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她榜下捉夫》苍橘

1、第 1 章

　　新朝十一年五月五日，立夏。

　　石桌上泛黄的信纸平整如初，信上密密麻麻的字大段大段涂黑，仅剩寥寥数言。

　　‘马书林以正妻之礼迎娶何田田，疑似变心。’

　　‘马书林常在军营，与何田田相见甚少。’

　　‘何田田有孕。’

　　时隔三年，沈宅的西府海棠下，重新摆上铺锦叠缎美人榻，明媚的阳光穿过树上层层叠叠的花瓣变得柔和，洒落在少女瓷白的脸上。

　　沈青桃眯着眼朝树上望，试图在满树繁花中找到一两个早果。

　　海棠果不好吃，小小的青果适合祭奠她早已停驻的心动和即将逝去的婚姻。

　　马书林，她新朝八年七月初七新婚的丈夫，在来年二月二十七日，与别的女子办了一场简陋正式的婚礼。

　　连她都没见过他穿上喜服的样子，八百里加急的战报送达京城，大军即刻出发，军令如山，他的堂兄迎她回府，一只公鸡与她拜堂。

　　从此嫁为马家妇，三年不见夫。

　　丫鬟兰舟取来她要的酒，秋露白倒入青玉杯，沈青桃嗅着浓烈的酒气，越过散发酒香的杯子握住酒壶。

　　兰舟不放：“姑娘，这酒烈得很，不宜多饮。”

　　沈青桃语调惆怅：“兰舟，此时父亲应在宫中请圣旨了吧。”

　　兰舟松开手：“姑娘，是我不好，让您……”

　　马夫人知道姑爷即将回京，先夺了姑娘掌家一事，又想要她去给姑爷当小，是姑娘护着她，为了她早早回沈宅住下。

　　老爷夫人尚未回京，姑娘一人住在着沈宅，难免寂寞：“姑娘，要不要将彩云叫进来？”彩云吵闹，但能哄姑娘开心。

　　沈青桃没拒绝，这几日太过清静，让彩云闹腾闹腾，省的她又胡思乱想。

　　吵闹的彩云被允许接近姑娘，眼神迟疑看向旧信纸，她前两日提到姑爷就被兰舟姐姐关在院外不许进来。

　　她一顿一顿移开目光，又看见姑娘拿着酒壶喝酒。

　　彩云一把抢下酒壶：“姑娘何必为姑爷伤心？若非老爷在北方行商，临时起意去看他，方才知晓他再娶一事，否则明日大军回京，论功行赏时他求个恩典，纳何田田为妾，便是将姑娘架在火上烤。”

　　彩云豁出去了，再坏不过被兰舟姐姐赶出去几日。

　　果然，这丫头一来就热闹了，沈青桃唇角上扬：“我不是为他伤心，父亲这一程恐怕不顺。”

　　中宫与当今圣上少年夫妻，圣上开国十一年不立后宫，和离之事不会有波折，只是，和离必与马府交恶，马书林立功不少，若是论功行赏至少五品将军，弱冠之年，官至五品，沈氏不惧却也怕麻烦。

　　父亲赶在大军回京前入宫，除了想在他回京前落定此事，还想给马书林的前程添些麻烦。

　　父亲未必能如愿。

　　沈青桃示意彩云过来些，等她傻傻地送上来，猛戳一下额头：“不过，和离一事没有转圜的余地，我与马书林的缘分已尽。”

　　或许他没有随大军前往边关，他们也会是一对怨侣。

　　彩云揉着额头，回想姑娘在马府的日子，道：“依奴才看，姑娘离开马府乃是大喜，当年马府以冲喜之名娶姑娘进门，这三年马府蒸蒸日上，姑娘被那老虔婆磋磨得脸都小了一圈，这喜真是让马府冲上了”

　　“如今姑娘离去，奴才想这喜会回来姑娘身上的。”

　　这样姑娘就会越过越好。

　　沈青桃漾出明媚的笑意：“那我想用这喜，寻一个更好看的郎君。”

　　她初见马书林，一眼看上他相貌不俗，他待她也好，她喜欢花，他就去京郊摘梅花，捧在怀中要送她，他对她曾经也有过真心，只是人心易变。

　　不过半载而已。

　　彩云用酒壶敲在手心：“姑娘，明日和离，您的嫁妆还在马府。”

　　不能提前让马府知晓她要和离，沈青桃只带了兰舟彩云，她不喜生人，这西院只有她们主仆三人，嫁妆当然也在马府。

　　“对，明日去搬就好。”

　　彩云兴奋起来，她随手将酒壶放在石桌上：“姑娘，我去寻搬东西的人手。”

　　随手放下的酒壶压住信纸，壶口酒液滴落，晕散寥寥数言的字。

　　勤政殿内，御制书案左侧高高的奏折摇摇欲坠。

　　“沈氏的人走了？”皇帝头疼地看着今天必须批复的奏折，选择拿起面前请功的战报再看一会儿。

　　皇后对此视若无睹：“人走了，沈氏之女一事，陛下可有决断？”

　　“马书林在京中娶妻，边关又娶一个，按律让沈氏女跟他和离，没有官媒婚书，别的就免了。”

　　皇帝抖了抖手中的战报，示意皇后一起看：“然后，再封他忠武将军，原职升为京营正千户 。”

　　忠武将军，武职散官，正四品，只领俸禄。

　　京营正千户，从四品，领兵千人。

　　他将马书林那一段指给王皇后：“此人虽然儿女情长些，打仗还算有些本事，可惜朝中不缺武将，战场不是随便就有机会立功，不然他还能往上看看指挥同知的位置。”

　　王皇后瞪他一眼：“可惜没多打几年？”

　　国库空虚已久，三年战乱杀得朝中人心惶惶，经不起折腾了。

　　皇帝忆起上次去户部：“算了吧，朕怕户部尚书得带着户部那群不要命的，将白绫挂到金銮殿来。”

　　他们已经在户部班房准备好了，看见他过去就挂起来。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皇帝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皇后叹口气，为艰难的户部说句好话：“开国以来国库有出无进，抄家的银子在户部过一遍转眼拉出去，陛下莫逼得太紧了。”

　　“这些年沈氏里里外外出了不少银钱，将马书林封至四品，他若是与沈氏对上该当如何。”

　　要是没有沈氏带头，那些豪商巨富可不会这么好说话，让拿钱就拿钱。

　　豪商巨富：我们的队伍里有叛徒。

　　“一个从四品将军，他和沈氏对不上。” 皇帝：“三年前沈氏四子考入殿试，朕一眼就看见他，点为探花，侄女当时求你赐婚，如今在翰林院修史呢。”

　　这战时武官为重，现在打赢了，文官治国啊。

　　“若非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对有功之臣动手，马书林私德有瑕，战功赫赫，朕才如此行事，放在平时，打板子他是跑不掉的。”

　　“稳定军心为上，于私事上，按律判个和离，于公事上，论功行赏，不打折扣。”

　　沈氏女儿回去了，马府也能进个新人，很不错嘛，至于儿女情长，这样的武将带兵，他放心。

　　皇后不曾见过沈家女儿，但不妨碍她知道一些事：“陛下，若是沈氏女能比马书林更有用呢？那不是个一般的姑娘。“

　　“在不一般又如何，一个女子是能打仗还是能上朝？”

　　“她能赚钱。”

　　“天下能赚钱的人多了，朕不至于要一个小姑娘来做事。”

　　沈家世代经商，天灾人祸也从没动过根基，能赚钱的岂止一人。

　　皇后：“当年陛下曾答应我，待到江山稳固，便让女子走出家门，沈氏女不是最好的人选吗。”

　　他答应过这件事吗？皇帝皱眉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