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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仲父吕不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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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居,芈荷趴在床榻上小憩,她搬来此处半月有余了。因伤出宫,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王蓁端着糕点放在了芈荷的面前。
芈荷睁眼,伸手拿了糕点就开吃,“太...太好吃了!阿蓁,谢谢...你的点心!”
王蓁坐在床边,“你我之间还言什么谢,好吃就多吃点,吃完了我再去咸阳市买!”
“你这儿好点了吗?”王蓁指了指芈荷的后背。
芈荷道:“已经...已经结痂了,不过,还是...会不舒服...”
王蓁道:“我听阿父说,蕲年宫宫变那晚可凶险了!嫪毐私用赵太后玺调集了宫里的禁军和宫外的叛军里应外合,将整个蕲年宫团团围住,大肆屠戮,血流成河!”
说完王蓁哆嗦了一下,想起那血腥场面就恐怖。王蓁转头看向芈荷,“阿荷你真是厉害!被叛军困住还能突出重围,当真是神勇无敌!”
芈荷苦笑道:“我...我没有那么神勇。要是,要是...没有那几个...心善的宫女寺人...恐怕...恐怕你们...再也再也见不到我了......”
芈荷心里冒苦水,她也没料到蕲年宫之变会如此惨烈,这次是她失算了。她要知道会血流成河,就算得罪华阳太后,治她个大不敬之罪,她也绝对不会淌这浑水!
王蓁同情的瞧着芈荷,她就知道宫里不是过安生日子的地方。阿荷和自己都是一类人,生性爱玩。如今,阿荷被宫妃的身份绊住 ,此生不得自由,想来也是不好受的。
不知不觉间,已到五月中旬。水云居绿树成荫,偶有几声蝉鸣,惹人心躁。
芈荷在床榻上哀嚎,“哎哟!定是...定是...上次伤得...太重了,伤及了根本,现如今...什么病都...都找上门来了~”
嚎完芈荷开始呕吐,白眼一翻浑身抽搐。
一旁的御医见状连连拭汗,元夫人脸色苍白,脉象虚浮,他一时之间也辨认不出是什么病。
御医走后,春杪捂着肚哈哈大笑,“女公子,你会不会装得太过了?都把御医给吓着了。”
芈荷一改刚刚的病弱模样,坐直了身子,“就是...要...吓吓他!”
华阳太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御医前来问诊抓药,若她的病好利索了,就没有借口再继续待在宫外了。芈荷吸取上次装病失败的教训,每次装病前,她都要充分准备一番,让人看不出破绽。如今住着水云居,还能随时去阿父阿母那里串门,如此惬意的神仙日子,她才舍不得放手!
水云居与昌平君府邸就隔了几条街,乘坐马车大概一刻钟就能到达。
芈荷打开车窗,昌平君府邸大门口人头攒动,需要好多个男仆才能维持住场面。
吕不韦进献假寺人嫪毐给赵太后,间接引发了蕲年宫之祸,大王追究起来免了吕不韦的丞相之位。阿父平叛有功,又有深厚的政事经验,大秦丞相一职自然就由阿父接任了。
阿父如今是百官之首,大王跟前的红人。朝野上下,秦国内外慕名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芈荷关了车窗,她好几次来都是如此,看来她又得绕远路,走后门了。
饭桌上,熊洵和芈荷面面相觑,阿父阿母在前院忙着与宾客周旋,连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间也抽不出来。芈荷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握着筷子夹菜,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多久。
辞别了来送行的一干门客及老臣,吕不韦带着一家老小乘车离开了咸阳城。曾经受万人景仰的大秦丞相一朝被贬,荣光尽失,像条狗一样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被赶去蜀郡,吕不韦心如刀绞。
马车停靠在路旁,吕不韦下车坐在矮几旁,神情恍惚,他摸出随身携带的短剑想要了断自己。
一旁盛装酒水的吕夫人看见,立马夺下了他手中的短剑,颤抖道:“夫君这是做什么!这丞相不当便不当了,荣华富贵有那么重要吗?去到蜀郡,往后的日子虽然不比从前,但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照样可以活的好好的!”
吕不韦低声叹道:“我做秦相掌控秦廷十余年,门客多达三千人,追随者众多。大王明面上对我恭敬有礼,实则早就忌惮我了。大王为了留个好名声,不杀我。可我不死,大王是不会安心的!”
吕夫人劝慰,“如今贬也贬了,夫君你好歹也是大王的仲父,辅佐大王十余载,大王他何至于如此绝情,将你逼入绝路!”
吕不韦摇摇头,“夫人,你不了解大王,与权势相比,我这个仲父又算得了什么呢?”
从小看着长大的狼崽子如今已经加冠亲政,开始展露锋芒了,只是没想到他亲政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除掉自己,吕不韦仰天苦笑。
可,仔细想来也怪他自己,危险到来时依旧沉迷在那富贵权欲的迷魂汤里,迷失了自己。翻阅史书,哪一个贪恋权势的臣子得到过好下场?他若在功成名就之时便抽身离开,或许也不会如此。
如今,一切都晚了,晚了!
做权臣,特别是功高盖主,妄图把控朝政的权臣,结局注定凄凉。
深夜,吕不韦起身,望向身后熟睡的家人,他的拳头紧了又紧,终于,他不在犹豫。他掏出藏在箱底的毒药,放入酒水中,一饮而尽。自己死了,家人或许就摆脱干系了,只愿大王念及往日的旧情,不要再追究。
后半夜,小旅馆中的油灯一盏一盏的被点亮,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可无论怎么呼喊,地上饮毒自尽,七窍流血的人也不会动弹一下。
咸阳城章台宫,早朝结束,嬴政回到书房处理政务。承影附在嬴政耳旁低语,嬴政的眸色冷了下来。他落笔写字,字迹潦草,不似往常。
嬴政扔下毛笔,登上阁楼。阁楼中藏有许多美酒,嬴政饮了几杯,他举起酒樽,面向南方:“吕相,寡人最后再称呼你一声仲父,一路走好!你如今的结局,怪不得寡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势大招摇不知收敛,魅惑太后。”
清风拂面,嬴政又恢复了往日平静如水的神色,仿佛无事发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