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他燎我心原》远尘寰

2、chapter2 闻语

　　依依杨柳，日光如沐，同里原本静谧的一切都鲜活了起来，喧嚷重新回到了这里，那场洋溢着茉莉香的雨仿佛一场短暂的梦。

　　“阿语啊，跑这么急，去哪啊?阿婆这里有新煮的菱角，你带一篮子去。”

　　“不用了，阿婆，我去找阿宣，镜华阿婆还叫我去他们家拿菱角哩。”闻语赶忙拒绝。

　　“那不一样，阿婆这菱角新煮的，你一定要带给你爸妈尝尝，刚好你去镜华家，你也让他尝尝我的手艺。”银发阿婆尽管年纪大了，却依旧生龙活虎地把一篮子菱角塞到闻语手上。

　　闻语匆匆忙忙向银发阿婆道过谢，抱着老人热情强塞的菱角，就穿过人流，穿过青石桥，向着易宣年家跑去。

　　闻语跨过门槛，来不及逗弄趴在门口花树下的小黄狗，刚一入门就喊着易宣年的小名：“贝贝，贝贝，你在哪呢？”

　　易宣年一听这声音就知道，闻语这二货来了，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这呢。”说完就又拿起书悠哉地看了起来。

　　闻语穿过周镜华的花圃，径直来到了花架下，嘴里向易宣年抱怨着：“贝贝，你一有空就赖到花圃里来，你这跟花仙子转世似的，你以后跟花过一辈子得了。”

　　盛夏的燥热在易宣年的感官里仿佛并不存在。当光透过蒙络摇缀的翠枝绿蔓间，投射出点点光斑，他躺在竹摇椅上，任由光调皮地跃在他捧着本红皮书的修长的手上，而他只是安静看着书卷，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耳边闻语控诉他的不靠谱。

　　闻语知道这人苦夏，又向来懒散，只能看着这人敷衍自己，却又无可奈何。

　　他将空闲没放西瓜的竹椅拉到身边，坐下时故意弄大动静，希望这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混蛋，能稍微注意到他这苦巴巴等他回话的老妈子。

　　易宣年好笑地放下书，无视某人的幽怨眼神，悠然自得地伸手从闻语的怀里抱着的竹篮里拿出一个菱角。

　　菱角蒸的久，手一动壳就开了，易宣年专心吃着菱角，连闻语说的话都懒得敷衍的回句话，最后说了句：“诶，这菱角可真不错，阿姨煮的?”

　　闻语撇撇嘴，没好气道：“不是，林家阿婆给的，我家今年可没煮菱角，别人送的已经够多了。”

　　“啊，这样啊。”就没了下言。

　　闻语看了他这模样就知道易宣年压根就是在神游天外，可怜他这老妈子为这发小操碎了心，他恶狠狠地哼了一声，不怀好意道：“真该让班上的同学看看你这懒样，翩翩少年？分明只知道偷懒的大少爷。贝贝，你说你长着张风光霁月的脸，怎么让班上的女孩子对你五迷三道的。”

　　易宣年照旧剥着菱角，瞥了闻语一眼，语气如春风温柔，话却让闻语给扎了个对心穿，透心凉：“没办法，天生如此，绝无顶替。”

　　闻语啧了一声，只觉得这人这么受欢迎主要靠的是自己的厚脸皮。不过他也没办法同易宣年争，此人确实长了张人神共愤的脸。

　　“话说，宣年你确定不会走到街上被人套麻袋打吗？”闻语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怼了易宣年一句。

　　易宣年慢慢悠悠翻过一页书，不紧不慢的一句话让闻语哽着一口气。

　　“没有。现在是法治社会，傻子才会有这种想法。”

　　确实有过这种想法的闻语。

　　闻语一时被易宣年戳中了痛脚，扑向易宣年，数落起他一系列的不良习性，表达自己的不满。

　　易宣年噌地从竹椅上站起来，拉开压着他腿的闻语，就往外跑去。闻语反应很快，拼命在易宣年后面追。

　　两人绕着周女士的精心培育的花圃转圈。跑动时，少年活力撩起的风，引得茉莉栀子花香气四溢，少年的衣衫沾染上纯白丛花清雅且浓郁的香气，恰如盛夏光年热烈里暗藏着温柔与难忘。

　　最终，久疏锻炼的易宣年终究比不过成天活力四射的闻语，败下阵来，被压着求了饶才被放开。

　　打闹之后，两人一动不动各自瘫在竹椅上，不知何时夕阳欲颓，漫天红霞中，闻语坐起身问了易宣年：“贝贝，你真的要去燕京吗？”

　　易宣年听着闻语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晚风乍起，风穿过静流的水面，扫走了热气，也将易宣年的话带到了闻语耳边，“嗯。”

　　“那待那多久，读完高中？总不能在那读完大学吧，那不得要花七八年。”闻语一想到易宣年可能留在燕京的时间就顿感不妙，于是赶忙站起身跑到易宣年的身前，面目严肃地看着易宣年:

　　“贝贝，你不会一直呆在燕京吧，你要走了我找谁帮我掩盖我不可抵挡的魅力，那样我会很难做的。”

　　易宣年翻了个白眼，开口打算帮闻语打消这么个错觉:“你？不可抵挡的魅力？我看到的只有你微乎其微的智力。还有谁和你说我要一直留在燕京的，我的目标可是金陵大学，再说还有外婆留在同里呢。”

　　“也是，有镜华阿婆在，还有杨爷爷的影响，你怎么也不可能选择留在燕京。”

　　闻语放下心来坐回躺椅上，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欸，那为什么叔叔阿姨还要你去燕京读书啊，在姑苏这不也挺好的嘛。”

　　“谁叫我的户口是燕京户口呢。”易宣年慢条斯理地剥开菱角，“而且外婆身体不好不可能还来照顾我。”

　　“还以为我两能一起读同一个高中呢。”闻语泄气，然后不知又想到什么，立马直起身直勾勾地盯着易宣年，语气幽怨，活像被负心汉抛弃的怨妇，“你到那边，可不能把我忘了，另寻新欢。”

　　易宣年瞧见他这副样子，身体打了个激灵，他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嫌弃道:“去，滚一边去，少来恶心老子。”

　　闻语毫不在意，继续矫揉造作:“贝贝，你我相识一场，你可不能见异思迁啊。”

　　易宣年不理会他，径直站起身往花圃外走去，独留闻语在那演戏。

　　闻语见他不搭理自己，又怕他真的把自己留下，赶忙端起矮凳上的菱角，迈步追上易宣年。

　　“宣年，别害羞嘛。”

　　“滚蛋。”

　　“别啊。”

　　不知不觉间夕阳已沉，月悄然落在枝头，只剩几缕暗香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