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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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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巨响,门从里侧被用力地砸开,令这本来就不太稳固的门变得更加松垮了,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白依阳看着眼前的一幕,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好像他再晚躲一秒,鼻子就会被砸个粉碎。
与砸门声同时传出来的还有女主人愤怒又刻薄的声音,“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我供你吃供你住,你来我家就偷东西,你个小畜……”
似乎这才注意到门口有个人站着,女人霎时把话停住了。
白依阳朝着打开的门向屋内瞧去,站在门口的女人看着三十岁出头的模样,脸上却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即使涂抹着厚厚的白粉,也掩盖不了眼角边细碎的皱纹。身上穿着时尚的白色休闲长裙,只是长裙上洗不掉的斑印反而显得穿上这衣服的她颇为廉价。
她身侧站着的正是白依阳所料想的那个小胖子,只见他躲在女人的身后,正一脸得意的坏笑。然后舔了舔嘴角,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用手反复地擦了几下,四处看了下没找到纸巾,便直接把手上的油,偷偷地揩在了他妈妈那长裙上为数不多较为洁白的地方。
看见这一幕的白依阳:……
原来这就是这衣服这么脏的原因。
女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心爱的白裙子已经变成了宝贝儿子的擦嘴布。
她看见门外有人站着,不好继续发作骂人,便一手将手里的男孩推出门外,对着他吼道:“你既然来了我们家,就要守规矩,把以前的坏毛病改掉,不能再偷东西了,今天就惩罚你在外面好好的想一想。”她在说“偷”这个字时格外的用力,似乎想证明自己只是在教育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然后又重重摔门关上,白依阳心想:这门再摔个几次,估计就该坏了。
白依阳在女人说话的时候,已经慢慢地走到了楼梯口,等女人关上门后,他才好奇的歪过头去看那男孩。
男孩只是静静地站着,他看着比白依阳要高一些,但是却很瘦弱,身上的肉可能还没有白依阳多,头上绑的有一圈纱布,漏出的手臂和小腿全是青紫的瘀伤,看着不免让人心疼。
太阳终于就要落下地平线,落日的余晖透过楼道间的小窗投射在他身上,形成的影子显得这位少年格外的孤独,小窗的轮廓像是个坚硬的囚牢,将少年禁锢于此哪也去不得。
男孩半低着头,不知道在看地上的什么,等他微微抬头,白依阳才看清眼前男孩的模样: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凶狠,再加上他那双带有些许煞气与疲惫的眼眸,给人感觉像只饥饿的饿狼正搜寻着猎物,怪不得之前那大人说他眼神恐怖,白依阳看见时也不免被吓一跳。
但是这些也并不妨碍男孩帅气的长相:五官紧凑,眉宇间透露出英气,消瘦反而显现出他精致的骨相。白依阳不经意的心想:要是这个男孩再胖点就更好看了。
还在想像别人长胖后会不会变好看的白依阳,没有发现男孩已经注意到了自己。萧朗之前眼中的疲惫一扫而去,眼里满是警惕甚至还有一丝恨意,白依阳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饿狼盯上的猎物。
白依阳原本打算和他打个招呼,现在啥也顾不上,立即拔腿就向楼上跑去,砰砰敲了两下门,躲进家里,着急的样子像是身后有恶鬼追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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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朗又一次被舅妈拉出了门外,他今天已经一天没吃饭了,白天家里没有大人,他的食物全被表哥抢了过去,他知道舅妈讨厌自己,现在看来晚餐也不能吃了。
不过这和他与父亲一起的那一个多月相比可好多了,他那几天一直过着有上顿没下顿还会被打的日子。
前几年的时候父亲即使对他很冷漠,在吃的方面也能让他勉强吃饱。但是在一个多月前,父亲丢了工作,每天只能出去做临时工干活。
父亲以前从来不喝酒的,直到有一天晚上父亲在外面喝醉了酒,萧朗的生活在那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说他以前过的是没多好,平日里不受父亲待见,也没有上过幼儿园,周围有没有人和他一起玩。可是简单的衣食条件还是能有所保障的。
父亲自从丢了工作后,整日不是出去干活打工就是酗酒赌博,他不喝酒的时候还好,会和以前一样回家时给他带包泡面,或者是拿些自己在外面吃下的剩饭。
可他只要一喝酒萧朗可就惨了,父亲回家后他不仅没饭吃,还要挨父亲一顿打,打他的同时还少不了一顿咒骂:“你个没人要的东西,都是因为你害死了她”、“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你个扫把星”……
萧朗后来才知道父亲说的“她”,指的是他从未见过面的妈妈,他也想问为什么去死的不是自己,这样他就不用被打了。
可他现在并不想死,他想活着。
每次被打时萧朗只能双手护住自己的头,凶恶的盯着父亲。他想反抗,可是七岁的小孩怎么可能打得过一个成年男子,反抗只会带来更严重的暴力。
每次被打完以后,萧朗实在饿的不行只好找邻居讨要吃的,最开始邻居看他可怜,会拿出些许食物给他,可时间长了,邻居也不愿意管了,真要一直管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父亲最后一次打他,萧朗现在还很清楚的记得那天的场景,外面下着大雨,父亲真的喝了很多酒,回来时身上湿漉漉的,可是雨水也没能掩盖住他身上浓郁的酒气,并且比往日不知道重了多少倍,脸也被酒精催的异常通红。萧朗看他到的眼神中,似乎比平常多了什么东西,像是某种决心。
父亲开始时只是和往常一样,拿着衣架抽着他,但是越打越重,衣架不知道已经坏了几个了,最后他打红了眼,径直朝厨房走去,尽管萧朗当时已经非常虚弱,但他还是卯足了力气,向外跑去呼救,因为他反应过来了,父亲眼中的决心是什么,若再不逃跑他可能就真的会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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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拉回到现在,他来到了舅舅家,萧朗也是才知道自己还有个舅舅。舅舅刚把他接回他家就走了。舅妈十分的讨厌他,有时候会故意饿他肚子,但好像因为忌惮着邻里间的闲话,所以舅妈也没有打过他,吃的一般都会有的,虽然不多,只要他那蠢蛋表哥不使坏,有总比没有好。
一想到这里,萧朗眼眸中闪过一丝阴狠的笑意,他没有偷吃表哥的便当,但他确实打开便当看了眼,知道表哥明天打算出去郊游,于是悄悄的往里面加足了泻药。
不是喜欢抢东西吃吗?吃够了的话,我就让你拉个爽。
舅妈拉着萧朗出去的时候说他是一条路边无人要的野狗,听到这里时,剩下的话他什么都听不见了,脑海里只有这句充满恶意的比喻。萧朗每次听到这些话时,内心总会有股强烈的不安与烦躁,他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呼吸也变得急促。
萧朗也好想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愿意要自己,父亲如此,来到舅舅家也是。他仿佛真的是条丧家犬不受任何人待见。
好不容易从刚刚的不安中缓过来后,他思绪乱窜,眼神游离时忽然看见了地上有两颗奶糖,糖纸上画的有个可爱的大白兔。这糖并不是他表哥的,表哥家中全是大把大把的巧克力,对奶糖不感兴趣。
萧朗抬起了头,这才发觉有个小孩站在楼梯口盯着他看出了神,这男孩生得太好了,长得十分好看,穿着也很干净得体,一看就知道是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的孩了。
看着白依阳那纯真的眼神,他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不免有些嫉妒。他萧朗为什么就是没人要的野狗,眼前的小孩却能受到别人慢慢的爱意长大。萧朗的内心充满了不甘。
小孩似乎注意到了他的情绪的变化,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立即向楼上跑去,在楼上敲了敲门便慌忙进去了。
楼道间又只剩萧朗一人,他已经习惯了小孩看他就跑。他靠墙坐在地上,双腿曲着,头紧紧地贴着膝盖,双手抱住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太阳也已经落下了,孤独的男孩现在甚至连可以作伴的影子都没有了。
等到鼻尖淡淡的奶香味彻底消失殆尽,男孩才回过神来,伸手抓住地上的两颗奶糖,他先是拿起来放在鼻边轻轻地闻了闻,脑海中浮现的是刚刚那男孩慌张逃跑的模样。
萧朗才察觉到,原来之前的奶香是从那小孩的身上传来的。
这是吃了多少糖,这楼道才满是奶糖的味道。萧朗默默的想。
他拿起了一颗糖,拨开了糖纸,放入了口中。
好甜。
萧朗从未吃过奶糖,奶糖软软的,只要轻轻含住它,他就会慢慢化开,甜腻的奶香味在他的口中散开。
与他表哥爱吃的巧克力不同,巧克力带有微微的苦涩,萧朗不喜欢苦味,而且每次表哥吃巧克力时,满嘴的黑渍看着让他感觉恶心。
萧朗握着手中的最后一颗奶糖,继续抱着膝盖坐着,脸上的表情似乎是还在回味刚才嘴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