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病娇死遁后》风吹一缕

3、既要又要

　　伊冉出逃后的落脚点，是一处旅店。尽管她与侍女十分小心谨慎，奇特的白发还是吸引了不必要的目光。好在三天后一阵马蹄声迫近，侍女推开窗户，惊喜道：“林师兄来了。”

　　转而她又陷入忧愁。她虽然也能跟着神女唤上一声师兄，也是借了林漠的好性子，实则她是随意就能打发了的侍女。

　　神女出逃还是神女，她担的罪责却是不轻了。

　　伊冉借力坐在侍女准备的轮椅上，让侍女打开门。三人鱼贯而入，林漠刚进门就看向神女，仍旧是带着笑容：“神女，我们会尽快将你送回山门。”

　　伊冉眨了眨眼睛：“不回。”

　　她松了口气，好在心中排练许多回，拒绝才显得不那么软弱。

　　林漠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白发女孩子，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看她，象征神女的洁白长发和羽睫泛着奇异的流光，而这位神女下了高台后，柔软与绮丽的表象在细看之下竟然有着一根倔强的脊骨。

　　他有些烦躁，胸膛起伏了几下：“那神女召唤我们过来是为什么？”

　　既然没有危险，想要出逃，就更不应当摔玉，更何况那块玉还不便宜。

　　伊冉察觉到他的不愉快，内心不免觉得好笑，看来也不必担心什么恋爱攻略了，第一次见面，这林师兄对自己就没什么好映象。

　　好极了。

　　她莞尔一笑，顿时犹如春晓之花：“无聊。”

　　林漠：“……”

　　方叶噗嗤一声，又刻意憋住笑，双肩发着抖，这还是头一回见林师兄吃瘪，没想到这神女有两把刷子：“神女说的是，天天在高台上茗茶焚香静坐，这谁受得了。”

　　“方叶！”

　　“怎么，大师兄年纪轻轻也要学山上的老头训诫我……”

　　伊冉抬眸，正好对上屋内另外一人的眼睛，极黑极深的一双眼。伊冉对系统报出的名字已经有了些了解，林漠有些端，方叶跟个小女孩似的……唯独这一位少年人沈确，她看不懂他。

　　他从进门来就在观察他们，观察到什么了？

　　伊冉不喜欢被注视的感觉，面上却不显，不肯移开眼睛。不知为何，沈确的眼睛总让她想起一句话来，遇到野兽时，要与之对视，不可退却……

　　方叶发现神女像只猫咪一般警觉看着沈确，这才想起来神女平时深居简出，很少见到陌生人，连忙为其介绍道：“这是我们路上遇到的少侠，名唤沈确，话不多，人还不错。”

　　沈确那双点漆般的眼眸眨动，声音犹如泉水泠泠，好听是好听，却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你没有名字。”

　　要是有名字，方叶也会介绍的。

　　伊冉下意识避开他眼睛，实际上神女有没有名字，她是不知道的。好在方叶体贴，怕沈确这怪人惹怒了她。

　　“神女就是神女。”

　　侍女闻言也甚是生气。沈师兄语气虽然不好，但神女出逃确实是有过错在先，这个沈确又是哪号人物，说什么名字不名字，便也跟着附和：“神女就是神女，你懂什么，神女就是神女的名字，名字有什么好稀奇！”

　　伊冉一副状态外的样子，实际上觉得这侍女天真可爱，要当真是不介意名字，又何需话里话外带着情绪。

　　名字是没什么好稀奇的，但是人人都有，就她没有，那就是稀奇。

　　沈确挑了一句火，被人回了好几句，也没有生气，他看了眼那白发神女，目光出奇得有些探究。

　　伊冉道：“我说的，你们会听。”

　　林漠方才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你不回去找我们做什么。

　　他不会强制带神女回山。

　　林漠心觉不妙：“……”

　　伊冉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慢慢露出狡黠的微笑，半天说出来一句：“我……一起。”

　　方叶立刻抚掌道：“好呀好呀。”

　　林漠横了她一眼，总算将她人来疯的迹象按捺住，深呼吸道：“此事再议，疾驰几天，方……”

　　方叶的眼睛闪闪发光，没有半点疲累，期待地看着他。

　　林漠笑意维持不住：“沈兄也累了，先落脚休整一番。”

　　沈确没有异议，只是颔首，转身去订房间了。少年人怀中抱着一柄剑，纵使面无表情，也如绣像上墨色镌刻的美人一般，惹人注目。

　　林漠关上门，顺带隔绝了伊冉的目光。

　　屋内四个人都是知己知彼的，他没有遮掩自己脸上的疲惫神色，揉捏着额角，在一旁桌边坐下：“小桃，说一说。”

　　方叶此时也不敢言语，只能乖乖坐在另一边，对着伊冉眨眨眼睛，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了。

　　伊冉现在才知道这侍女叫小桃。大概是迟滞效益是神女就有的，林漠对此已经不意外了，很是熟练地让小桃来讲述事情经过。

　　小桃有些害怕，伊冉将手覆盖在她手上，示意她不要担心。小桃静了静，才开口，说上一两句又开始竹筒倒豆子。

　　林漠没有吭声，任由她发挥。伊冉借此也了解了一把神女出逃的原因。

　　不是什么无聊不无聊。

　　是神女卜了一卦。没有问苍生，没有问门中人，只问了神女自己。

　　她渐渐陷入长时间的沉睡，她在问自己的大限之日还有多久。

　　林漠看着伊冉，这位林师兄总算没有了那种“好麻烦”的意思了：“门中不晓得？”

　　伊冉沉默了。

　　她在脑海中疯狂呼唤系统。

　　系统：“我在。”

　　“我这卡面还有限期？”

　　系统：“您还有两张。”

　　意思很明显，是的。但这系统居然还言辞不明确，想要忽悠她。

　　伊冉声音都冷下来了：“神女问天还能活多久，不会是我进来她就死了吧？”

　　系统沉默了会儿：“不是，只是设定。伊冉，你在游戏里。”

　　伊冉道：“那我能知道自己死期吗？”

　　她话中明显带着敌意。系统不懂她的脑回路，既然能够试探杀了所有人通关的方法，为什么要纠结借尸还魂npc是不是自然死亡，她一时冷漠一时又心软得令系统都怀疑自己的眼光。

　　但事已至此，它不能在一开始就失去了宿主的信任：“从白发神女卡面的数据来看，能活很久，以上的剧情，只是为了提供加入主角团的机会。”

　　“伊冉，想要回家，你就不得不舍弃很多。”

　　一句话，你不能既要又要。

　　林漠没等到伊冉的回答，他想了想，门派应当是不知道，下一任神女还没有着落，要是知道神女将要陨落，门派只会加大关注力度，神女根本不可能出逃。

　　他又问了一句：“还有多久？”

　　实际上，他对神女很少关注，左不过是一只奉在祭坛上的白猫。林漠以为她会一直在高台上，没想到这只猫还有大限之日这种东西。

　　显得门派的供奉都有些可笑。

　　“生、气？”

　　林漠心跳漏了一拍：“什么？”

　　伊冉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起。”

　　方叶那双大眼睛湿润起来，显得伤感又柔软，声音也低迷起来：“林师兄，我们……答应吧。”

　　神女常年过着寡淡日子，如今都快要死了，还不能畅快一把了。

　　林漠没有吱声，他还在想着伊冉那句“你不开心”，袖箭揣在袖中，却也无心抚摸了。他略微停顿，又道：“这事需要再考虑，就不打扰神女休息了。”

　　他起身离开了。方叶坐在原地和伊冉大眼瞪小眼，半晌叹了口气：“你别看林师兄这样难说话，实则他为你也打算许多……”

　　“方叶。”

　　林漠回头，伊冉在他眼中看见了深深的疲惫。

　　他别过眼，看向苦着脸的方叶：“有事问你。”

　　两人离开了。侍女才松了口气，哭丧着脸：“林师兄不笑了怪可怕的。”

　　伊冉没说话。她误以为伊冉担心又要被送回山门，宽慰道：“……但是林师兄很可靠的，虽然会挂脸，但一般能办到的他会做的。”

　　伊冉：“……”现在病娇都这么服务型人格了？

　　伊冉：“我给，他说。”

　　小桃明白了她的意思，叹了口气：“我不担心。”

　　她下意识给伊冉顺头发，白色长发顺滑微凉，想起来神女跟自己差不多大，却已然没多久好活，一时不知道什么滋味。

　　幸而林师兄他们为人不错，也不会违背神女意愿。

　　她放下心头的不安，对伊冉道：“小桃可能不能与神女同行，届时同他们一起，饮食起居定比不上山上，神女能忍则忍，不能忍便是同他们说也是无妨的，万万不可耍小性子……”

　　伊冉还在想神女耍什么小性子，砸东西吗。

　　小桃幽幽补了句：“一成天的不说话。”

　　伊冉摸摸鼻子：“……不会。”确实是她本人会做的事。

　　伊冉这边有小桃细细叮嘱，林漠那边却是愁云满天。

　　他作为门派师兄，出门在外以身作则，事无大小躬身亲为，带一个方叶已然就有够头大，如今又添上一个命不久矣的山上宝贝疙瘩神女，简直就是夭寿。

　　这心里头万般的难为，也难以说出口，他踏过伊冉那个门槛时，心中已然下了决定，这宝贝疙瘩烫手也要揣着。然而此时由不得他悲春伤秋，方叶留下的烂摊子也急待他收拾。

　　他对着那个抱剑少年歉意一笑：“沈兄，实在是不好意思，神女如今神力无以为继，恐难以勘测，接下来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