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法择》路折山

11、树母碎片

　　“来了。”唐琢低声提醒。
　　但还未有动作，两道身影飞也似的从他身边冲出。
　　他侧头一看，梁郁把背包和资源都甩在原地，抡着能源枪朝着最近的那双眼睛就迎了上去。
　　小南看主人上了，还挂着飞机耳，嗷呜一声也跟上去了。
　　唐琢满心满脑的战略部署咽回嘴里，电弧从指尖跳跃而出，朝着另外方向的一只鸣狼击去。

　　战斗骤起，风沙弥漫，无声的战鼓擂擂和着肆虐的赫尔因子，敲响了猎杀的序曲。
　　四人一犬朝着多个方向冲出，这群鸣狼的影子好像风中呼啸的阵阵旌旗，前前后后、层层掩护着在草丛间快速穿梭闪动。
　　它们秩序井然，一边应对着四人一犬的进攻，一边缓慢却坚定地将包围圈逐渐收缩。

　　唐琢浑身带电难以靠近，梁越小南和林北一个比一个快，也应对得宜。
　　最先被狼群击溃的是秦家乐那个方向。
　　他纵然可以操控和安抚变异动物，但是范围数量都有限制。
　　单打独斗尚且轻松，可群狼前赴后继而来，时间一长，逐渐力不从心。

　　那边，一只鸣狼从侧翼攻向林北，他将身一闪，快速躲过。
　　那只狼却没有回头再攻击，反而就着扑杀的动作，直直袭向背对着它的秦家乐，速度之快，看在普通人的眼中只剩一道灰影。

　　秦家乐的反应也算迅速了，他连忙抬手控住身后的这只鸣狼，但给了眼前的狼群可乘之机。
　　两只狼甩甩头，摆脱精神操控，和背后的那只三面夹击。
　　秦家乐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咬伤颈侧。
　　林北回头看到此状，目眦欲裂。

　　“砰——”
　　一道巨大的电光呼啸而来，集中了秦家乐身后的鸣狼。
　　秦家乐向右一滚，控制住左侧的鸣狼躲过致命一击，随后赶忙抬臂挡在身前，打算献祭一只胳膊，保住性命。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
　　秦家乐放下手臂，抬眼看去，一个劲瘦有力的人影翻身骑在灰色巨狼的身上，高高举起手中的坚硬无比的能源枪，猛得一挥，大力砸在鸣狼头上。
　　“咔”得一声。
　　秦家乐仿佛听到了某种骨头碎裂的声音。
　　原本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大鸣狼全身一软，瘫在了荒芜的城市废墟之上。

　　梁郁从狼身上跃下，向秦家乐伸出手。
　　秦家乐心绪激动，刚要抬手回应，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直直越过他的脑袋，拎住后颈的领口。
　　然后，秦家乐仿佛感觉自己凌空了一瞬。
　　下一秒，他就端端正正站在了原地。

　　梁郁甩出能源枪，又砸向一只绕到岩石后方、试图偷袭的鸣狼，那狼被生生击飞数米，落地后挣扎了几下，便不知是昏是死，再无动静。
　　梁郁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负责攻打的那块区域。
　　目睹了梁郁全部动作的唐琢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了暂时沉默，安静放电。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电流过载的烧焦气味和电弧爆裂的噼啪声响。

　　这个狼群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庞大，四人一犬配合也很默契。
　　不久，战斗便来到了尾声。
　　小南怒吠一声，咆哮着迎上一只向他冲来的鸣狼。
　　虽然是狗，但不知道是不是变异差异所致，小南的体型比这些进化草原狼还要大上一圈。
　　它一个猛扑，压在一只鸣狼身上，头一歪，牙齿死死咬住狼的喉咙，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不远处电光炸开，最后一只鸣狼应声倒地。

　　小南甩掉口中的死狼，倒了倒嘴，嫌弃地吐掉嘴里的狼毛，然后颠颠地跑向梁郁，拱进他的怀里。
　　出手狠辣稳如泰山的梁郁猝不及防被大狗顶了一个趔趄，站定后才缓缓伸出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大狗毛发外滋的潦草脑袋，嘴里夸夸：“好乖。”
　　小南得意。
　　毛毛的大尾巴甩得飞起，把凑过来也要狗抱抱的“啪”一下林北呼在地上。

　　激烈的战斗结束，“台场”的废墟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几人喘着粗气，眼前狼尸横陈。
　　唐琢走开几步从地上捡起面目全非的能源枪，此刻枪身已经严重变形，如果不说，还以为是一根上粗下细的黑色钢筋。
　　梁郁的目光原本跟着唐琢移动，猝不及防看到他拿起在手里的东西，心中一虚，刚要躲避视线，就被逮个正着。
　　梁郁：“……”

　　唐琢：“不会用枪？”
　　不可能，在基地玩得溜着呢。
　　梁郁刚想点头，见唐琢眼睛一眯，似是起了“杀”心，又乖了下来，实话实说：“会，但不喜欢。”
　　唐琢闭了闭眼，忍住，开口：“那为什么不早说？”
　　梁郁小声逼逼：“本来就是你硬塞给我的。”
　　唐琢脑瓜子嗡嗡的，看着地上身价不菲、制作精良、但是刚刚被当作烧火棍抡出了火星子的能源枪，恨不得怒扣梁郁半年餐标，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谁言寸草心，粒粒皆辛苦”。

　　哦，不对。
　　“谁知盘中餐”。
　　让他气晕了。

　　“琢哥，有点不对。”秦家乐刚刚被梁郁救下，此刻见人挨训，于心不忍，打算报一报救命之恩，他走到一只被梁郁敲死的鸣狼身边，随便找了个由头开口。
　　唐琢差点被梁郁气撅过去，但想起他之前委屈巴巴的样子，又不舍得真的下手惩治这个死孩子。
　　此刻秦家乐有意递来台阶，他连滚带爬地就下了。

　　谁知，等唐琢蹙眉走近，一低头，还真看出了点奇怪之处。
　　他躬下身，抬手翻过那只死狼的尸体，鸣狼颈部有一个三指见宽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显然是旧伤。
　　平整、干净，而且缝线密集。
　　像是人为。

　　唐琢将手抚了上去，集中精力，轻轻地输送了一点电流。
　　没有任何反应。
　　很显然，这里面没有什么类似芯片之类的电子设备。
　　唐琢思考了片刻，稍微加大力度在伤口附近按了一圈，果然，指腹很快触碰到了一个凸起的硬物。
　　就在鸣狼脖颈的皮下。

　　“家乐，刀。”唐琢蹲下身，朝秦家乐伸出手。
　　秦家乐也没想到自己随意一句话竟然真的点出了鸣狼体内的玄机，忙不迭从随身物品中拿出一把匕首，递给唐琢。
　　唐琢的异能虽然是控电，但是玩刀玩枪都是一把好手。
　　他沿着狼颈上原本伤口的走势，力度适宜地将伤处重新割开。

　　狼刚死不久，生理机能还没有完全丧失，血痕很快溢出。
　　唐琢等了片刻，待到不再出血，便伸出了手。
　　很快，他从鸣狼的鸣腔内取出来一块小小的东西。
　　一寸见方的大小，被血块覆盖，看不出原貌。

　　唐琢看了片刻，从包里取出一瓶水，递给边上的秦家乐：“慢点倒。”
　　秦家乐迅速会意，二人一个倒水、一个清理，很快将那东西上污浊和血渍清理个七七八八。
　　唐琢拿近，细细端详。
　　“这是……树皮？”一直在边上旁观的林北疑惑开口。
　　秦家乐因为异能的原因，算是动物行家，植物也有涉猎，因而此刻无比肯定地断言：“是树母的树皮。”

　　末世前的自然界中，有一些生物，自身就具备复杂且强大的生态系统。
　　榕树就是其中之一。
　　全球进化后，除了本身就赖之生存的土壤生物和共生动植物意外，榕树还异变出了进阶的能力。
　　其他生物一旦摄入或者服食了榕树的根、皮、叶、果等部位，它可以通过这些身体部位与这些生物建立深层次的共生关系，借助、甚至利用它们扩展自身，成为这个生态系统绝对的指挥者。
　　因此，蓝塔将其评定为A级进化植物，取名“树母”。

　　林北皱了皱鼻子，不甚理解：“所以……这只鸣狼吃了树母的树皮？”
　　“它脖子上的伤疤你忘了？”秦家乐无语更正，“它是被人人为嵌入了树母的树皮。”
　　“这只也是。”不远处，梁郁的声音响起。
　　他朝唐琢举了举手里的东西，面前是一只同样被割开脖颈的狼尸。
　　唐琢抬头环视一圈：“把所有狼的鸣腔都检查一遍。”

　　很快，四个人完成了一圈扫荡。
　　除了被小南咬颈而死和被能源枪轰到脖子的鸣狼难以检查，其他个体都被嵌入了树母的碎片。
　　有的是一块树皮，有的是一片榕叶，有的是树母果实……
　　无一例外，皆是人为。

　　“我杀死第一只鸣狼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唐琢英挺的眉毛皱起，沉沉开口：“它们被蓝塔评价为A级，但是在我看来它们个体的攻击力与之前梁郁杀死的那些B级青裂差不太多。”
　　“刚开始，我以为是它们群居的特性起了加成。”
　　“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四个人带上小南，几乎毫发无损的团灭了这个狼群。”
　　“它们不是不强，但绝对没有强到整个长洲基地的进化者十年无法交付的程度。”

　　秦家乐点点头，连忙附和：“没错！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唐琢示意他详述。
　　“鸣狼，之所以叫鸣狼。是因为他们善嚎叫，咽喉处有鸣腔，低吼时释放高压空气，这是他们最主要的攻击方式之一，有时比张嘴撕咬还要本能。”
　　“但是刚刚，从它们出现到被团灭，没有一只狼叫过一声。”
　　“如果想让这些狼群摄入树母碎片，逼或者骗它们吃下去是最简单的方法，效果更好。”秦家乐指了指鸣狼的脖颈，“可偏偏以这样一个复杂又麻烦的方式将碎片堵住鸣腔，阻止它们发出嚎叫，实在奇怪。”

　　几人闻言，纷纷陷入沉默。
　　突然，边上一直绕着几人蹦蹦跳跳打酱油的小南不知什么时候停住了动作，伏下腰身，龇起锋利的犬牙，朝着一个方向低低嘶吼。
　　众人闻声看去。
　　瞬间，汗毛竖起。
　　一只被小南咬断了半边脖颈的鸣狼突然抽搐着起来，四肢无力又混乱地挥动甩摆，躯干僵硬，面部狰狞，恐怖诡异到了极点。

　　下一瞬，第二只死狼动了。
　　第三只。
　　第四只……
　　第五只——
　　然后，所有死去的鸣狼，全都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