睛。
苏卿禾抱着萨摩耶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一颗心像被什么东西很很攒了一下,来自四面八方的钝痛席卷而来,叫他几乎招架不住。
那团小小的毛绒绒的身体在他怀里一点一点没了呼吸,萨摩耶安静看着他,眼神里那点恨铁不成钢的鄙视,至死没有化开。
除了鄙视,似乎还有一些叫他恍惚的情绪。
担心?
是担心吗?
他在担心他?
苏卿禾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绝望和伤心中,连恐惧都放在了脑后,直到手背上有水滴落下,苏卿禾才发现他的眼睛里竟在流泪。
他连只狗都护不住,在这个世界,他弱到连只狗都护不住。
苏卿禾抱着萨摩耶的身体,眼神慌乱,轻轻摇了摇他的身体——是死了吗?裴魈是死了吗?
他明明心知肚明,大概率他是回归了。可抱着萨摩耶破布一样的身体,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流。
这一时,这一刻,什么寒鹫宫宫主已经跟他没关系了,他怀里紧紧抱着的,只是陪了他数月的小狗。
颈间的朱砂痣突然热得发烫,苏卿禾伸手捂了捂脖颈,却不料那女妖瞅准时机,手中突然生出利甲,朝着他胸口处挖过来。
死期将至。苏卿禾想,死了能回到他原来的世界吗?这只是一场噩梦,对吗?
阴风逼近,那女妖手已经堪堪贴到了他的皮肤,就在苏卿禾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苏卿禾周身突然泛起一层青光,青光如罩,直接将那女妖弹了出去。
女妖重重摔出去,扭脸看过来,目光阴狠。
那女妖似乎是想发表点临终遗言的,但柳叙白没给她这个机会。
苏卿禾甚至没看清柳叙白是什么时候发出的攻击,他只站在那里,甚至没有什么动作,只下一瞬,那女妖面目狰狞扭曲,化成齑粉。
头顶一轮清冷圆月,柳叙白的身影被月关拉得很长很长。
柳叙白垂目看向他:“为何不运气?”
“我不会。”苏卿禾默了一瞬,随后破防:“我不会,我根本不会……”
柳叙白没嘲笑他,只淡淡道:“面对这种低阶妖物尚且不能自保,你同我回青云峰吧。”
苏卿禾闻言抬眸,干涸的眼睛微微亮了亮,回青云峰?
旋即感受到怀里已经开始变得僵硬的萨摩耶,目光又黯了些:“能让我先把他埋了吗?”
即使知道这里面的芯子先前是魔教大佬,他还是很难过。
他的难过可能是为了这只无辜的小狗吧,糊里糊涂被裴魈占了身体,糊里糊涂被他欺负,又糊里糊涂死在妖怪手下……
先前买来没用上的那小棺材,还是被他用在了它原本的功能上。苏卿禾在银杏树下挖了个坑,将萨摩耶的身体放进那口小棺材里,将棺材放在了坑里。
柳叙白坐在石凳上,淡茶色的眼睛看着他,不发一言。
……
“还是成功不了吗?”
寒鹫宫地下室,一黑衣男子开口询问,声音故作镇定,却夹着隐隐不安。
被询问那人额间汗如雨下,像是方才刚经历过极大的痛苦,闻言睁开眼,声音嘶哑:“可惜了这具身体,可惜了这身修为。”
地下室密不透风,浓浓夜色中只有几点微弱烛光,忽明忽暗的烛光映照在那张布满红褐色疤痕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那人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狰狞疤痕,眼睛痴痴盯着水晶棺里那具身体,眼神贪婪而无望。
水晶棺中放着一黑袍银纹的男子身体,那人身姿魁梧挺拔,容貌俊美昳丽,一张脸苍白而冷酷,哪怕是现下没了生机,也有种不威自怒的压迫感,让人不敢直视。
“虽有这玄玉冰棺护体,可现下已有数月之久,宫主身体仍无半点腐烂的痕迹,虽然我们没能搜查到宫主魂魄去向,但可以确定的是,宫主魂魄还在。若是再等下去,只怕夜长梦多。况且少风那边已经起了疑心,我怕……”
“我知道了,”红疤男抬手虚虚挥了下,“你先下去吧。今夜便是一个了结,这具身体既不能为我所用,便毁了他。”
黑衣男子闻言愣了下,旋即施了一礼,出了密室。
石门开启又合上,黑衣男子出去后,红疤男从阵法中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了水晶棺一侧。
红疤男垂目定定看着棺中人,眼神惋惜又痴迷。
“宫主啊宫主,你这张脸我是真喜欢……”
红疤男伸出手,粗粝的手指颤颤滑上那张如玉面孔,声音嘶哑而兴奋,“不如,就叫我剥下来做成面具吧。”
下一瞬,水晶棺中的人手指突然轻轻颤了下。
紧接着棺中豁然一道浓烈杀气袭来,红疤男来不及回神,整个人便如同一个玩偶般被一股强悍霸道的内息震出去,重重撞到石壁,随后又摔到了地上。
红疤男被这突来的变故骇得当即变了脸色,张了张嘴,还未开口说话,只觉喉头一股腥甜,嘴角淌出血来。
红疤男瑟瑟然抬头,便见那黑袍男子不知何时从棺中坐起,他披发半坐在水晶棺中,眸中如一潭死水,淌着一种让人胆寒的平静。
红疤男条件反射般端端跪在地上,面如土色,却未待求饶的话说出来一个字,电光火石间,身体被一股霸道强悍的力道牵引着带到了那人身侧,喉咙被一只冰冷的苍白的手捏住。
“不知死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