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藜杖映清泽》山花头

2、同学

　　应承泽以前和李藜谈恋爱时，也曾把她介绍成他的同学。

　　现在一想，他说不定也像她一样，确定他们一定会分手。

　　李藜暗骂自己不长进，深吸一口气答道：“是真的。”

　　应承泽右手撑在门缝处，以防她一怒之下又将他拒之门外。

　　他面带急切解释：“我投资农业项目只是为了丰富履历，选择你们村也完全是因为高中同学刘岩的推荐，我没有别的企图。”

　　他解释完毕，撤回门缝处的右手，两腮紧了紧说：“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看到我，我会去另外一个村转转。”

　　另外一个村遇到的好事已经够多了。

　　王慧作为云雾村村书记着实想再挣扎挣扎：“小藜，不然你搬到我家，把这栋房子整租给他？”

　　“虽然我们家的房子比不上你的现代化，但将就住一段时间，等他走了，你再搬回来……”

　　他应承泽都能视过去不存在，她李藜为什么不能？

　　况且现在AI发展的这么快，她的工作不知道还能做几年，倒不如趁机敲他一笔，早早退休算了。

　　李藜摆出风轻云淡的表情，截断王慧的话：“没事，我把阁楼租给他。”

　　“不过你刚刚也听到了，我的房子很现代化。我住了这几年觉得舒适度甚至超过了城里的别墅。如果你同意不管你住几天还是几个月，现在能马上付给我二十万租金，我就租给你。”

　　应承泽绷紧的表情终于松快，他大方笑道：“可以，你把卡号给我。”

　　他答应的如此痛快，搞得李藜脸上的神经变得紧绷颤动。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嘴唇动了动，沉默地看着他。

　　应承泽其实还没有完全松懈，他怕她反悔，紧接着承诺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和人一起住。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你，家务我全部承包。如果你还有其他觉得不方便的事情，可以列一张清单给我，我没有遵守的话，你可以罚款。”

　　他这套台词，李藜听过很多遍。

　　现在他遇到同样的境况，大概是条件反射蹦出这些话。

　　李藜保持沉默，侧身让到了一边。

　　应承泽笑笑，转身去开车。

　　什么同学会这么大方，还讲出这种话，只为租一个小小阁楼啊？

　　王慧觉得这俩人绝对不仅是同学这么单纯的关系。

　　这样也好，她不用再提心吊胆。

　　王慧叮嘱应承泽：“租金和你俩是同学的事情，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不然小藜会把很多人气成红眼病的，容易给她惹麻烦。”

　　李藜会意，盯了一眼应承泽，应承泽马上保证不会说漏嘴。

　　应承泽提着两个超大行李箱进入一楼，刚到玄关处就感受到一股柔和的暖意。

　　屋里味道干净清新，没有丁点儿尘味儿、烟味儿，令他瞬间身心舒畅。

　　村里通天然气的时候，李藜的房子还未建好。

　　她一开始想在屋里装一个壁炉取暖，考虑灰尘大、难打理，柴禾难弄便放弃。

　　反正天然气已通，她干脆请师父在一楼二楼铺装了地暖。

　　除了做饭吃饭，其他时间李藜都在二楼活动，冬天二楼的地暖几乎一直开着。

　　二楼的地暖一开，一楼也会跟着暖和。

　　应承泽这会儿感受到的暖意就来自二楼的地暖。

　　应承泽低头闻到自己身上厚重刺鼻的烟味，皱着眉脱掉外套，上半身探入客厅问：“我可不可以先洗个澡？”

　　他还站在玄关，两个大行李箱放在他身后。

　　李藜因为他的小心翼翼深感不适，走近他，从鞋柜里拿出一次性的大号拖鞋，“换鞋。”

　　应承泽接过拖鞋，坐到矮柜上，边脱鞋边说：“你们村里的人抽烟抽得好凶，我身上现在全是烟味儿。”

　　“活该。”

　　应承泽看着她板起来的脸笑道：“确实活该。”

　　“一楼有一间卧室，对面是卫生间，旁边是洗衣房。那边是储藏室和厨房，这里是客厅。一楼的卧室和卫生间是你的私人空间，干不干净我无所谓。但其他公共空间不能脏乱，不能带其他人回来，不能发出噪音。”李藜介绍一楼布局，并提出要求。

　　应承泽的外套搭在臂弯，他进入客厅，抬眼四处瞅瞅说：“我还是想住阁楼。”

　　小阁楼是李藜用来做手工、晒太阳、看星星的地方。

　　“阁楼上什么都没有，而且冬冷夏热，我可不想昧着良心收你那二十万租金。况且阁楼是我的私人空间，我不想被别人占用。”李藜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阁楼，不安地整理客厅白板墙上五颜六色的磁扣。

　　她真的打算拿他当租客。

　　应承泽神色渐冷，“我看你只是不想被我占用。”

　　正在白板上写注意事项的李藜回头问：“什么？”

　　应承泽黑沉着脸说：“我作为租客，是不是也可以向你提要求？”

　　李藜闭眼压下火气：“你信不信我现在拿扫把撵你出去！”

　　“你要是真想撵我，就不会先问我信不信。”应承泽大步迫近白板墙边的李藜，见她立即后退贴住墙面，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眼里火光闪现，“我只有一个要求，跟你对我的要求一样。”

　　李藜提醒他：“这是我的房子。”

　　“我知道，但我作为租客也有提要求的权利。”

　　“我可没跟你签租房合同，你说你是租客你就是了？你只是一个借住在我家的同学而已，你没有提要求的权利。那二十万你也没注明性质，我可以一口咬定是你给我的人情而不是房租。”

　　李藜为因他莫名其妙逼近而心跳加速的自己感到丢脸，但好在她说完这些话之后，应承泽脸色微变，让她觉得自己扳回了一成。

　　“谁会突然给一个多年未见的同学二十万？再说了你们村书记也可以为我作证。”

　　俩人此刻完全突破了安全距离，应承泽鼻间全是李藜身上的馨香。

　　他很想再凑近她一点儿，又怕身上残留的烟味儿让她不适。

　　应承泽个子高，李藜虽说个儿也不矮，但毕竟俩人身高差了足足二十厘米。

　　这会儿她为了显得有气势，不得不拼命仰头看他，气势没提上去，倒像是正等着他做些什么。

　　一些往日情景突袭大脑，李藜一把推开他，面向白板墙，手毫无章法地忙碌着。

　　“什么要求？”

　　应承泽低笑，而后回答道：“你也不能带其他人回来。”

　　李藜无语，她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要求，让他非得提出来。

　　她飞快地在白板上写写画画，咕哝道：“你以为我是你！”

　　应承泽跨到她侧面，靠着墙，眸子漆黑晶亮，高兴地确认：“同意了？那我就住一楼。”

　　“赶紧去洗澡吧！一身烟味，熏死人了。”李藜拧着眉说完，蹬蹬地跑上二楼。

　　回到二楼书房的李藜，心绪不宁，完全无法做事，索性又下楼准备把注意事项写完。

　　她刚到楼梯口，撞见仅围着浴巾，甚至拖鞋都未穿的应承泽，在客厅走动，气得怒吼：“你把地板弄湿了！”

　　应承泽对她发怒的重点伤心不满，无奈解释道：“我忘记拿换的衣服了。”

　　李藜吼完才注意到他露在浴巾外的上半身，肌肉结实，皮肤光滑，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还穿着衣服的时候，李藜就看出来了，他比以前壮不少。

　　想到以前，李藜脑子里出现不可描述的画面，再看一眼一脸无辜的应承泽，自己竟莫名尴尬起来，不得不又往楼上逃。

　　应承泽从前就是个男妖精，现在的妖力更胜从前。

　　李藜开始后悔为了钱一时冲动让他住进来。

　　这时，王慧电话来了。

　　“你和你那位同学一起过来吃饭呗！我忘存他电话了，你帮我叫他一声。”

　　李藜自然不会答应去王慧家吃饭。

　　她厌恶烟味，而王慧的爸爸完全是个老烟枪，她不想为了一顿饭被迫吸半天二手烟。

　　但她也没有应承泽的电话，又得下楼一趟！

　　应承泽已经洗完澡，清清爽爽蹲在行李箱旁取衣物。

　　“王慧让你去她家吃饭。”

　　应承泽微微皱眉，“不想去，好不容易洗掉身上的烟味，去了又得吸一身回来。”

　　“我把她电话给你，你自己拒绝。”

　　应承泽打通王慧的电话，“对，她给我说了。就不麻烦你们了。她已经把饭做好了，我们快七八年没见了，也有很多话要说。以后有时间再去你家拜访。”

　　“那会儿是谁说的家务他全包的？这么快就把我架到不得不做饭的位置上了？”李藜瞪着面不改色撒完谎的应承泽问道。

　　应承泽捏着手机笑意盈盈道：“我只是这么说，又不是真让你做。”

　　她此刻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像是他一直以来的美梦忽然实现，多少有些不真实。

　　“家里有西红柿、鸡蛋吗？挂面或面粉有吗？”应承泽抱起行李箱里的衣物往一楼的卧室走，随意问着又在白板上鼓捣的李藜。

　　李藜全身一颤，磁扣啪嗒一声吸住白板。

　　西红柿鸡蛋面是自从应承泽大二搬出学校宿舍，在外租房后，李藜经常吃到的食物。

　　她爱吃西红柿鸡蛋面，应承泽怕她吃腻，就变着花样儿给她做。

　　西红柿鸡蛋面这么普通的食物，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儿啊？

　　应承泽能。

　　他觉得挂面没有现做的面好吃，于是学会了手擀面、扯面、拉面等不同做法，不同形状的面。

　　然后又研究西红柿鸡蛋浇头的可变性。

　　李藜每次吃都能发现跟上一次吃到的面味道不同，却又能确定是应承泽做的。

　　他在这些事情上总是能惯着她，惯到李藜有时候心里过意不去，甚至想过毕业后工作落实，留在安城跟他结婚生子算了。

　　当然她并未因为这种事失去理智，真的将心里的想法说出口。

　　而应承泽不能惯她的事是什么呢？

　　是她一直重申不结婚不生子。

　　应承泽每计划一次两人的未来，李藜就会重申一次她不结婚生子。俩人也就会因此大吵一架，然后又和好。

　　只是他们最后一次为此事吵架时，掺杂了其他复杂的因素，应承泽直接提出分手，而李藜没了和好的兴趣。

　　李藜不是迟钝的傻子，她当然知道应承泽来云雾是为了她。但她不知道他的具体目的，她也没办法开口问。

　　她只知道他们以前没办法在结婚生子这件事上达成一致。如今他们分手已经快八年，近五年的感情早已被距离和时间冲淡，更不可能在结婚生子这件事上达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