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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变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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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过堂风吹来,掀起少年的衣袂,扫去一地浮尘。一眨眼,陈今浣便站在了一片白光之中,身上的道袍也变成了囚服。那风不知是从哪里吹来的,冷得出奇,一个劲地钻进他那空荡荡的裤腿,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他环顾四周,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墙壁和地面都被光芒笼罩着,让他无法认清自己身在何处。这里除了他,还有一张木床,上面堆着一床团成块的棉被。像是感知到了少年的到来,床上的被子蠕动了一下,从里面冒出一张老脸。
那张脸,正是监狱里的疯老头。
“长森主,你不冷莫?站那里吹过堂风,身子扎实嘞!”老疯子蜷缩在对面的床铺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副怕冷得要死的模样。
可是,那张床上,不应该躺着阿宝吗?
陈今浣向疯老头伸出手,后者立马激动了起来。
“诶诶,这是俺滴被子!俺就这一床被,给你拿去嘞,俺咋整呐!”他裹紧被子,却又不忍心看陈今浣挨冻,支支吾吾地补充道,“你不嫌弃……和俺睡一块…也中咧。”
陈今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站定在原地,任由那冷如刀割的寒风在脸颊上划过,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脸上凝固着惊愕的神情。人的容貌可以改变,骨相却是不会变的——陈今浣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才会如此震惊。
这老疯子的骨相,竟和阿宝一模一样!
“阿…宝?”两个字从他的唇间飘出,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说话。
而那个疯老头,在听到他轻轻吐出“阿宝”这两个字之后,整个人仿佛是打了鸡血一般,瞬间激动得难以自持。他就像上蹿下跳的猴子,猛地一下从那张破旧的床上弹了起来。然而,由于用力过猛,他的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上铺的床板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可即便如此,那老头的眼中依然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对于刚刚头部遭受的撞击所带来的疼痛,他丝毫不放在心上。
“你……想到啦?你终于想到俺是哪个啦?”老疯子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度,他迫不及待地将裹在身上的被褥抛到一旁。随后,他光着脚丫子直接踩到了那片被白光笼罩的地面上。此时的他,身上仅仅穿着一件单薄的褂子,却似乎一点儿也感受不到寒冷,足见他有多么狂热。
“你……为什么会……”还没等陈今浣把心中的疑问完整地问出来,突然之间,他便感觉到有一股暖意顺着自己的指尖缓缓传来。紧接着,这股暖意迅速蔓延开来,覆盖住了他冰冷的手心。
陈今浣下意识地低下头去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一双干瘪枯黄、犹如树皮般粗糙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地覆在了他的手掌之上——原来是老疯子握住了他。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尽管老人的这双手看上去干枯消瘦、布满皱纹且异常粗糙,但当真正触摸到时,却能明显感觉到它们竟是那般柔软而且充满了弹性,这种反差实在是太过于非比寻常。
就在陈今浣难以置信地眨着眼睛的时候,更加离奇的一幕出现了:他一眨眼,老疯子的脸就变成了阿宝的模样,再一眨眼,它却瞬间变了回去。两张脸就像变戏法一样交替重复出现,搞得他头晕目眩。
“你俩这么快就搞好关系了?真没料到,你还挺热心肠的嘛,师弟。”泠秋望着眼前这一幕,有些惊讶地说道。
此时的阿宝,则是完全沉浸在了幸福之中,眯着双眼痴痴地笑着。那笑容看起来天真无邪,但配上他嘴角不断流淌而下的口水,却又显得有几分恶心和滑稽。
“浣哥哥......俺喜欢你......”阿宝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声音虽小,却还是清晰地传入了少年的耳中。
听到这话,陈今浣先是一愣,随即便像触电般猛地甩开了那双肥腻腻的手。他一个箭步冲到墙边,弯下腰去开始疯狂呕吐起来。
“哕——”一阵阵干呕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功夫,地上便多出了一滩黑乎乎的浆糊状物,散发着刺鼻难闻的气味。
陈今浣的胃里翻江倒海,他几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那一地的黑色浆糊是他吃下去的佹种,此刻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它们似乎在他的胃里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变得像是某种腐败生物的内脏。他扶墙站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自己的整根喉管都在燃烧。
“师弟,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泠秋关切地走上前,轻轻拍打着陈今浣的后背,试图缓解他的不适。
陈今浣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我……我没事,只是…有些反胃。”
所以,刚刚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时间的闪烁,还是眼睛的幻觉?无论是哪一种,陈今浣都受不了这种不能自已的感觉了,他必须尽快开始献祭计划,让力量回归掌控。
泠秋却权把他的表现当作了吞食佹种所带来的反噬,眼底流露出一丝怜惜。
“你毕竟情况特殊,千万莫要逞强……若是实在支撑不住,就去一趟囚室吧。那里关押着的都是些罪大恶极、理应处死之徒,你不必有太多顾虑。”泠秋将真人方才扔过来的那串钥匙妥善保管于身上,此时,这串钥匙恰好能够派上用场。
他将钥匙与一个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香球一同递给了陈今浣,并语重心长地接着说道:“这是你之前落在寝舍的安神香,把它带在身边,便能起到镇定心神、安抚情绪的功效。答应师兄,切不可再这般执拗,人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陈今浣擦了擦嘴角,默默地从泠秋手中接过了那些物品。他微微颔首,表示应允。他的确需要去一趟囚室,不过并非为了做出食人之举,而是要去寻找某个人——吴命轻,那位与长明观颇有渊源瓜葛的死囚,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欣然接受合作邀请。
“放心,我会的。”陈今浣将钥匙和香囊放入随身荷包,回过头去暗自在心里打着算盘,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对泠秋说,“对了师兄,教我炼丹吧,正好这儿器材齐全,能省去不少麻烦。”
“你…真的没问题么?”
“别把我想得太脆弱了,这种程度的磨难,不值一提。”
见他态度坚决,泠秋也不再推诿,而是答应了他的请求。他唤来几名侍童前来照顾阿宝、处理杂务,自己则从墙边的置物架中取出一个药罐,带领着陈今浣离开了厢房。
二人走进丹房,来到一间空置的炼丹室,泠秋将手里的药罐放在地上,开始架炉烧火,陈今浣则在一旁帮忙。由于空间太过狭窄,陈今浣在移动时不小心碰倒了地上的药罐。药罐在地面转了几圈,洒出一地猩红的液体。
那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陈今浣弯下腰想将它扶起,就在这时,罐口却猛然伸出了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