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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探病 ...

  •   过了很久,黎疏怀才从昏睡中逐渐清醒过来,理智还未回笼前,那些印象深刻的记忆片段来来回回的在他眼前循环播放:柔软的地毯上散落着看不出全貌的拼图碎片;暖黄色灯光下两个小孩滚在一块嬉闹;紫藤花架底下还散发着袅袅香气的茶杯和未来得及合上的书本...

      一阵狂风呼啸,书页哗啦啦翻动出巨响,

      还没来得及沉湎于过去,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通通崩裂变成灰败的雨天里——无言的葬礼,举目望去尽是些黑色的雨伞,

      这些黑压压的伞聚成一片乌云,遮住了他的目光。

      “里面的那位,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就是信息素不太稳定,还得观察观察。”

      “害,听说了吗?那里面的可是个有身份的公子哥,小心伺候着吧你。”

      “啧,这我还不知道嘛?我这儿寸步不离呢。你呢,听说那边还有一个在ICU的呢?”

      “嗯,那边的气压低的可怕,路过一条狗都得夹着尾巴。”

      尽管门口的两个警员压低了音量,还是越过仪器规律的滴滴声传入黎疏怀的耳朵。

      他,还没醒吗?

      虽然意识要求身体赶紧醒过来,可显然已经躺了三天的身体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命令表示“爱莫能助”,勉强睁开眼睛的后果就是,被刺目的灯光晃得滚出几滴热泪。

      “哎哎哎,先别聊了,那位是不是醒了?”

      “真的?”小警员化作一阵旋风跑过来,确认黎疏怀确实醒过来后,赶紧摁下了呼叫铃。

      三五个医生护士涌进病房,乱七八糟的检查做了一大堆,黎疏怀全程主打的就是一个配合。终于...大夫高抬贵手宣布他可以暂时起来活动一下,这位少爷撑着软的跟面条似的双腿,走两三步就得靠着墙壁站一站,好歹是挪到了ICU病房区。

      根本不用他费心打听沈久在哪间病房,走廊尽头拉着明晃晃的警戒线,光门口就守着三四个人,还都是些熟面孔,察觉到黎疏怀的靠近,几个人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丝敌意。

      “小黎总,有什么事?”燕乐生不得不开口打破目前这个尬尴的气氛。

      “他..怎么样了?”说这几个字的时候,黎疏怀觉得嘴巴生疏得就好像第一次开口说话似的,这几个字怎么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他都不知道,眼神还是忍不住往他们身后的房间瞟,可惜,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小片窗。

      “您不是盼着他死吗?怎么,特意来确认一下?”

      京季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此刻他实在没办法给黎疏怀任何好脸色,沈久昏迷这几天他们几个心一刻不停的悬着。这感觉,太操蛋了。

      “京季!”燕乐生用手肘怼了京季一下,示意他消停点,转而对黎疏怀说“他昏迷这几天队员们情绪都不太好,小黎总您多担待,但是不用担心,已经脱离危险了。”

      “我...我能去看看他吗?”黎疏怀的目光仍然锁定在那一小片窗,透过那扇窗,依稀能看到床脚和环绕在病床两侧的机械。
      “额,现在不太方便,杜局在里面呢,再说了,探视的话得提前向队里申请,要不然您先回去吧。”

      “那我在这等杜局出来,我有话要和他讲。”

      此时,病房内————

      “醒了?”即使是面对还在病床上的沈久,杜局还是毫不留情地赏了一个爆粟,骂道“臭小子,真敢乱来啊。怎么的,特别行动组搁不下你了,非要充英雄演大片是吧?”

      沈久躺的时间太长,胳膊都僵住了,根本做不到抱头闪开,被迫承受了杜局的厚爱后,恹恹地开口道;“杜叔,这不是情况特殊嘛,这失踪案都多长时间了,再破不了,我还有什么脸面面对您和受害人家属啊。”

      “臭小子,拿到了?”

      “嗯,已经交给队里拿去分析了,看来这次真是把他们逼急了,都藏不住狐狸尾巴向我出手了。这更加证实了,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虽然此时沈久一脸病色的躺在床上,可眼睛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摸黑走了半程,好在是方向没错。

      “抓紧吧,这几个案子一直不结案,上面还想方设法要把你调到中央区呢,我能拖延的时间不多,再不查清,他们就要以能力不足为由召回你,到时候等你的是什么你自己清楚。”

      杜局一反常态的严肃起来,心里却也难免感到凄凉,这些年来,上面那群人从来没有放弃那个想法,说来说去,这和HAR计划有什么区别。

      这不都是把别人的命当抹布使吗?

      “他们还没歇了这条心呢,没事,事情快结束了。”沈久对杜局带来的消息非常平静,他始终不相信,上面那群人肯留着自己这条命是出于什么狗屁人道主义,这些年,上面的小九九他看得清清楚楚,不就是不甘心嘛。

      “先不说这个,小黎他...都知道了?”

      “嗯,您说的对,瞒不住他,他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臭小子,还不是因为你!当年要不是你一意孤行非要扛下来这桩烂事,你们俩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杜局原本气得捏紧了拳头,低头一看沈久此刻病歪歪的可怜样子,又无奈的叹了口气松了手。

      “我...杜叔,我当年扛下来不只是为了他,那件事背后的隐情一直都没能查清楚。再说了,我清楚他的性子,但凡知道一点,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搅进那件事。你我尚有可能脱身,可他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他的事我会看着办,反倒是你,伤的重不重,用不用给你批假?”

      “您...那就拜托您了,我的身体没事,不用担心。”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啊...”杜局叹了口气,背过身去静静地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杜叔,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既然一开始您不同意我的做法,为什么并没有反对我呢?”

      沈久不解,既然当年的事一开始杜局就不赞成,为什么没有提醒自己或者提出其他办法,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杜局瞥了一眼窗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是你们的事,我尊重你的选择。再说了,年轻人不犯错那还叫年轻人吗?有些道理不是能靠嘴教给你的,等你自己走过那条路就会彻底明白了。人生总是难免遗憾。”

      杜局最后那句话好像蕴含了千言万语,又好像归于无声。其中细情还没等沈久深思,杜局就起身准备离开了。

      一开门,门口杵着的几人都围上来,也不清楚是谁带头问了一句“杜局,沈队他...”,

      杜局瞟了一眼这一圈大小伙子,“已经醒了,还需要再观察观察,你们先回去吧,就留一个人在这守着就行。”

      话音未落,杜局注意到站在后面的黎疏怀,黎疏怀这才找到机会刚要说什么,就被杜局抢先了“小黎啊,你要说什么我知道,你先回去收拾东西跟我一起走,我在这等你。”

      黎疏怀仔细盯着杜局的神色看了半天,硬是没看出什么名堂,只好照做。直到他的身影慢慢走远,杜局轻轻拍了拍燕乐生的肩膀,道:“乐生,你先回去,队里还需要你主持大局呢,在那个混球出院之前,别再闹出来什么事。”

      “好的杜局,林城那边有消息了,我先进去和队长说一声。”

      “去吧。”杜局回头瞥了一眼病房,心道:林城?臭小子这局棋下的够大的。

      燕乐生进来的时候沈久正在闭目养神,悄悄盘算着出现在夜店的究竟事谁?他们又在哪见过?察觉到有人进来,沈久看清来人是燕乐生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队长,林城那边来消息说邱赫死了。”(邱赫是林城福利院杀人案的幸存者)

      “什么?他死了?怎么死的?”沈久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咯噔一下,邱赫很可能是二十年前林城福利院黑暗交易的唯一知情人,他所掌握的应该不只是这一桩案子这么简单,偏偏抓到人没多久就死了,是不是也太巧了点。

      “申队说他是自杀的,自从被捕之后他的精神就已经崩溃了,整天胡言乱语,时而大哭时而大笑,就在咱们夜店行动的三天前,撞墙而死。”

      “不是,太扯了吧,那个单人间就屁大点地方,还能给人撞死?这说出去谁信?”

      不知道为什么,燕乐生带来邱赫自杀的消息让他莫名的感受到一阵寒意漫上脊背,这件事情不简单,燕乐生接下来的话更是叫他细思极恐。

      “一回没撞死,跟着魔了似的玩命往墙上撞了好几回,据法医说,尸体颅骨都折了一大片,现场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迹和脑浆,惨不忍睹。”

      燕乐生对此也咂舌,光是听到描述就已经能想象到现场得是什么样子,这些年办案什么样的也是见多了,可自杀成这个样子的...闻所未闻。

      “联系申队,让他想办法弄一份尸检报告给我。”

      沈久的直觉没错,邱赫的死绝对不简单,这背后和江城的那伙人有没有联系还不好说。既然活人已经没办法开口了,那就试试在死者身上找到答案。

      “队长,不好办吧,这案子毕竟不归咱们管,林城那边能答应吗?”

      燕乐生皱起眉头,虽然特别行动组之间互通消息,但是多少还隔着管辖规定呢。

      “你跟申队说是我要看,他自然会明白。还有别的事吗?”沈久需要空间好让他理理这两发生的这些烂事。

      “额,好像没了。你给的那个储存卡已经在分析了,但是都是在室内的视频还没有窗户,要想定位非常困难。再有就是你让京季给侯江平的血液样本,明天早上出结果,到时候找人给你送来。”

      “视频的事就交给你们了,一帧一帧的看,实在不行管杜局要人。至于报告,明天我亲自去取,顺便有些事情要问侯江平。我不在的这几天,就辛苦兄弟们了。”

      “嗯,我先走了。”

      此时的另一边——杜局办公室内,

      黎疏怀一扫之前的虚弱,正襟危坐握着茶杯等着杜局开口,从他眼睛里,杜局读出了“期待”二字。这时杜局突然觉得黎疏怀和沈久还真是般配,两个犟脾气,都在只顾着自认为正确的道路上撒丫子狂奔,对所谓真相的热忱还真是一模一样。

      迎着黎疏怀期待的目光,杜局不由得清了清喉咙才缓缓开口“小黎啊,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机会只限今天。”

      “我哥哥的牺牲的真相。”黎疏怀紧紧的握着还在冒热气的茶杯,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太久,在真相到来前,不握住点什么东西,就会被难以自控的焦虑和恐惧感淹没。

      “当年黎云然和沈久一起出一个临时任务,潜入制毒工场解救一名人质。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他们俩都在不同程度上受了伤,好在成功找到了人质,但要怎样带人质逃出去还是一个问题。最终决定由沈久负责保护人质,黎云然执行断后任务。”杜局说到这不由得想起来当时的情景,沈久满身是血跟疯了一样冲进他的办公室。他顿了一下继续说

      “就在我们接到人质带着增援赶去的时候,工厂已经是一片火海了。我们没拦住,沈久冲进去拼死把你哥的尸体给背出来了,在那之后,工厂内部发生爆炸彻底坍塌了。”

      “有什么证据吗?说书呢,你们这群人隔几年就换一套说辞,是当我们好骗是吗?”

      其实黎疏怀心里很清楚,杜局说的很有可能就是事情最原始的样子,杜局的说辞和京季那天无意间说到的也相吻合,但他就是...就是觉得憋屈,

      这些年他们都瞒着自己,把自己骗得团团转的时候在想什么?是在想他黎疏怀就是古今第一大白眼狼还是跳梁小丑?可悲的是,就连觉得憋屈都排不上他,想必,队里那些人、还有沈久,他们才甚吧。

      “这时执行任务时的部分录音,你听听。”杜局就像预料到了似的,把一个微型耳夹放到黎疏怀的手心,戴上后他终于听见了那阔别已久的嗓音,黎云然是声音一出来,黎疏怀的泪就不自觉的涌出来,泪如雨下,就连在一旁的杜局都忍不住动容,无言地看着黎疏怀默默良久。

      黎疏怀哽咽着说出:“对不起。”这句对不起里涵盖的不仅是歉意,这其中的意思,彼此都懂。

      “好了。我们不会怪你的,他也不会。”杜局忍不住伸手揉揉黎疏怀的后脑勺,力度是从未有过的轻柔。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年不告诉我?”黎疏怀紧握着的茶水撒了一手,他此刻却什么都顾不上,强烈的愧疚感一齐涌上来,他快被淹死了。

      “一来是因为你当时年纪还太小,谁都不想看你被复仇困住走上不归路;二来,这件事涉及的情况复杂,我们是想尽可能的保护你。”

      杜局一下子闪回到黎云然刚刚牺牲的时候,那时候他们还专门开了一个会,不仅是要调查黎云然牺牲的真相,还有就是讨论该怎么和家属交代,会上一片死寂,最后还是沈久力排众议提出来的方法。

      但是如今看来,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就是了,不可否认的是,黎疏怀这些年也因为沈久的“谎言”咬着牙挺到现在,沈久的特殊身份,让他投鼠忌器,倒是把他牢牢的绑在正道上了没错。

      “他当时...伤得很重吗?”黎疏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刚才那段录音他也听见了,光是那会儿沈久就替黎云然挡了两颗子弹,更不用说还得冲进火场把黎云然背出来。

      “军部医院的ICU里躺了一个月,好几回都...”杜局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那会的沈久就跟疯了一样,卷着火焰,人就从火场冲出来了,送到医院的时候,身上也没几块好皮了,看上去惨不忍睹。

      黎疏怀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走出杜局办公室的,等他回过神来就已经在回到公寓的车上,机械的开门,拖鞋,躺在床上安静了许久,这间卧室里才慢慢传出微弱的泣音,由小渐大,最终,精疲力竭的他眼角还挂着泪沉沉睡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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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感觉文末小剧场才是我的本体,碎碎念ing 有9万存稿,日更字数三千以上。 麻烦好心人点点收藏,写点评论和我交流剧情也好啊(笔芯笔芯)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