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渡淮湾 ...
-
这厢萧清欢自是没再留意她给萧玉婉带去了何等的提心吊胆,她走上了渡淮湾处的画舫。
渡淮湾的夜色十分繁华,河堤旁的如织游人与叫卖商贩暂且不说,光那五光十色的灯盏,红袖楼里的脂粉香,便照的人看不清回家的路,熏的人找不着北了。
岸边往湾中央深处,伫立着一座足以俯瞰这片夜色的高楼,凭栏处一位红衫女子身姿袅娜,伴着悠扬的琴声翩翩起舞。
如此美景佳人,渡淮湾里荡着的画舫更是悠悠然,诗情画意自不必说,坐在画舫里放眼望去,一眼能看到河岸的繁华,高楼上女子的舞姿,朦朦胧胧间,更显妩媚。
夏至为萧清欢斟着清酒:“这酒怪香嘞,那跳舞的女子也像仙女儿似的。”
萧清欢勾了勾唇,方欲开口说话,划船的船夫便出声道:“贵人,旁侧画舫上的贵人说认识您,想要上您这画舫来。”
萧清欢看了一眼春分,春分点头便出去了,见是楚牧川,忙行礼:“见过楚将军。”
楚牧川踏着铺好的檀木板从紧挨的画舫走来,掀帘进了画舫里的房间。
“臣见过殿下。”
萧清欢听到春分请安的声音便知是谁了,抬眼看去,楚牧川一身玄色广袖直袍,袖口领口都镶着银丝流云纹,墨发被嵌玉银冠高束着,面若冠玉,器宇轩昂。
萧清欢时常感叹,楚牧川的母亲定是极美的,不然怎生的孩子这样宛如仙人。
夏至见楚牧川进来,行礼后便也出去了。
“坐,与我共饮一杯。”萧清欢看了看一旁的空位置。
楚牧川依言坐下,在萧清欢面前,他心甘情愿收敛起所有的锋芒。
“你如何得知画舫上的人是我?”萧清欢随口问,但语间难免藏了几分试探。
“苍云在岸旁看到了你。”楚牧川照实回答。
萧清欢展颜一笑:“那你来的也太快了些。”
楚牧川看着萧清欢的笑靥,只觉得眼前一晃,在边疆他们能日日在一起,回了这京城,反而……
“我要去趟秦州。”萧清欢突然说道。
“我也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楚牧川脱口而出。
萧清欢微讶,看向楚牧川:“你怎去?”
楚牧川闻言缄默不语。
“我去秦州,是因着公主府中的邑令说封地的税收和同等州府的税收相差甚大,所以想亲自去看一看。你一个二品大将,每日都要上朝的,怎同我去?”萧清欢不由好笑。
“殿下,外面一位小姐求见。”春分打帘进来通禀。
萧清欢微微蹙眉,这又是谁?怎么一窝蜂尽往她画舫上钻?
楚牧川起身欲离开,萧清欢不以为意道:“你且先去屏风后吧。”
楚牧川看了萧清欢一眼,依言往屏风后走去。
“让人进来。”萧清欢淡声吩咐。
向问舟一身水蓝一裙,进来便恭敬对萧清欢行了一礼:“小女向问舟,见过昭华公主。”
萧清欢目光落在来人的身上,来人恭敬,态度实在挑不出毛病,心中也不由起了一分兴趣:“免礼。”
她对眼前没什么印象,想来身份也是不够递帖子到她府上的,但却认识她,她方一到这画舫上,便上来求见了,也算是机敏了。
“你是哪家的?本宫从未见过你。”萧清欢呷了口清酒,淡声问。
向问舟恭敬回话:“公主是贵人,不识小女才是情理之中,小女不过一七品官的庶女,得以春日宴上远远目睹公主芳容。”
萧清欢点了点头,没再言它,却听向问舟下一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萧清欢掀起眼皮,看着向问舟的目光冷洌森寒。
向问舟顶着萧清欢突然而来的威压不免心中发怵,但还是尽量稳着神情开口:“春日宴上得以瞻公主风姿,仪态万千,实在是小女之幸,知公主非寻常女子,望借公主之势不再屈居于人下,小女略通商贾之术,愿为公主马前卒,为公主鞠躬尽瘁。”
萧清欢神色缓和,挑眉看着向问舟,似不解问:“你一个不受宠的七品官的庶女,怎能来本宫府上赴宴?又如何与丞相的孙女攀谈上?”
屈居人下,那肯定是不受宠了,但却能来她府上赴宴,又和丞相的孙女交谈过。
向问舟心知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在萧清欢面前无处遁形,不如实话实说:“请公主赎罪,自公主归京被册封起,小女便处处留心公主消息。”
留意朝中的事情便利行商,这是精明商贾的本事。
萧清欢不免多看了她一眼,静静听着她的下文。
见萧清欢没有怪罪的意思,向问舟继续道:“得知公主曾赏何家小姐翡翠簪,小女便在银楼与何家小姐相遇,与之交好。”
“府中嫡母素日压迫庶子庶女,各家赴宴公主府人数有限,而嫡妹与人私相授受被小女知悉,这原是小女为日后婚嫁一事不被嫡母拿捏而手握的把柄,但为赴公主宴,小女只能提前将此事借人之手抖露给父亲。”
“嫡妹被关在祠堂里罚跪,小女因而才能赴公主的宴。苏小姐宴上为何小姐解围,因而相交。”
“那日公主离开后,小女跟在何小姐身后侥幸同苏小姐相谈了两句。知公主夸苏小姐的名讳,小女心知公主并非寻常女子,斗胆特此来投石问路。”
萧清欢轻嗤了声:“若本宫是呢?”
向问舟回话滴水不漏:“公主的身份地位,已然不是寻常女子。”说完,向问舟从袖中拿出了一叠房契地契恭敬的递给萧清欢,“这是小女近年来经营的产业,能为公主府添上几株花草也是好的。”
萧清欢接过那叠房契,随意翻了翻,看向向问舟的眼神也深邃了起来。
片刻之后,萧清欢嘴角勾起弧度,笑意盎然:“好好好,世人皆道男儿英雄本色,岂不知这天下有志女娘也如过江之鲫。”
向问舟提起的心终于放下,深深的呼了一口:“谢公主夸奖。”
萧清欢晃了晃手中的房契地契,幽幽问:“你道不愿屈居人下,是怎样?”
提及此,向问舟面色不免戚然:“小女父亲原是穷乡僻壤的秀才,得了小女外祖家的资助,与小女母亲成亲后一路进京赶考,待回乡时,便是已经娶了官宦人家的女儿,母亲因此贬妻为妾。”
“外祖家虽复有,却是商贾人家,只能委曲求全答应。自此之后,母亲便跟着父亲来了京中,在府中嫡母的手下讨生活。小女实在心有不平,贬妻为妾,嫡子嫡女为庶,小女不甘心就此一直过受嫡母搓磨的日子。”话说完时,向问舟眼里已有泪意,但更多的是想要掌握自己命运的坚定。
渡淮湾中高楼上的舞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而是换了位琴师,正弹着一首《广陵散》。
琴声悠扬,渡淮湾上一片寂静,都沉浸在这段旋律里。
萧清欢看着向问舟,将手中的房契递了回去:“本宫要你这些房契做什么?你既有如此才能,日后便为本宫做事吧。”
向问舟欣喜不已,刚想表忠心,便听萧清欢问:“本宫的封地在秦州,你可愿现下前往秦州?”
向问舟心中略略犹豫,但只一瞬,她心知机会难得,立即回道:“小女愿意,只是希望公主能多给小女几日时间,待小女安排好母亲和弟弟。”
萧清欢点了点头,挑眉问道:“你如何安排?”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何能马上安排好受欺压的母亲和弟弟。
向问舟一噎,她其实也知道,凭她如今的能力,几日时间如何能妥善的安排好,否则又如何能铤而走险求到不知性情的昭华公主眼前来。
萧清欢不以为意:“本宫将你弟弟送进国子监,给苏小姐的弟弟做个伴,如何?”
向问舟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忙不迭谢恩:“谢公主大恩。”
她父亲是七品官,七品官的儿子进国子监千难万难,只要弟弟能进国子监,那母亲在府中的日子自不必说了,且公主说让弟弟和苏小姐的弟弟作伴,更是考虑到了国子监世家公子少爷众多,能避免弟弟在国子监内受鄙夷欺负。
萧清欢问她:“那你便说说,你如何去秦州为本宫做事吧。”
向问舟抿了抿唇,心中念头急转,猜度着萧清欢的意思:“小女外祖家在和洲,毗邻秦州,小女可传信于外祖,前往外祖家探亲小住,借此前往秦州。想必公主也不只局限于秦州,介时小女便能与产业一同回京向公主述职。”
萧清欢闻言唇角勾起,弧度愈发的大,双眸里闪过一丝亮意。
翌日——
苏府的马车载着苏再青停在向府的门口,守门的小厮打眼一看,见是三品大员家的马车,于是忙进去通禀。
向策今日休沐,正和张氏一同用膳,江氏则站在一旁为桌上的人布菜。
张氏看着一旁的尽职尽责的江氏,还是不免开口挑剔:“桌上的菜式这般多,你就不能布些别的?”
江氏身子怯怯的一颤,急忙为张氏布其他的菜。
而向策则毫不在意,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眼前的饭菜。
向问舟看到这一幕不免面色僵硬,她左手抚上了腰间挂着的荷包,那里面是昨日夜里公主给她的玉牌。
向立言小小的手在饭桌下,害怕的抓着向问舟的袖子,眼里的眼泪几乎马上要掉下来。
这一幕被张氏看到,又是一声厉喝:“大家正用膳呢,你做这个样子做什么?”
向问舟垂着头拍了拍向立言的小手安抚他。
向策啧了一声,打着哈哈:“用膳,用膳。”
门外进来一个小厮禀告:“老爷,门口停了辆三品大员的马车,说是找四少爷。”
向策夹着眉头,先是一愣后是疑惑:“找谁?”身子已起便往门外走去。
向问舟站起身,牵着向立言的小手往门外走去。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蛮横刁钻的嫡母,再也不能拿捏她们了。
张氏听着也是满心疑惑,眼见向问舟出去,立刻跟上去呵斥道:“你这个贱丫头,你去做什么?”
江氏心中焦急,但她是妾室,不能随意去前院里头,只能眼看着干着急。
身旁的婢女低声道:“姨娘,大小姐让您也跟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