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躁物种》丛文李

13、转战 N市

　　B市军区，中央指挥部。

　　巨大光幕上，昨夜潜龙死皮赖脸追逐涂黎一行的全部过程在众人面前播放了两遍。

　　光幕截止至孙晓亮最后那声呐喊。

　　一道气狠的冷笑轻飘飘吹得潜龙六人后背发寒。

　　“什么蝴蝶，什么三等功，还有你！无期徒刑，再——”

　　最后那句话，宿军长实在难以启齿，闭眼猛吸一气，攥起拳头。

　　鹰眸再次张开，露出狠厉视线，重重砸着实木桌面。

　　嗵！

　　“你们要干什么？这是什么样子！你们自己看看，一个个还有一点执行队的样子吗！”

　　宿军长嚯一下起身，指尖点着身前人，字字珠玑。

　　“你，潜龙队长！你剃那两道杠干什么？听着人家叫你两道杠你是不是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李戴说得不对吗？你就是个——赔钱货！人家让你站那你就真站那儿！他让你站着别动拿刀捅你，你也站那儿让他捅啊！靳钺！你脑子被雕啄了！”

　　几乎没有空挡，宿军长的炮火转向旗镇沅，往常他很少管教这位，可今天他实在忍不住满腔怒火，他觉得他头顶冒了烟。

　　“还有你！你又怎么回事？我问你来旗镇沅，我问你！国情处下达的命令是什么？说话！”

　　旗镇沅身子笔直，两道皱起的眉头下方，浓密眼睫投出一片阴影，紧抿的唇角微张，音色清冽，“逮捕孙晓亮，拿到R陨石碎片。”

　　闻言，宿军长感觉，头顶已经起火。

　　宿国栋闭着双眼，点着桌面，克制自己不去想旗镇沅伤人和某位异种的关联，可他实在忍不住。

　　“那你伤孙晓亮干什么？他就坐在那儿，他就说句话！他招你惹你了！你知不知道行动记录是要上交的！你让军区稽查看见了你怎么解释！你和靳钺被异种啃了脑子吧！听听你那无期徒刑是人话吗？你旗家自成一脉颁了一套《旗家法典》是吗？你喊人家干嘛！你是不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旗镇沅被一个异种勾了魂儿！我都看出来了！我一个老东西都看出来了！人家就扶了他手一下！你真行！你可真行啊！”

　　宿军长喊完这一大段，站在原地喘息，平复有些缺氧的大脑，眼神一横，看着挨着站的黄毛和栗子毛，嘴角一掀，又是一道冷笑。

　　桌上文件一股脑拍到辜新莱和宿粟身上。

　　飘扬纸张在室内哗啦哗啦作响。

　　“你们两个！疯疯癫癫，不成体统，败坏名声！上赶着追人家，在天上玩儿呢！那新式武器配给你们是让你们作战用的！你们给我放上风筝了？要上天，我看你们要上天！武器装备卸下来，禁闭一周！”

　　面前一排立定站好，齐齐应声敬礼。

　　宿军长视线划过鲍索和氐瓦一时翻了个白眼，重重哼出一气，拍着桌面吼道：“去刷厕所！把整个军区的厕所全刷一遍！”

　　潜龙一行蔫哒哒出门，辜新莱头顶两根呆毛都塌了下来，等走出一段距离，突然唉声叹气，挎着宿粟肩膀，“你说是谁录得呢？这不有病吗？我记得咱们追出去都关了通讯仪呀。”

　　长长的走廊尽头，李戴风风火火带着一屁股人走来。

　　宿粟眼珠一转，拍着辜新莱胸口放低声音，“装甲车！李处装甲车上肯定有！”

　　李戴看着潜龙一行，就知道几人被训斥得不轻，经行靳钺身边时，手臂一伸，高高瘦瘦一个人拦在潜龙六人面前，颇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怎么了这是，哎呀，先别急着去刷厕所啦，我这儿有个消息，我和宿军长报一声，一会儿你们说不准就不用刷厕所了。”

　　李戴吊足了几人胃口。

　　进门后，国情处其他人贴着墙边站好。

　　旗镇沅和靳钺对视一眼。

　　靳钺冲墙边一排人扬了扬下巴。

　　“怎么回事？”

　　“行，情况就是这样，潜龙我就带走了，等任务结束回来，再罚也不迟。”

　　室内，宿军长淡淡颔首，正要起身送李戴出门，身后落地窗外忽地响起一阵直升机噪音。

　　宿军长和李戴回头，就见一架直升机正在数十名士兵拦截下晃晃悠悠起飞。

　　地面四个绿色身影将上前阻拦的人群击退，迅速跳上直升机向西飞去。

　　大开的舱门中，模模糊糊探出一只手，好似正冲宿军长和李戴挥手道别。

　　*

　　N市多山地丘陵。

　　异变后人类跨省出行所乘工具除了悬浮列车外，还有民用悬浮车道专为自驾人士提供便捷出行条件。

　　旧世纪遗留下来的地面交通路线，多用于军事化运输。

　　即使这样，它也成为了诸多通缉罪犯口中的一线生机。

　　据国情处消息，孙晓亮是在B市通往N市的G7国道上出现。

　　被巡逻无人机发现时，孙晓亮身边已经围上七八只变异鬣狗。

　　无人机发出警报讯号，变异鬣狗有了智慧，分成两组，一组专来攻击空中的巡逻无人机，另一组叼住孙晓亮极速向山里跑去。

　　距离城市偏远的地面交通路线有不少无人区，无人区中的变异动植物野蛮生长，其攻击性堪比一个陷入狂躁状态的中级风险异种。

　　变异鬣狗，异变之前，在华国境内少有，异变之后，由于各类危险性动植物的繁衍数量剧增，颇有种向人类聚居地蔓延的架势。

　　于是，城市外围的清扫行动在异变第二年展开。

　　从未接触清扫行动的巡警不清楚无人区内变异动植物的危险程度。

　　为救孙晓亮，一行巡逻警察折损四人。

　　“孙晓亮被发现时还活着，但已经被鬣狗咬断了腿，李戴领人过去了，还有，清扫线同年前相比向城市蔓延五十米，他让我们去看看N市无人区变异动植物的蔓延速度。”

　　靳钺说完，宿粟电脑上方出现一块光幕，左右分别是两张不同月份的B市地域图，一红一蓝重叠后，异常格外明显。

　　“靳队，东部靠海沿岸的清扫线要比内陆多蔓延出近十米的距离。”宿粟蹙眉，将东部沿海地区放大。

　　为什么？

　　难道海里藏着更危险的东西？

　　嗷呜——

　　直升机旋翼的噪音里，忽然夹杂着一道动物怒嚎。

　　不等靳钺发出指令，旗镇沅当即调转方向，直冲N市南边黑压压的山林。

　　5月份，正是植被疯狂摄取营养的时节。

　　与清扫线内黄尘漫天的场景相比，清扫线外犹如异变前的热带雨林。

　　浓重雾气自山内蔓延，林间影影绰绰。

　　伴随又一道哀嚎，数米高的树干猛地晃动。

　　潜龙一行飞至上空时，只剩近在咫尺的树梢在空中摆动。

　　林中，又恢复了诡异的安静。

　　直升机舱门大开，蹲守在两侧的几人，正透过倍镜不断寻找林间一闪而过的身影。

　　“是他们吗？”鲍索压低声音冲身旁人问。

　　“我估计是。”辜新莱脑中闪过N市清扫线外那辆无人装甲车，根据涂黎一行的行进时间推算，山林下和变异动物交战的，应该就是他们。

　　氐瓦一率先收枪，拍拍旗镇沅的肩膀，轻声道：“山林太密，再往下降。”

　　直升机再次下降一定高度，靳钺手中枪口即将抵上树梢时，前方五米左右位置再次响起一道吼声。

　　震耳欲聋。

　　“是狼！”

　　宿粟话音刚落，绿到发黑的树冠中猝然弹出一道黑色身影。

　　紧随其后，是一只四米长的变异狼。

　　半空之上，郑媛一个弹射趴在直升机尾翼。

　　因其猛冲的惯性，直升机头部上翘，原地画圆，本该扑在郑媛身上的那只变异狼，径直撞到旗镇沅氐瓦一眼前。

　　鲍索辜新莱在背侧毫无准备，接连掉下飞机。

　　舱内，靳钺回身捞住鲍索，宿粟甩出索链吊起辜新莱。

　　郑媛蹲在尾翼，看到鲍索背上的炮头，眼底一亮，毫不客气地指挥对方，“红毛！杀了那只狼！”

　　头狼在与郑媛涂黎的打斗中陷入狂躁阶段，此刻，它分不清哪个人类才是真正目标。

　　狼爪狠狠扣在直升机外壁，一双血红眼睛直勾勾盯着旗镇沅氐瓦一。

　　狼头一下一下撞击挡风玻璃，防弹玻璃虽没有任何伤害，却被狼口涎水血液糊满。

　　直升机上场面混乱不堪，宿粟正欲收回索链将辜新莱拽回，下方林中，忽然再次窜出一只体型巨大的变异母狼。

　　大张的狼口直冲被索链捆得死死的辜新莱。

　　“卧槽这只冲我来的！”

　　辜新莱的惊愕在鲍索下方响起，一股恶臭紧跟着蔓延上来。

　　鲍索当即调转火箭筒，垂眼时，嗵一声，炮头擦着辜新莱身侧经过，直直陷入那只母狼腹中。

　　不等鲍索回头，耳后便涌上一阵恶臭疾风。

　　辜新莱攀上脚踏，一把将鲍索拉到身侧。

　　同一瞬间，两道枪响，头狼在鲍索辜新莱耳侧哀叫一声，坠入树冠。

　　直升机晃晃悠悠在树梢上保持平衡，鲍索进舱，再回头看尾翼，已不见郑秀梅身影。

　　“靳队，他们就在下面。”鲍索还没站稳，就冲靳钺撂了话，不用多说，在场人就清楚了他的想法。

　　“地势不平，没有停机位置。”旗镇沅的话从前方传来，但直升机依旧低空飞行，并且，还始终追随着山林中的一道反光。

　　“N市无人区山林多瘴气，天快黑了，他们不会要在这里呆一晚吧？”宿粟把着舱门眉心微皱，话语间隐隐透着担忧。

　　看出靳钺的犹豫，一向很少表态的氐瓦一忽然开口：“以他们的能力，在这里不会有任何问题，如果担心瘴气，我们可以给他们扔几个面具，谁先到N市地下城，谁就会抢占先机。”

　　“涂黎他们，在找一个人。”

　　靳钺说完，齐刷刷迎来几道视线。

　　光幕腾空出现，显示着李戴三分钟前发来的简讯。

　　“如果N市地下城他们再找不到这个人的线索，我们不能保证，N市两位指挥官和其他参与异种拐卖案件人员的生命安全，这与国情处给潜龙下达的命令相悖。”

　　鲍索眼下微抖，两手紧紧握住枪柄，忽而扬声，“明白！”

　　“旗镇沅，去N市。”靳钺略微颔首，心下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任务第一，可他刚说完话，舱门外，便凭空响起翅膀扇动声。

　　潜龙耳力敏锐。

　　越发明显的动静，让舱内几人纷纷提高警惕。

　　一道道枪口直冲右舱门，靳钺集中精神，骤然转身，同身后悬停的涂黎对上视线，眼瞳放大，心滞了一拍。

　　涂黎肩上趴着一只变色龙，视线一停一顿扫过冲他架起枪口的人脸，掏出一个黑漆漆的手榴弹。

　　“真可惜，我上来是想谢谢你们，但是你嘴里说的这些话，让我很不高兴。”

　　辜新莱和宿粟压下枪口，一前一后跟着开口。

　　“不是，雕爷，我们真想下去找你玩儿！”

　　“我们还要给你们投防毒面罩，我们是好人！”

　　涂黎两手扔着手榴弹，视线定在靳钺脸上，迎着对方目光看了有一会儿，涂黎率先败下阵来。

　　金雕异种抱臂叹息，额前碎发随风晃动，面上一副被靳钺几人伤透心的模样。

　　“好吧，既然你们有任务，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尤其还要保证坏人的生命安全，可真是太伟大了。”

　　涂黎在半空为几人鼓掌，一个闪身消失在潜龙面前。

　　带有浓重嘲讽意味的话，让靳钺的心高高提起。

　　果不其然。

　　嘭一声巨响从尾翼传来，直升机一阵猛烈晃动。

　　黑沉沉的烟雾掺杂着汽油和焦炭气味席卷这片天空。

　　直升机螺旋式旋转，机身擦着这片树冠下陷。

　　靳钺一行六人下饺子似的从机舱翻滚而下。

　　陆续坠在满是血腥和狼群尸首的地面后，六人仰头就见一道巨大黑影从林间滑过。

　　“伟大的好人们，加油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