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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我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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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那天，阳光前所未有的明媚，天空是满贯的蓝，一丝浮絮也没有。
街上挂满了五彩斑斓的装饰，高大的圣诞树矗立在广场上，橱窗里的圣诞老人栩栩如生。
快到圣诞节了，纽约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洛丽蹲下身拾起捧还未融化的雪。
阳光照耀在她柔和的脸上，像是只金蝶短暂的停留。
尤金从未见过洛丽这样，虚幻得好像随时都会离他而去。
“洛丽。”
他慌乱地打破了眼前的景象，向她跑了过去。
“太冷了，我们走吧。”
洛丽笑了笑，看着眼前高大的少年。
他已经十七岁了，青涩里夹杂着凌厉。
“又要到圣诞了，你还记得以前我们总会在那天堆雪人吗？”
“记得。”
“你每次都堆得很丑。”
“嗯。”
“时间过得真快。”
“嗯，好快。”
尤金心里泛起酸楚，附和着。
“…走吧，回去看看巴克，好久没在家，
它肯定吃胖了不少。”
她轻松地调笑着，自然地牵住了尤金的手，只是眼睫轻轻颤了颤。
洛丽还不知道自己只剩一年了。
家里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掩饰着这个真相。
尤金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只能虔诚地每天向神祈祷。
洛丽会问他为什么突然信仰上帝了，毕竟以前的尤金从来不信，甚至对所有宗教嗤之以鼻。
当一个人有了信仰，便意味着不再信任自己，而他向来只信自己。
这是当时尤金说的，显而易见的狂妄和倨傲。
现在却像变了一个人。
他无法解释，只能说比安卡是个十足的基督教徒，这都是受她影响。
“比安卡是个好女孩，记得好好对她。”
“嗯。”
他明明一直想靠近，却好像离她越来越远。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多，整个城市都沉浸在一片梦幻般的圣诞气氛中。
“以后别来了，我们可不是什么慈善家！”
“先生，这对我真的很重要，请您再考虑考虑！”
“付不起钱就滚蛋，一颗星星的命名权可
不是你求情我们就能给你的。”
杰罗姆手里拿着公文包不耐烦地说道。
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以来，他每天都会在上班路上被这个人拦住。
对方看起来还是个学生，性子却出奇地执拗，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缠着他争取那颗星星的命名权。
他当然可以把命名权卖给他，但是偏偏这个人根本就拿不出足够的钱。
现在的年轻人以为凭死缠烂打就能达成所有心愿么，呵，不切实际！
“我爱人有心脏病，医生说她活不过一年，我求你！把它卖给我，剩下的钱我以后一定会慢慢补给你的！”
尤金紧紧拽着杰罗姆的袖子，平日里锐利的眼神竟然充满了哀求，隐隐有几分绝望。
杰罗姆不为所动，这种说辞他听多了，这小子以为他是什么烂好人吗？
“尤金是吧？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你爱人有心脏病就应该去医院治疗！买颗星星对她也没有任何帮助，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好好陪陪她。”
杰罗姆说完毫不留情地走了，只留下尤金攥拳站在原地。
他看着那个人走远，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终究还是松开了手，可掌心早已因过度用力染红了大片。
家里灯还亮着。
尤金推开门，一股暖气迎面扑来。
走了进去，客厅沙发上正卧着道娇小的身躯。
是洛丽。
她身上盖了薄毯，但此刻已经滑到一旁。
尤金担心自己身上的把寒气染给了她，先到一旁的壁炉旁暖了暖。
随后轻手轻脚地走到洛丽身边，弯腰想要把毯子提上来。
可没想到才伸出手，沙发上的少女就醒了。
她还有些迷糊。
“你回来了，米娅伯母在厨房给你留了晚餐，最近怎么都这么晚回来。”
她嘀咕着，脸上因为暖气的缘故红彤彤的，可能是因为才睡醒，语调也比以前要温柔得多。
一头蓬松的卷毛散发出与众不同的生命力，他觉得医生也许说错了。
尤金忍住想摸摸她头发的心思。
“要比赛了，队内的训练增多了，下次别等我了。”
“嗯，听说你最喜欢的橄榄球运动员霍普金斯会拍卖出自己成名时的头盔，你不想去试一试？”
“我对它没兴趣，现在的头盔就挺好的。”
他面色从容，只是硬朗的眉骨微微皱起。
霍普金斯的每场比赛他都会看，哪怕后面这个传奇退役了，他也总会翻出比赛视频反复观摩。
没有一个橄榄球运动员会不想要霍普金斯的成名头盔。
壁炉中，火舌舔舐着木柴，发出噼啪的声响。
火焰跳跃，将所有的不安和迟疑都驱散开来。
“抱我回房间吧，我走不动了。”
尤金有些诧异，但身体像是不受控制般半蹲下来，待回过神来，大手已经掌住了少女的细腰。
一个横抱，稳稳将洛丽抱起。
怀中的少女微微偏头，倚靠在了他的肩部，随后又垂下脑袋，正好触碰到了他的心脏。
扑通扑通扑通…
“尤金，你好烫。”
“有吗？家里太热了。”
他浑身紧绷，紧张得手指下意识摩挲，又反应过来这是她的腰部，不敢乱动。
“心跳也很快。”
“嗯。”
他不知道说什么，却将她抱得更紧。
洛丽很轻，对他而言十足的娇小，整个人像只小猫窝在他怀里。
这样脆弱的，不带一丝尖锐的洛丽，尤金还是第一次见。
印象中的她总是矜贵又高傲，对别人都很好，但独独喜欢欺负他。
她给他套上了项圈。
“洛丽，我…”
他突然心脏隐隐作痛，惊慌失措地叫出了怀中女孩的名字。
小心翼翼地低头，却发现她早已睡着了。
恬静的侧脸与自己相隔不过几寸，此刻呼吸交融，心脏也稳稳贴近。
尤金终究还是没敢说出那三个字。
将女孩放到床上，轻柔地盖好被子便离开了房间。
尤金没能发现本应熟睡的少女悄无声息地睁眼起身。
柜子里的日记本被她拿出，落下注定的绝笔。
一晃过了七八日，这天是平安夜。
“尤金一大早就出去了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洛丽几个小时前说和同学见面也不见了踪影。”
米娅在厨房心不在焉地烹饪着。
一旁的餐桌上倒是已经摆满了。
香气扑鼻的烤火鸡正静静地躺在烤盘里，金黄色的外皮上刷着秘制的酱汁，姜饼上撒着薄薄的糖霜，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他们已经长大了，时间还早，再等等吧。”
马克西姆拿着一份报纸安慰道。
“可是洛丽有心脏病呀，唉，我真担心…”
“上帝会保佑她的，洛丽一向有分寸。”
“我眼睛一直跳，要不然我们出去找找洛丽。”
“电话打了吗？”
“打了，都没人接。”
……
夫妻俩担忧不已，尤金正疾驰在路上。
杰罗姆终于答应了他，只要现在过去签了合同，就能拿到命名权了。
这是他送给洛丽的圣诞礼物。
再快一点，一定要赶在圣诞来临前。
尤金满心都是往杰罗姆公司赶去，没能注意到手机的振动声。
而另一边。
洛丽正抱着一个头盔走出拍卖会。
街灯已经亮起，雪花开始缓缓飘落，轻轻地落在少女肩头。
还有几个小时就到圣诞了，她打了辆出租车准备回家。
车辆匀速行驶着，洛丽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前方是布鲁克林大桥，横跨了纽约东河，是美国最著名的大桥之一。
桥的两侧隐隐被白雪覆盖，其上车流如织，灯光闪烁，与桥下的东河相映成趣。
车辆继续向前，六角雪花轻触玻璃，又很快融化。
美丽的幻想。
就在出租车即将驶过大桥中央时，意外发生了…
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刹车声，紧接着是剧烈的金属碰撞声。
众人看见一辆失控的货车突然从侧方冲出，如同一头脱缰的野马猛地撞向了右方的那辆黄色出租车。
洛丽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她猛地推向一边，她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车门上。
玻璃破碎的哗啦声尖锐而刺耳，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挤压在了一起。
出租车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后，重重地砸在了桥面上，发出了一声沉闷而巨大的响声。
车身变形，玻璃四溅，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少女全身是血，没有生气地躺在地上，双手以奇怪的姿势紧紧抱着一个头盔。
染红了身下的雪。
“出车祸了，快叫救护车！”
“天呐，快救人！”
惊呼声层出不穷。
……
周围的声音逐渐开始嘈杂，又迅速减弱，直到一切都归于沉寂。
天空中最后一片雪花落在了少女灰白的眼中，化作滴泪，流出无尽的哀伤。
雪，终于停了。
不知为何，尤金心里突然蔓延起强烈的不安。
他揉了揉眉心，强压下这种感觉。
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占了满屏，他回拨了过去。
米娅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洛丽和你在一起吗？”
“不，她不是在家吗？”
“没有，洛丽说要去她同学家…”
……
车来到布鲁克大桥的时候，被拦下了。
“前方出了车祸，请等道路疏通了再过去。”
“妈/的，我等不了！放我过去！”
尤金摔门下车冲警察大骂，揪住对方的领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今天是平安夜呢，那女孩真可怜。”
“对啊，手里还死死抱着一个橄榄球头盔。”
尤金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不可置信地转身问道。
“你们刚刚说什么！”
“那个出车祸的人啊，你认识？”
“洛丽？不可能、不可能…”
他后退了几步，随后不管不顾拼命地往警戒线里面跑去。
入目全是红色的血。
少女躺在那里，旁边有医护人员正准备将她抬上担架。
尤金大力地把那些人推开，跌跌撞撞地来到少女身边。
那张脸，尤金绝不会认错。
他睁大了眼睛，血液仿佛在逆流 ，全身堕入冰河。
“洛丽、洛丽、洛丽！你醒醒！醒一醒！洛丽！”
他滑跪把她抱入自己怀里，努力地擦拭着她脸上的血迹，绝望地大喊着。
“我爱你！我爱你，洛丽，醒过来，求你，求你了，求你醒过来！”
“洛丽！”
血一股股流出，他怎么堵都堵不住。
“我恨你…”
“我爱你，我爱你洛丽，醒过来，求你了！”
没有人上前阻止他。
他们都知道他怀里的那个女孩早就死了。
他抱的是一具尸体。
洛尔西亚死的那天，尤金终于说出了那三个字。
是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