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之哀伤》怡惑

10、霜之哀伤

　　云渊世界的许多山山水水都是我和怡惑携手走过的。她很喜欢我牵着她的手，每次我解决完一头怪兽，拍拍尘土准备上路时，原本坐在一旁想事情的怡惑就会走过来，把她的小手放进我的手掌。她所有要表达的意识都会通过我的掌心传达给我，因为她无法开口说话；不过当她没什么事情要和我说时，即使和她牵着手，我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不知道她能否通过我的掌心对我的心思一览无余，毕竟精灵族不是凡夫俗子，是会法术的。但我一点也不怕她知道我的心事。我爱她，我是真的爱她，我不怕她知道。

　　怡惑左手食指指甲正中的那块银斑已经扩大到几乎可以覆盖她的整个指甲了，她消失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总是到了我都快要忘记她会消失这么一回事时她才会突然不见了踪影，让我担心一阵子。这有点像在玩躲猫猫，不过我还是不情愿她消失，我总觉得在我的神武罗等级持续上升的今时今日，我应该能够给她最好的保护。我想一定会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平平安安的，不会在一阵昏厥之后再醒来时就看不到我，然后还要走一段路程寻找最近的健康之泉，在那里养足精神等我找到她。一定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永远都不会消失。于是每次战胜了怪兽之后，我都在宝箱中找卷轴和她一起翻阅，希望能够在上面找到些有用的信息。
　　终于有一次，我们在一个卷轴上看到：在云渊世界的某处有一口生命之泉，在里面沐浴过的人可以获得永生。以前我们遇到的都是健康之泉，能恢复在泉眼影响范围内所有人的元气，所以即使怡惑喝了再多健康之泉的泉水，她还是会消失。看来要她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只有找到生命之泉了。我知道这很困难，因为偌大的云渊世界只有一口生命之泉，但我仍然会义无返顾地去寻找，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一日我又遇见了哲蝎和枫瞳。这次哲蝎的坐骑不再是那匹白色的天马了，而是一头高大的独角兽。哲蝎解释说他的天马在一次战役中阵亡了，这头独角兽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驯服的。
　　驯服怪兽？这一点我从未想过。我只知道要杀死它们，却从来没有想过还能驯服它们。
　　哲蝎说，他现在已经是无敌神武罗了，可以自主掌控自己的灵魂了，他早就厌倦了杀戮的生活，再也不忍心杀害任何生物，于是驯服了这头独角兽来代替他的天马。
　　所谓无敌神武罗，就是说神武罗的等级升到了最高境界，玩家已修成正果，这游戏对他们来说已经毫无意义，而我们这些玩物也可以享受自由了！自由有多美好，我早在前几次的阵亡中便体会到了，现在看到哲蝎那幸福的笑容，更是了然于心。我第一次看见他发自内心的笑，真替他感到高兴。不过我也知道，让他幸福微笑的不仅仅是获得自由，还有枫瞳。
　　哲蝎说，过多的顾虑往往会让人与本该得到的幸福失之交臂，他不想失去枫瞳，他已经是无敌神武罗了，即使有什么灾难，他也不再害怕去面对。
　　哲蝎和枫瞳悠闲自在地去过远离杀戮的生活了。临行前他把独角兽送给了我，因为他听我说要带怡惑去找生命之泉，而独角兽的速度极快，能派上大用场。他说把这作为祝福的礼物送给我，希望我尽快获得完美的幸福。
　　这真的是一份很好的祝福礼物。有了独角兽之后我的攻击力大大增强了，不久以后我也升级为无敌神武罗——我终于掌握了自己的灵魂！

　　骑着独角兽，我们几乎踏遍了云渊世界的版图。我们聆听过优伶族用竖琴弹奏的天籁之音，观看过火精灵庄严的圣火仪式，欣赏过鱼族曼妙的泳姿，还到过已经灭绝了的亡灵族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终于，在一个瀑布背后的山洞内，我们找到了传说中的生命之泉！

　　怡惑背对着我在泉水中沐浴时，我坐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靠着树干休息，独角兽在一旁打着盹儿。其间我有一次忍不住朝她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看到她黑亮的长发在水中荡漾开来，瘦削的肩膀依然那么苍白。这时她恰好转过头来，我连忙把眼望向一边。不过我还是捕捉到了她转头时那个美丽的侧脸：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向上翘，大大的银色眼睛在阳光下像宝石一般闪着耀眼的光芒。
　　沐浴完毕之后，她穿好衣服向我走过来。我心虚得不敢与她对视，生怕她已经知道我刚才有偷偷看她。我把独角兽拍醒，一跃跳上了它的脊背，然后她也慢慢爬上来坐在我身后。我头也不敢回，问她：“感觉好多了吗？”
　　这时一把银色的利剑从后方直刺我的心脏，穿透了我的胸膛。
　　我低下头，呆呆地看着那把从我的心脏穿出的剑，很久很久。周围气温骤然下降。然后，渐渐地，有霜花从天空纷纷飘落。
　　我缓缓地回过头去，难以置信地望着怡惑。她额间的倒三角标志之上又出现了一个正三角，合成了一个六芒星。六芒星是哪个族的族标？我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在哪里……
　　怡惑笑了，我第一次看见她笑，那种泉水一般清澈的笑容让我无法不沉沦在其中。然后我又看到她的嘴唇一翕一合，她说话了，我第一次听见她说话。她用很清脆的声音念着咒语：
　　“霜之哀伤。“
　　我认得那个唇形，那个发音方式，我在卷轴上读到过，那是——亡灵族的唇形！
　　而那把刺穿我心脏的银剑，竟出自于它左手食指指甲里的那块银斑！
　　“我是亡灵族的创始之神，”怡惑笑着解释道。她的笑容清澈如泉水，却又邪气如日晕。“谢谢你救了我并一直照顾我，还把我带来生命之泉。若不是你，以我微弱的生命力根本就不可能重建亡灵族。刚才念的‘霜之哀伤’是这把蚀心剑解除封印的咒语，等蚀心剑吞噬了你的心志之后，你便是我亡灵族的一员了，以你无敌神武罗的等级，一定能为我振兴亡灵一族立下大功的。蜘仕，我知道你不喜欢杀戮，也知道你讨厌亡灵族，所以，只有这样，你才能一直跟我在一起吧……”
　　怡惑的眼里有些什么一闪而过，我捕捉到了，却已经没有足够的神志去分析那是什么了。
　　渐渐地我的视线模糊了起来，我已经听不清她最后的话语了。风夹着冰冷的霜花呼啸着刮过我的脸颊，我竟感觉不到疼痛了。波纹从我的心脏泛了开来，我感觉有一些东西进入到我，同时有一些东西永远地离开了我。恍惚中，我想起多年以前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那个坚定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回响，成为我意识里最后的片段——
　　“心，一定不能够迷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