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苏雨

1、飞蛾扑火

　　爱情，不过是一场飞蛾扑火似的闹剧。
　　---题记

　　我来到了新的地方，这里是市中心的一处小高层，我在20层的一间公寓安了家。
　　我喜欢远离地面的感觉。那里的空气更加清新，也隔绝了这个城市随处不在的闷热和嘈杂。朋友都说我的想法很独特。我不以为然。

　　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重复，今天和昨天没什么不同，明天和今天也没什么变化，可是我对生活仍然有期待，也许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独特吧。
　　每一个黄昏，我都会站在窗边看日落。看阳光一点点隐没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中，连最后一点光亮都被没收。我慢慢垂下眼，出神地想着心事。
　　突然，对面传来一阵清脆的啪啪声，整个空间亮了起来，紧接着窗户被打开了，白色的灯光从窗户透出来，在墙上洒下淡薄的光晕。一个人影站在窗口，他在抽烟，一口一口猛烈的抽。烟雾从嘴里喷出，一圈圈散开，模糊了他的脸，模糊了他的眼。我从来没见过对面的人，我一度以为，对面的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人。鬼使神差的，我突然很想看清楚他。我抬起头，我睁大眼，我等烟雾散开。
　　那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大而有神，虽然看起来疲惫不堪。
　　我就那么安静地注视着他，他抽完烟，靠在窗口，好象在看天，又好象什么都没看。然后，他把头转向我，和我对视。我没有想到他会用那么直勾勾的眼神看我，我瞬间感到无所适从。
　　我想，他一定觉得我是个诡异的人。我把眼神移向别处，逃避他的目光，可是我又忍不住偷偷看他。他还在看着我，那眼神就像看了我一千年。迷离而深邃。

　　好象我的每一天和前一天有了区别。
　　每到傍晚，我就会在那个窗口看他。他常常在房间里跺步，窗帘里印出他憔悴的身影。我看出来他很烦躁。有时候，他会打开窗户抽烟。也会用那看了我一千年的眼睛注视我。我们从不说话，我们根本不需要说话，一千年那么漫长，我们一定是用眼神彼此温暖。
　　他偶尔也会对着我笑，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我才发现，原来他笑起来那么好看。我在心里说：“别老那么眉头紧锁的样子，多笑笑吧，笑起来多好看。”可是最后我还是只会微笑回应。我想他能明白。

　　一天晚上，他回来的比任何时候都要晚。他打开灯，在窗下的书桌前看着文件。然后下一秒，就把所有文件撕碎抛起，透过窗帘和白帜灯的亮度，我看到他的手在房间里狂乱的舞动，然后是很多东西跌落的声音，噼里啪啦，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他打开窗户，我正在看着他。
　　他对我说：“为什么会是你？”我的心瞬时漏跳了一拍。
　　他继续喃喃地说：“你的眼神那么干净。”我紧紧盯着他。
　　我知道我长得很好看。因为我周围经常有夸我的声音。可是没有一个会用那种语气对我说。那种悲哀到让人怜悯的语气。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我去了对面。那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一进他的房间，我就感到体虚无力，空气中有种暧昧混乱的味道。我知道，我们彼此等了一千年，那是前世的记忆在奔腾。他比之前更加的憔悴，胡子拉渣，满面愁容。
　　我就在他的对面，相距不过三公分。我们就像在窗户前的彼此对望那样对望着，穿越了一千年的时空。我很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总会哽住难言。
　　我听到他在叫我的名字“小顾，小顾。。。”那么哀怨绵长。其实我很诧异，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名字。虽然大家都不这么叫我，但这确实是我的名字，我从小给自己取的名字，就算我周围的朋友全都没有名字，我也要有。因为我是独特的。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是了，是前世的记忆。我这样想到。
　　我靠他更近些，我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让晕眩的感觉把自己击倒。他突然抬起手，我感觉到他的手向我靠近，有火热的温度和飘渺的烟味。
　　可是，不能。我恍惚了一下，然后迅速的移开。
　　我没说再见就逃离了他的家。我想，我们不能，也不该，如此接近。

　　之后的几天，他一直很晚到家，每天都喝得烂醉。身影动摇西晃，在窗帘上投下迷离的影子。我知道是我伤了他的心。他会把自己沉重的身体摔倒在床上，一直呼唤我的名字，“小顾，小顾，小顾。。。”哀伤的，愤怒的，迷离的，缠绵的，纠结的。。。一遍一遍，直到天亮。

　　。。。。。。

　　我终于忍不住，我飞也似地冲过去。
　　“你这个傻瓜，你这个笨蛋，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呀。你不要折磨自己了。”
　　我想大声叫嚣，可是出来的声音依旧微弱。我，始终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呀。
　　我说了一遍又一遍，可是他没有任何反应，酒精的作用让他昏睡。
　　我突然觉得筋疲力尽。慢慢得闭上眼，身体渐渐下坠。
　　我趴在他的身体上。我们第一次如此接近。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弹跳了一下。
　　他好象还在昏睡，又好象已经醒来。
　　我在他的怀里不住颤抖，他的手缓慢抬起，又缓慢放下。
　　他炙热的体温把我冰冷的身体也烧得火热。我和他依偎在一起，随着同一个节奏起伏。
　　我们相拥，迷醉，滚动。床单落了一地。
　　我不断在他的身上留下印记，只属于我的印记。
　　血，我的血，他的血。我们的血终于融合在一起。第一次觉得血液也是那么美好的东西。

　　连续几天，我都不敢站在窗户前和他对望。我把自己藏起来，可是思念如影随形。
　　我抵制不了这疯狂的思念，我只有继续寻找他。
　　从那天之后，他也一直没回家，窗户一直开着，房里还是那天的样子。我想，是不是他也正躲起来思念我。
　　一个礼拜后，他终于回来了。可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比他略高，偏瘦。

　　我想，他回来就好。
　　我静静看着他们。确切说，是看着他。我想念他明亮的眼，想念他带笑的酒窝，想念他肌肤的温度，想念我们血液融合时的晕眩。
　　他看起来很快乐，好象比我和他对望，甚至比我和他相拥的时候更快乐。他的眼神更明亮，发出近似耀眼的光芒，他的酒窝更明显，好象要把人腻死在里面。
　　我突然有点失落。原来我不是能让他最快乐的。
　　我正垂着眼感慨的时候，突然对面传来一阵响声，我抬起头，看到原先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手平举，啪啪两声，手上举着的东西黑得刺目，那入口就像两个深邃得没有边际的隧道，正直指对方的额头。我看不到他的眼睛。我只能看到另一个人，眼睛里满是平静的杀气，我感到血腥味正在蔓延。
　　我不顾一切得冲过去。我拼命对另一个人喊：“你要干什么，不要伤害他！”
　　然后我又转过头摸摸他的脸：“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我在他们之间疯狂乱转，毫无头绪。
　　“小顾，我们说好的事，你为什么又反悔？”
　　“戚SIR，我只说我可以转做污点证人，但我可没说主谋就是他。”
　　“小顾，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我只知道所有人都看不起我的时候，只有他肯收留我。”
　　。。。。。。

　　我彻底晕眩了。原来他也叫小顾。
　　我感觉到气氛越来越压抑，我什么也不管，我冲过去护在他的身前。
　　我不管你们怎么样，我只想保护他。
　　“啪！”他突然抬起左手，用他惯有的优美弧度轻轻往下一挥。
　　刹那间，我头晕目眩。我又流血了。
　　妈妈说过，我们只能放血，不能流血，我们一旦流血，那就离死亡不远了。
　　我感到身体轻飘飘往下坠，神智越来越涣散。
　　我突然想到，飞蛾扑火，也不过如此吧。

　　在坠下去的最后一瞬间，我听到了他熟悉的声音：“靠，死蚊子，又咬我。这回还拍不死你。”

　　“戚SIR，你买的蚊香都是过期的吗？”举枪的手慢慢垂落，嘴角是一抹戏谑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