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魂劫》莫筱千

9、【怨魔篇】第九章

　　两人一路问了些人，才摸到了后山的断崖旁。
　　到了之后两人才发现，挨着断崖的一片荒地，竟然是坟场。
　　不大的平地布着几处坟丘，正值入夏，有几个老坟长满了草。
　　可能是刚有人祭拜过，地上散落的还有纸钱。
　　其中一个新坟前有烧纸的痕迹，凌元走近一看，发现这个去世的人竟是一位19岁的女子，跟叶青羽的年纪可能差不了多少。
　　在她的坟头也萦绕着似散非散的魔气，但已经非常微弱了。
　　凌元皱了皱眉头，意识到自己来的可能有点晚，这个魔应该害死了不少人了。
　　“凌元！”一旁蹲在那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的陆寻安叫了一声凌元，“快看。”
　　说着，陆寻安就从地上捏起了一只黑色的，圆圆胖胖的，还在蠕动的小虫子。
　　凌元转身看到的第一眼，心里突然有了师父带还是九岁的阿芹的心情——这傻孩子，怎么啥都上手！
　　凌元快步走了过去，彼时陆寻安已经站了起来，把虫子放在了手心里。
　　凌元恨铁不成钢，语气都有些急了，“你啊你，什么都敢乱拿，这虫子一看就绝非凡类，万一……”
　　“可是它很可爱啊，而且它身上还有股草药味儿。”陆寻安的视线仿佛都被这只虫子吸引了，他低头嗅了嗅。
　　陆寻安在刚看到这只虫子的时候就发觉它身上没有魔气，而且他能感觉到它好像已经快死了。
　　“草药味儿？”凌元冷静下来，他怎么没有嗅到所谓的草药味儿，“寻安，你见过这样的虫子吗？”
　　“没有。”陆寻安摇摇头。
　　凌元觉得这小虫子可能有问题，他施法变出个小盒子，让陆寻安把虫子放到了里面。
　　“天快黑了，我们还是先回城内找个客栈住，然后再做打算。”
　　“还有，”凌元收起盒子，干脆利落的扔下一句“回去不洗手不准吃东西”就走了。
　　“哦。”陆寻安瘪瘪嘴，小跑着跟了上去。
　　两人刚走不久，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就由远及近的在悬崖旁响了起来。
　　一名穿着苗疆衣服的女子也来到了悬崖旁，她身上穿着青色的长百褶裙，还背着一只斜挎的小布包，衣服上面有圆形带着花纹的白色刺绣，他手腕戴着银色的手镯，上面坠了几朵小银花，银铃声应该就是这些铃铛在走动时发出的。
　　可能是为了出行方便，她的发髻较为简单，只是挽高髻于顶，插了根银簪和银梳，银梳上也吊着几朵小银花，被银链串起来的，很是精致漂亮。
　　她弯下身子在地面上四处看着，好像在寻找什么，未果后疑惑的站直了身体。
　　“看方向明明应该飞到了这里啊，怎么会不见了呢……”
　　“难道是有人给我拿走了？”她抬头看了看已经快要完全消失的太阳，放弃了寻找，想着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一晚。
　　她拽了拽自己的小布包，离开了断崖。
　　客栈内，凌元与陆寻安趴在桌子上，看了这小虫子很久，也没看出什么。
　　这小虫子身上没有魔气，没有妖气，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黑色小虫子，但是它偏偏出现在那里，陆寻安又偏偏从上面闻出了稍显奇怪的草药味儿。
　　“寻安，它好像不动了。”
　　“它应该是死了。”陆寻安的语气还有些遗憾。
　　“算了，我们还是先休息吧。”凌元将盒子关上收起来，脱掉外衫挂在一旁的屏风上，准备上床休息了。
　　陆寻安也只好脱了外衫准备睡觉，结果放好衣服后转头，发现凌元仍坐在床边。
　　“你不睡觉吗？”陆寻安觉得有些奇怪。
　　“还是你睡在里面吧。”凌元只是很平淡的说了一句。
　　陆寻安意识到不对，“你想趁我睡着了自己出去。”
　　凌元想，你这倒是反应的挺快。
　　“这次的魔你应付不了。”凌元说话有些不自然，“所以我想着你还是别跟我一起出去了。”
　　“你嫌弃我拖累你。”陆寻安看起来有些委屈。
　　凌元慌了，“不是，我只是怕你会受伤。”
　　“其实我可以保护自己的，”陆寻安咬了咬下嘴唇，“我上次会重伤是因为我想保护身为人类的你，现在我知道你不需要保护了，那我遇到危险肯定会不管你然后自己跑了的。”
　　将见死不救的行径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凌元有些哭笑不得。
　　“也行。”凌元妥协道。
　　夜深。
　　呜呜呜……
　　被风吹过的街道又仿佛传出了微弱的哭声，好像在吸引着什么人一样。
　　黑夜中，凌元与陆寻安偷偷摸摸的向声音的来源处赶去。
　　路过一处巷子，陆寻安突然被一道大力拉了进去，他伸手格挡，与里面的人左一拳右一拳的打了起来。
　　凌元冲了进去，正欲帮忙，才发现正在与陆寻安打斗的是名女子，不是妖，也不是魔。
　　意识到这人的身份后，凌元站到了一旁，看着这俩人秀他们的拳脚功夫。
　　两人勉强打个平手，但陆寻安也看到了她是个女子了，挡下她的一击后就躲到了凌元身后。
　　那女子还欲上前，凌元伸手拦住了她，开口道：“巫神族？”
　　那女子这才注意到凌元，她仔细看了看，确认了凌元的身份后，右手握拳放在胸前给凌元行了个礼，“巫神族第十九任族长千蕊，见过凌元神君。”
　　“你为什么要打我？”陆寻安按住凌元的肩膀探头问。
　　看她应该是跟凌元认识的样子，陆寻安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少废话，你这个妖怪。”千蕊似是还要出手。
　　陆寻安又往凌元身后躲了躲，抓住了他的衣摆。
　　“等等。”凌元连忙拦住她，“寻安不是什么坏妖，没害过人，族长大可放心。”
　　千蕊瞪了下陆寻安，不情愿的收了手。
　　“凌元神君作为神仙，竟然和妖族在一起。”她声音有些冷，似是很看不惯妖族。
　　“人分好人坏人，妖分好妖坏妖，好人值得一交，好妖自然也值得一交。”凌元看千蕊的神情，应该不是因为陆寻安这个人而生气，而是因为陆寻安是妖族生气。
　　“千蕊姑娘跟妖族有过节？”凌元试探的问。
　　“凌元神君深夜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找到那个魔？”千蕊似是不想谈及此事，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凌元知趣的不在追问，“正是。”
　　千蕊将手伸进她的小布包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罐子，然后从里面揪出了一只黑色的小虫子。
　　“这只虫子会带我们找到附近魔气浓盛的地方。”
　　看到这只虫子，陆寻安和凌元一愣，凌元把盒子掏出来，打开让千蕊看到里面的虫子，“原来，这竟然是你的虫子吗。”
　　千蕊拿过盒子里的虫子，放回了自己的小罐子里，奇迹般的，那虫子竟又开始了蠕动。
　　“我说我本来应该在断崖边的虫子怎么不见了，原来是你们拿走了。”
　　千蕊便是断崖旁的南疆女子，她进城后便将自己身上带铃铛的银饰卸了下来，换上了黑棕色带着刺绣的常服，一来是担心太过招摇，二来是捉魔时怕暴露自己的方位。
　　陆寻安动了动鼻子，又嗅到了那股草药味儿，他有些好奇的问：“姐姐，你的虫子是用草药养大的吗？”
　　一说到这里，千蕊的神态变得骄傲起来，语气都上扬了几分。
　　“当然，这虫子可是我们巫神族独有的草药炼化而成，除了我们巫神族谁都……”
　　千蕊突然顿住。
　　“你怎么嗅到的？！”千蕊猛的反应过来，“非我族类，不可能闻到这股草药味儿。”
　　“我是妖，不是你的族人啊。”陆寻安不解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闻到虫子上的味道。”
　　陆寻安想着，他嗅觉一向比较好，也许就是这么朴素的原因呢……
　　“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巧的……”千蕊看着陆寻安的脸，仿佛在自言自语。
　　“姐姐你……”陆寻安看她神情不太对，本想问她有没有事，结果这两个字像是戳中了千蕊的神经一样，她恍然如梦初醒。
　　“你是什么妖怪？”千蕊打断了陆寻安的话，抓住了他的胳膊，眼中已经带着潮湿。
　　陆寻安不明白千蕊是什么有意思，但还是乖乖回答了自己是一只白虎修炼成人的。
　　听陆寻安说完，千蕊感觉四周都安静了，脑子里又想起了那段虽然模糊不清，但已经被她辗转的翻看了无数次的记忆。
　　三百多年前，那日千蕊被迷晕躺在床上，神智不太清楚，但依旧模糊的记得，她摸了摸千蕊的脸，把千蕊的手放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前，呢喃道：“这是我的孩子……我准备……叫他小安……”
　　虽然记忆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千蕊却一直记到现在。
　　“小安……你是小安。”千蕊突然紧紧的抱住了陆寻安，伏在他肩头无声哭了起来。
　　陆寻安见这一幕，有些无措，视线忙去寻找凌元求救，凌元摊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姐姐，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啊？”陆寻安轻轻拍了拍千蕊的后背，试图安慰她。
　　“不要叫姐姐，我是你的小姨。”千蕊放开陆寻安，摸了摸他的脸，“你为什么不像她，反而像极了那个混蛋臭妖怪。”
　　陆寻安脑子突然卡住了一样，无法思考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小姨？你是我的小姨？”
　　“你娘竟然没有提起过我吗？”千蕊笑骂道，“白眼狼，有了男人就忘了妹妹。”
　　陆寻安眼圈有些红，“我忘记了……我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我什么都忘了……”
　　他第一次这么恨自己失去记忆，甚至连父母的样子都忘得的干干净净，更别说面前的小姨。
　　“什么？”千蕊这才意识到，正常情况下，陆寻安怎么可能会跟凌元神君在一块，“你娘呢？你娘去哪了？”
　　千蕊抓住陆寻安的胳膊，神态有些激动，似乎只想知道姐姐的下落。
　　“我不知道……我小时候他们就不见了，我的记忆也没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陆寻安痛苦的摇了摇头，脑子里面没有一点关于父母的事情。
　　“怎么会……姐姐……”千蕊松开陆寻安抹了把眼泪。
　　她这几百年经常云游各地，就是为了寻找姐姐，如今找到了自己的亲外甥，却还是一点都没有姐姐的消息。
　　“你的姐姐，是跟一只妖在一起吗？”一旁的凌元突然开口。
　　陆寻安用涨红的双眼看向凌元，有些激动，“凌元，你见过我娘和我爹吗？”
　　千蕊也抬起头看着他，眼里带着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