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大婚之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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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年八月十五，宜嫁娶，宜婚丧，林相府红绸满挂，府中下人早早就忙活起来。
昭合苑中，林夫人早早带着妆娘过来为林霁装扮。
林霁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妆娘轻柔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涂脂抹粉。
从镜中窥见母亲一脸疲态，以手撑额阖住双眼的样子，林霁顿了顿，启唇道：“母亲可是没睡好，让环儿给你按按吧，她手艺是极好的。”
林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上妆后愈发艳丽夺目的林霁，没有应允只是静静打量着女儿。
气氛莫名有些压抑。
妆娘很快化完妆面，瞧着新娘子眼里不由闪过一抹惊艳，她化过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没有一个人比得上眼前这位。
初长成的少女雪肤乌发，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带着勾人的弧度，被胭脂染红的眼尾与眼中的清冷杂糅，妩媚又不失端庄，鼻子挺翘，唇瓣丰润，略施粉黛就已有倾城之貌。
只不过少了些新嫁娘的喜悦与羞涩。
妆娘退下换梳头嬷嬷上前来替小姐绾发。
随着青丝被梳起，昭示着姑娘到妇人的转变。
待到华丽的凤冠戴上，林霁完成了在闺房的最后一次梳妆。
林夫人终于起身走到林霁身边，带出个笑的模样，抚着林霁的肩膀低声说道：“我儿真美，可惜了。”
林霁在镜中对上母亲的视线，红唇弯弯，面帘下瞧不清情绪。
低叹一声，林夫人将红盖头盖在林霁头上，再没说一句话，到前面迎宾客去了。
林霁在一片红中静坐许久，耳边才传来喧闹声。
吉时已至，新郎过来接亲了。
林霁感觉自己被喜婆扶起走到门前，伴随着门开的声音微光透过了盖头，一只手递了过来。
看着盖头下骨节分明还略带薄茧的手，林霁将自己的手轻轻放了上去。
纤细柔白的手一整个被包在大掌中，与林霁从小冰凉的手不同，这手十分温暖，薄茧蹭的人有些发痒。
林霁正准备迈步向前走，突然感觉腰间一紧，天旋地转间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中。
惊慌间嗅到了男子身上淡淡的皂荚香。
旁边的喜娘目瞪口呆，这这这，旁人都是用背的，这新郎怎么如此孟浪，直接将新娘子抱了起来。
褚煜阳看着喜娘的表情，自觉没什么错，他两个哥哥都是这么迎娶嫂嫂的，他看的明白。
掂了掂怀中柔弱无骨的身子，心想到真轻啊，便脚步稳健地抱着人走了。
喜娘连忙追上去。
林霁靠在男子坚实的胸膛上，听着稳健的心跳也平静了下来。
将林霁放入轿中，褚煜阳便翻身上马，带着迎亲队伍扬长而去。
轿中的林霁听着外面敲敲打打的喜乐，心中没有哀伤，也谈不上喜悦。
不过是换个地方过日子罢了，她对相府也没那么深的感情。
长长的嫁妆看得道路两旁的百姓惊叹不已，乖乖，不愧是相府千金出嫁，这差点和皇帝攀亲的人家就是不一般，如此多的陪嫁搁普通人全家几辈子也花不完啊！
只林霁知道，她那对爹娘最好面子，看不得相府落一点下风，原先八十八抬嫁妆是因为侯府彩礼给得高才增加为一百零八抬的，跟相府千金出嫁可是毫无关系。
侯府和相府之间的路程还是比较远的，天色渐暗，踩着吉时，接亲队伍总算到了侯府。
侯府早已高朋满座，烛火通透，等候多时了。
林霁被喜婆扶下轿，握住了递过来的红绸，感觉另一端传来的轻微拉扯力，便顺着力的方向抬脚向前走去。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一切都很顺利地进行了下去，顺利到坐在新房床上的林霁没有多少实感。
褚煜阳去给客人敬酒，此时屋里安静地只剩下红烛燃烧的噼啪声。
林霁端坐在床上，背脊挺直，即使凤冠压的脖颈有些酸疼，也没让她松散下来，那是早就刻在骨子里的礼仪教养。
过了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青团提着食盒脚步轻快地进来唤道:“少夫人，过来用些吃食吧！离少爷回来还有好久呢，别饿着肚子了。”
林霁听着这甜脆的声音，不禁挑了挑眉，听这称呼来人应该是府中丫鬟，不过这语气倒是随意自在，没有一点下人该有的恭谨。
“谁吩咐你来的？”
“回少夫人，是夫人让我来的。”
侯夫人？倒是对她这新媳妇上心，就是不知道这心意是真是假。
林霁抬手将盖头扯了下来，顺手放在床边，朝桌前走去。
等青团将食盒中的东西摆好，一抬头便看见站在桌边的新娘子，不由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张。
林霁打量着桌上的吃食，都是些易入口的糕点，精致小巧，食用起来不会蹭掉胭脂，也没异味，挑不出什么毛病。
坐下后看到侯夫人派来的丫鬟正一脸呆相地盯着自己，淡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没，没有……”青团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想起侯夫人让她不要在少夫人耳边聒噪的叮嘱，青团憋了又憋，最终还是没忍住。红着脸羞涩地说:“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像您这么好看的人，跟天上的仙女一样，一不小心就看痴了。”
嗯？林霁执着筷子，看着这个圆脸的小丫鬟吐露心声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
从小到大，夸她美的人有很多，或讽刺，或恭维，或嫉妒，她还没有听到过这么纯粹的赞美。
林霁没说什么，只小口小口地吃着有些弹牙的水晶糕，品尝着甜糯的滋味，往常在相府很少食甜食，林夫人在饮食方面一直注重，她其实很喜欢甜食。
看着少夫人优雅地进食，青团觉得赏心悦目极了，打从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位美丽的主子。
林霁只是每个浅尝了下，过晚不易饱食，伤脾胃。漱了漱口拿帕子轻拭了下嘴角，然后回到床边盖上盖头继续端坐等待。
青团也手脚麻利地收起桌上剩下的吃食，出门前感叹道三少夫人吃的可真少，想当年二夫人吃了三倍的东西还觉得饿呢！
一切又重新恢复了寂静，用过甜食后林霁的心情稍微变好了一点。
等到红烛都下去了半截，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听着许多人嚷嚷着要看新娘子闹洞房，不过一会儿声音又小了下去。
最终进门的只有褚煜阳和喜娘以及几个丫鬟。
喜娘喜气洋洋地请新郎官拿起称杆为新娘子掀盖头。
褚煜阳面色淡淡，干脆利落地从丫鬟手上托盘中拿起秤杆，轻轻一挑，盖头便滑落了下来，露出底下人儿的真容。
怔愣了一瞬，褚煜阳很快恢复了表情，就算他不喜欢这个从未谋面的新婚妻子，也不得不承认她很美，仿若含苞之花娇艳欲滴。
尤其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有些勾人。
褚煜阳在与她眼神相撞的那一刻莫名移开了视线。
林霁抬眼看到褚煜阳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喜欢她。
虽然有一瞬间为她的皮相所惑，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连视线也没停留太久。
在后宅中有一个宠爱自己的丈夫是多大的底牌，她在看惯林府的明争暗斗和宫中的尔虞我诈后早就清楚地知道，现在看来，她暂时没有拥有这张底牌。
看来开局不利，就算将来她可以凭借自己在侯府立足，不依靠任何人，现阶段还是要得到褚煜阳的爱。
垂下眸子，林霁的心里百转千回。
咬了一口生饺子，佯装羞涩地说了句“生”之后便差最后一步喝合卺酒了。
林霁生的不矮，奈何褚煜阳太高，两人交杯便需要褚煜阳俯身迁就。
高大宽阔的身影直接笼罩住了林霁娇小的身躯，在他靠近的那一瞬，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心忍不住颤了一下，好近，她还从未与男子靠得这么近过。
褚煜阳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颜，心上好像也被她震颤的睫毛搔到，有些发痒，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感觉便消失不见了。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交颈饮完了杯中的酒。
喜娘看着最后一步圆满完成，便暧昧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也就不多耽搁时间了，少爷夫人早些安置吧！”
说完，便扭着腰肢出门了。
丫鬟侍候着林霁卸掉沉重的凤冠，首饰，简单洗漱过后便换上了轻薄的绸衣，更能显露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
等所有人全部退下后，林霁看着床边的男子，她未来的夫君，难得感到有些棘手。
今天之前两人还是未见过面的陌生人，接下来却要行世间最亲密的事，莫名有些荒诞。
林霁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褚煜风清了清嗓子，唤道:“林小姐，我有话要同你说。”
林小姐？真是好生疏的称呼。
林霁抬头微笑着回道:“怎么了，夫君有什么要对妾身讲的？”
褚煜阳看着眼前一头乌发披散的女子，被她一声夫君叫红了耳朵。
握了握拳，认真说道:“林小姐，娶你实是皇命不可违，我本心是不愿的，也不想欺瞒于你，若小姐同意，大可和离，将所有过错归在我身上，另觅良人。”
说实话，林霁听完后第一反应不是诧异愤怒而是觉得有些好笑。
多久没有看到如此直率之人了，以前见得那些人恨不得多长一颗心，事事圆滑，走一步便能想到三步。
和离说的简单，先不说打了皇帝的脸，加深两家的仇怨，就对女子来说，就算是男子的过错，影响的也是女子的名声，这世间的风言风语她可以不在乎，但也不想背负，平白扰了清净。
好一个本心，可惜她成全不了。
眨眼间，林霁的眼圈就红了，剔透的眸子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泫然欲泣的样子惹人心碎。
褚煜阳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反应，是打是骂他都受着，他都能应对，没想到她哭了。
他一下手足无措起来，“哎，林小姐你别哭啊！有什么事好商量，我最怕女子哭了。”
林霁眼睛一抬，蓄在眼里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滚落，声音有些哑地说道:“是夫君心里有人了吗？我才嫁过来一日便要与我和离。”
褚煜阳连忙说:“没有，没有，只是……”
这要他怎么说，看着林霁垂泪的样子，难道要说他不喜欢她这样的，喜欢能骑马的，能喝酒的，会武功的，惹得她更伤心吗？
原谅他从未与除了家里人之外的女子接触过，不知道怎么回才对。
林霁瞧着火候差不多了，便见好就收，女人的眼泪一时可惹男人怜惜，哭久了就变成厌烦了。
泪眼朦胧地扬出个笑，“那就好，夫君与我才刚刚相识，想来感情不是一蹴而就的，如若接下来一年夫君还是想要和离，那我愿意成全。”林霁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
褚煜阳挠挠头，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上了，再不答应可真的有点过分了。
“好，一年为期，这期间你我不用行夫妻之实，其他事我还是会配合的。”褚煜阳一副贞洁烈男样。
林霁点点头，同意他说的。
看着眼前人脸上还挂着泪珠，褚煜阳忍不住摸出帕子，示意她擦擦。
林霁一脸茫然，装着不知道他意思的样子。
褚煜阳忍无可忍，拿帕子轻拭掉那碍眼的泪珠，扭头去柜中去了新的被褥。
看着他的背影，林霁勾了勾唇，一年？但愿他能说到做到。
看着他利索地在地上打好地铺，林霁坐在床上歪着头劝到:“地上凉，还是上床睡吧，盖两床被子就好。”
“不用，我睡姿不好，怕唐突了你，还是睡地下为好。”
看他劝了不听，林霁躺下裹紧被子不再管了，她起的太早，真有点累了，合上双目很快呼吸均匀睡了过去。
褚煜阳吹了蜡烛，躺在硬邦邦的地上，睁着双眼，罕见地睡不着，闭上眼睛全是这位林小姐哭的样子，极为扰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大婚之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