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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辛者库犯事宫女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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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玉桃从噩梦中惊醒,心跳如雷,浑身冷汗,极速地喘息。
那个梦是如此的清晰真实。
她梦到自己在刷恭桶,突然一只脚踢翻了恭桶,里面的粪水泼了满脸满身。
她狼狈地趴在地上呕吐,无数只脚便踹到她身上。
夜里,她爬起来,走到井边,跳了下去,井水瞬间灌满了她的耳鼻,辛辣、窒息、冰冷、绝望。
过了许久,那种感觉才渐渐消失。
玉桃怔怔地望着墙上的月光,心里十分迷茫。
她父母双亡,叔叔养不起她,便送她去采选宫女。
她很幸运被选上了,那时小小的她想着在宫里好好当差,积攒银钱,等到了年纪再出宫嫁人。
可这个心愿没有两年便破灭了,她在梅嫔主子那里勤勤恳恳的当差,不知怎么的却被诬陷打破了御赐的宝瓶。
她争辩无用,被押往慎刑司受罚,要不是顺忠公公出手援助,可能她人已经没了。
可是她现在活着又有什么用呢?辛者库的宫女到了年纪也不会放出去。
她只能这么日复一日的劳作,直到病死老死。
也许早点死也是一种解脱。
玉桃想了很多,却依旧看不清自己的前路。
心里沉沉的难受,根本睡不着。
就这样睁着眼,直到听到钟声远远传来。
玉桃起身,打开门准备去外面洗漱。
门外走来了一个人,是同屋的翠云。
她怎么从外面回来?玉桃有些困惑地看了她一眼。但没有问,毕竟她们之间也不熟。
翠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走了进去,步伐有些别扭。
玉桃没想太多,走出门外。
外面天还是黑的,四周陆续有人打开房门出来,大家都借着微薄的月光在摸黑打水洗漱。
然后开启重复的一天。
日复一日,每天都过得很漫长又过得很快。
玉桃现在每天期待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能见到顺忠公公,和他道谢。
可是连着好几天门都是锁着的,期望都落空,玉桃渐渐的也不抱希望了。
这天,她瞥过门口,照旧把衣服放在他的门上的篮子。
突然反应过来,这次门没锁,也就是顺忠公公在里面。
玉桃的心跳开始加快,有些不知所措。
想了想,她决定先把衣服送完再来道谢。
送完衣服,玉桃停下对紫棠说“我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紫棠看了她一眼,点头没有说话。
玉桃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便又解释了一句“之前有位公公帮了我,我想去道谢。”
紫棠眼里复杂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重新回到那个房间门口,玉桃鼓起勇气小心地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来开门,也没有声音。
玉桃想了想,又敲了敲门,这次力气更大一点。
没想到门就这样开了一个角。
玉桃怔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试探地叫了句“顺忠公公在吗?”
说完她屏住呼吸,听着里面的动静。
“水…”里面传来一个很微弱的声音。
玉桃怕自己听错,大着胆子又凑近一点。
这次听得更清楚了,确实是一个人在喊水,估计就是顺忠公公要喝水。
玉桃鼓起勇气,推开门,小心的走进去。
迎面是一套桌凳,左边靠墙摆放了一个架子床。
床帷并未放下,可以看到上面躺着一个人。
玉桃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
顺忠公公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满面潮红,额头上搭着一块巾子。双唇干得有些起皮,喃喃道“水…”。
玉桃赶紧去倒了杯水来,走到床前却有些犯难。
他躺着,不太好喂水。
玉桃想了想,便把水倒掉一些,只剩下杯底,然后小心的喂给他喝。
如此喂了五六次,他才算是把嘴闭上了。
喂完水,玉桃看他脸红烫得厉害,便把巾子拿下来,重新浸了水拧个半干,然后小心的擦拭他的脸颊,额头。
纠结了下,她还是轻轻擦了下他的脖子,他的手。
她小时候发热,阿娘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擦了一遍后,巾子又热了,她往水里洗了下,转身想要接着擦,就看见顺忠公公的眼睛睁开了。
玉桃吓了一跳,巾子脱手掉在床上。
回过神来,玉桃赶紧起身。
手却被他抓住了,玉桃感到手腕一烫。
“继续擦。”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玉桃只好捡起帕子,接着擦。
可是擦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
玉桃的动作越来越僵硬,她轻轻擦了两三下后,便拿下巾子要去洗。
“还有。”顺忠微抬起下巴,示意她。
玉桃咬了咬唇,硬着头皮,将手放上去,轻轻的点了点。
然后,又将他摊开的手也轻轻地点了点。
做好后,玉桃小心地抬眼看他,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上,他的眼睛在昏暗中显得异常的明亮。
玉桃心里一跳,努力按压惊慌,起身向他行礼,“顺忠公公吉祥,奴婢玉桃是来感谢顺忠公公的多次相助。顺忠公公的大恩大德,奴婢铭记于心。”
“起来吧。你的伤如今怎么样了?”顺忠问她。
玉桃没想到他还记得,心里很是感激,“承蒙公公关照,奴婢的伤已经好了。”
顺忠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如今在辛者库待得如何?每日都做些什么?”
“有赖公公庇护,奴婢每日洗些衣服。”玉桃斟酌着回答,虽然每日并不轻松,但相对于其他宫女而言还是好得多。
顺忠点点头,玉桃想着是不是该告退了。
外面突然走进一个人,“顺忠哥,药来了,你得趁热喝。”
看到玉桃,他愣住了。
玉桃赶紧向他行礼,“公公好,奴婢玉桃是来向顺忠公公道谢的。”
说完,玉桃又向顺忠欠身“公公好好休养,望公公早日康复,奴婢告退。”
顺忠又看了她一眼,点头,“好,你回去吧。”
敬忠刚刚就感觉到他们之间氛围怪怪的,这时候又看到顺忠的眼神。
他眼睛一转,便拦住了玉桃,“唉,我这肚子突然有点痛,麻烦玉桃姑娘帮忙喂下药。”
说着将托盘递到玉桃的手中,便溜了。
玉桃拿着托盘有些尴尬,顺忠公公没有说话,她只好又上前去,把托盘放下,看着他。
顺忠看向她,“扶我起来。”
玉桃踌躇了下,看他苍白虚弱的样子,还是上前帮忙搀扶。
顺忠公公看起来瘦弱,没想到身体沉得很,玉桃使劲用力帮他坐了起来,额头都冒汗了。
等他靠好,玉桃忙不迭地后退,不自在的很。
他身上并不是有奇怪的味道,而是一种冷香,莫名好闻。
顺忠坐好后,静静地看着她。
玉桃拿过药碗递给他。
顺忠伸手来接,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好半响,才缓住。
玉桃看他那病弱的样子,也不敢把碗给他了,免得他等下把药撒了。
“公公,还是奴婢喂您喝药吧。”玉桃询问。
“也好。”顺忠点头。
刚咳完,他双颊晕红,眼尾和唇红得冶艳。
玉桃不敢看他,认真地盯着勺子,将药喂到他嘴边。
顺忠配合的一次次张嘴,喝了下去。
喂完了一整碗药,玉桃松了一口气,她赶紧起身告辞,“顺忠公公,天色已晚,奴婢得回去了。”
“好。”顺忠答应得很干脆。
玉桃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赶紧转身离开。
却没有看到顺忠注视着她离去的身影,眼神中透露着势在必得。
玉桃出门后,天已经完全黑了,她加快脚步回去。
一双眼睛藏在门后目睹了她的离去。
玉桃回到浣衣局,房门已经关上了,她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有人问。
“是我,玉桃。”玉桃应答。
不一会儿有人来开门,是绮霞,她诧异地看着玉桃,“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玉桃疑惑,“我办完事就回来了啊。”
“你那位这么快?”绮霞好奇问道。
“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玉桃越发糊涂。
“切,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还跟我装什么蒜。”绮霞不屑地看着她。
“绮霞姐,我是真不清楚你在讲什么。”玉桃苦笑,有口难辩。
“那你去干嘛了?”绮霞怀疑地看着她。
“我就是去道谢的。”玉桃解释。
“宫女还是太监?”绮霞接着追问。
玉桃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诚实,“太监”
就是太监帮她,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那不就是了。”绮霞好笑道。
玉桃疑惑地看着她。
绮霞看着玉桃懵懂的眼神和清纯的脸蛋,笑得意味深长,“以后你就知道了。我看你也是有福气的。”
玉桃没听懂,但绮霞已经不说了。
玉桃看了眼屋里的其他人,紫棠没有看她,脸上是事不关己的淡漠。
翠云和雪梅的眼里好像满是厌恶,喜姨的眼里好像是怜悯。
玉桃汗毛竖起,总觉得有什么危险在等着她。
直到去澡堂子洗澡,玉桃才明白绮霞说的是什么。
平时只能在房间简单擦洗,灯火昏暗,加上玉桃也不会特意去看别人身上。
这次才发现翠云和雪梅身上青紫一片,惨不忍睹。
绮霞身上也有许多淡淡的红色。
玉桃突然想起以前听过的太监和宫女之间的“对食”,只不过她听到的都是太监努力讨好宫女。
怎么,她们两个如此凄惨。
“收起你那可怜的眼神,别得意,太监都是没根烂心肝的东西,你迟早落得和我们一样的下场。”翠云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玉桃,别听她的,她俩是没跟对人。”绮霞不乐意了,白了她们一眼,转过头对玉桃说。
“你是跟对了,像狗一样舔你,舔得你开心就忘记它是狗了。”绮霞笑得讽刺。
“你再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绮霞面色难堪,满脸怒气地威胁她。
“你来啊,说得我怕了你似的。”翠云不屑。
绮霞扑了过去,几人撕打成一团。
隔天,玉桃去送衣服的时候,看到顺忠公公房间的门开着,他正坐在桌前低头喝茶。
玉桃却不敢走过去,她想让紫棠把衣服送过去。
突然,顺忠抬起了头,眼睛与她遥遥对上,目光一直没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