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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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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去忙吧。”苏舒窈站在原地,看着顾青霭随众人悄然散去。
“顾医士。”
“公主有何吩咐?”
顾青霭站定,转过身,拱手一礼。
“不是说要全力配合我吗?怎么这就走了?”走了两步,苏舒窈站在了他的面前。
“臣会全力配合公主调查,还院正大人清白。”
“你这人如何这般冥顽不化?”苏舒窈瞪着他。
“公主有公主的执著,而臣相信老师,也是相信心中的那份执念。老师每日去给三皇子诊脉两次,一次错了尚有可能,一直错绝无可能。”
顾青霭的语气坚定,并不因为公主的质问改变半分。
“那我就看你们如何收场?”
“真相还不知道,何况,公主并未请到旨意,一切未定。”
“你敢威胁我?”
“臣不敢。只要公主不指鹿为马,臣就什么都不知道。”
苏舒窈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眸光如深潭,似有暗流在无声地涌动,原来那般端方的他还有这样一面。
肩撵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苏舒窈抱着手炉,听着后面那人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想着刚才此人的锋利逼人,闭上了双眸。
苏舒窈回了弘训宫去给皇后请了安,这才往偏殿走。
远远地就看到顾青霭站在院中,气度孤寂冷清,像是一只孤鹤。
苏舒窈让他进了殿,叫他走到近前,递给了他那本脉案。
顾青霭拿着脉案仔细看了两遍,摇了摇头,“恕臣愚钝,并没有发现有何异常。”
“院正大人和几位太医诊断的都是风寒之症引起了高热,他们商量着用了药但没有退烧,两日后瑾瑜发起了疹子。”苏舒窈坐在他对面,回忆着脉案上的内容。
“院正大人当日就开了治疗过敏之症的方子,方子里的几位药也都是对的,服药后的第二日三皇子的红疹也下去了一些。”顾青霭的的目光在脉案上极快地移动。
“错就在这里,瑾瑜对什么过敏,以及吃穿用都记录在册,我查过,没有什么致敏原因。”
“皇子起居都有专人照顾,院正说过敏了,嬷嬷们难道不会说明状况?”
“她们说了,可是院正大人坚持说是过敏了,加上吃了药以后红疹的状况当真有所好转,她们害怕因为照顾失责而被惩治,就没有再多说。”
苏舒窈又从案几上翻出了一个名册递了过去,“这些人都曾经照顾过瑾瑜,贴身照顾的人里孙奶娘和花嬷嬷已被处死,还有一位在掖廷,可以找她去求证。”
顾青霭垂头恭敬地接过了名册,掩盖了他听到那句话后苍白的脸色,“看来公主已经去问过了?”
“自然,否则我也不会说院正诊错了病。”
顾青霭并没有翻开册子看,转移话题道:“以公主所见,三皇子得了什么病?”
“猩红热。小儿易得猩红热,又因为小儿无法详细描述病情,很容易被误诊。”
“猩红热。”顾青霭重复了一遍,“我从未听过这种病。”
“猩红热患者先会出现高热,伴有畏寒、头痛、喉咙痛、呕吐等病症,同时嗓子充血,喉核肿大。接着就会出红疹,你看,这个和脉案上所写是一样的。但是猩红热患者脸部仅发红,不会出红疹,多数病患口周也不红,也无疹。但这些并没有在脉案上详细写。
这种病是疫病,皇宫里一般没有人……”苏舒窈说着,猛地站了起来,“如果别人被传染了……”
“红芙,瑾瑜的东西在哪里?……”
苏舒窈给红芙吩咐着,并没看到顾青霭沉下去的眸色。
京城内没有上报过这种传染病,皇宫里应该更不会有。
是有人想要谋害皇子?
苏舒窈吩咐完,这才看向了顾青霭,“瑾瑜的东西都已经埋了,寝殿现下也没有人住,我让他们去准备祛毒的东西了。我们现在就去掖廷。”
有侍女过来给她披上了大氅。
“皇后娘娘请公主过去。”一个侍女从外面进来对着苏舒窈福了福。
“你先去掖廷那里,我稍后就到。”苏舒窈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顾青霭从殿内出来,远远地就看到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进了皇后的寝殿。
他立在那里,直愣愣的盯着,只感觉周身的筋脉被蜿蜒而上的寒意冻住,直到迅速包裹住他的心脏。
“顾医士……”旁边的侍女小声唤他,才将他从那冰冷刺骨的寒意中抽了出来。
他仓皇的点了一下头,逃也似的出了弘训宫。
他并没有去掖廷,而是站在离弘训宫不远的宫道上等着苏舒窈。直到有侍女过来传话说公主不得脱身,他这才回了太医院。
众人眼见顾青霭回来,却不像往日般同他打招呼,他也不在意,自顾自继续忙着准备冬狩需要的药材。
暮霭沉沉,宫内各处掌上了灯,如灿灿星河。
太医院大殿的烛花啪的一声,只亮了刹那,又暗了下去。
楞在那里的顾青霭被这一惊才回了神,他搓了搓手,从地上堆着的几摞医书中又换了一本,仔细翻看。
熹微的光从东方慢慢亮了起来。
顾青霭拿着书一路朝着弘训宫奔去。
苏舒窈睡眼朦胧看着眼前的人衣着单薄,白着脸色,似一缕青烟就要飘走。
“臣从一本泊来的医书中找到了公主所说的病症。”
苏舒窈点了点头,“你这是一夜未眠?”
“臣对公主的学识深感佩服。”顾青霭说着,对着苏舒窈拜了下去。
“那就是说你现在相信院正错了?”
“臣……一切没有定论,臣仍旧相信老师。”
苏舒窈没有想到他如此固执,道:“看来不去掖廷找人问清楚,你就不会承认。”
掖廷关押着犯人,平时无人前来,十分冷清。
此时正值冬季,看着是越发萧索寂寥。
阴暗的屋内,腐烂的气息纠缠在呼吸里。
苏舒窈看着眼前的尸体,正是前几日自己询问过的贴身侍候瑾瑜的那位嬷嬷。
“公主,此人是昨天打水的时候不慎掉到井里淹死的。”掖廷令垂着头,恭敬地回道。
刚问过话,人就死了。
苏舒窈白着脸,窒息感就像一双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顾青霭的余光瞥见了窗外一道一闪而过的目光。
他悄悄出了屋子,只看到一个瘸着腿的妇人拿着扫帚费力的扫着雪。
他四下看了看,走到了那人跟前,微微施了一礼。
那人不理他,继续手下的动作。
顾青霭站在原地也不急,直到那把扫帚扫到了他的脚下。
“你不该卷进来。”
所有近身侍候过瑾瑜的人都死了,没有了人证,现在要怎么办?
苏舒窈呼出了一口气,转身看向了矮檐外的苍穹,无意间瞥到顾青霭的小动作。
她眯起了眼,他在干什么?
她想出去问个清楚,脚刚迈出去就收了回来。
她紧张地看了身后一眼,那具冷冰冰的尸体在提醒她,在这森冷的皇城,要步步小心。
不能再死人了。
苏舒窈定了定神,吩咐道:“将所有瑾瑜殿里的人都单独关起来。”
不明所以的掖廷令只能带着红芙出去清点人数。
苏舒窈站在天光下,远远地看着在纷乱的人群中那两个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的人。
人都清点好了,几人这才出了掖廷。
顾青霭却是连太医院都没有回直接出了宫。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想的全是刚才那人告诉他的话。
“那人是被推下去的。”
“公主的问话大家都听到了,院正大人诊错了病。但院正大人对主子有再造之恩,你不能把真相说出去,我们也会保守这个秘密。”
他是了解院正的医术的,瑾瑜的死,不止是诊错了病,还有别的阴谋。
怀疑的种子在他心中萌芽,滋长。
他越想心里越凉,听着路边吆喝着暖锅,糊里糊涂就进了店。
跟着他的苏舒窈也进去,走到了他面前。
她放下了兜帽,把眼前的顾青霭吓了一跳。
他站起身对着苏舒窈就是一礼,仍旧那般有度,可是苏舒窈却从他冷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唇线看到了不愿言说的烦闷。
两人坐下都不说话,暖锅慢慢扩散的热气如缥缈的纱将二人隔开,谁也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曾经贴身照顾瑾瑜的人都死了。”苏舒窈的话打破了沉寂。
“三皇子已然身死,公主为什么现在要翻出这件事?”
“为了医者的责任。”
“责任?”
“院正能诊错病,很多医者甚至不知道这个病。我只是想让所有医者了解这个病,让别的小儿不会再因为这个病而死。”
伙计端过来肉放进了暖锅里,蒸腾的热气散去,顾青霭看到了苏舒窈那双明亮的眼睛。
他凝视着她,“可是这件事情止于此,就不会有血雨腥风,就不会有人被牵连。”
“可是作为医者,难道还有比病患更加重要的事情?
难道允许疾病剥夺患者的性命而不顾?
难道不查清病情,让更多的病患失去性命吗?
顾医士—”
苏舒窈又叫了他一声,将这三个字拖得长长的,似乎是在提醒他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