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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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三日内，喻瑄的额头已然受了两次伤。
喻瑄顾不上额头的肿痛，头低得越发深:“婆婆息怒。”
陆夫人居高临下看着她，冷笑一声，还想继续发作。
于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大少爷！您不能进去！”外面大丫鬟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其他丫鬟的阻拦声。
“拦住她们。”
不似丫鬟们的慌张，来人平静下令，并不理会她们，随行的侍从立刻将陆夫人院中的丫鬟隔开，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路。
陆夫人此时正在气头上，意识到来人是谁，更觉心烦至极，玉手骤然握紧一旁的桌角，才能勉强将怒意压制下。
她对喻瑄使了个眼色，喻瑄不敢忤逆，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衣襟后站在了陆夫人身旁。
陆嘉和踏进门里，看到的就是一幅儿媳恭敬侍奉于婆婆身侧的画面，喻瑄背对着他，听到声音才转过来半无瑕的脸。
陆嘉和稍放下心来，收回视线，没有忘记礼数，他不会在这些小事上给人抓到把柄，对着陆夫人拜道:“今日鲁莽，打扰了林姨，我给林姨赔个不是，只是许久未来请安，做小辈的多有担忧。”
这话实在荒唐，配上陆嘉和的行为，可信度荡然无存，听着这些话，陆夫人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也不怕闪了舌头，单就他硬闯门而言，他可有将她这个继母放在眼里？
陆夫人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怎么能怪嘉和？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近日来对你照看不周，以至于让你无礼到没有允许就擅闯长辈居所，若是让你的父亲知道了，恐要怪罪。”
后半句话说得阴阳怪气，咬牙切齿，话里饱含的指责之意不做掩饰，末尾甚至搬出晋国公来妄图压制陆嘉和的气焰。
陆夫人没有料到，陆嘉和是最不怕晋国公的，对陆嘉和构不成威胁。
陆嘉和依旧清浅一笑:“那就要看国公大人是会指责你教导无方，还是会责怪我的无礼了。”话里隐有张扬之意。
陆夫人被他那得意的语气气个半死，眼中的笑意尽退，装都不想装了。
反正此时屋内仅有三人。
她不是傻子，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今日府内辛秘被传开，就是这个人的手笔。之前装模作样外出游历，看似不问功名，实则心思最深沉，她早该让安和提防的，可是现在一切都迟了。
喻瑄这时转过身子来，脸面朝着陆嘉和。
陆嘉和这才发现，那与白皙的脸皮格格不入的红肿的额头，如红梅落于雪地，格外刺眼。
“瑄儿这是怎么了？”陆嘉和顾不上和陆夫人吵架了，忙上前检查起喻瑄的伤口。
手指轻轻按在伤处周边，喻瑄轻轻吸着气。
陆嘉和看了，心疼不已，将眼中玩味的情绪收敛起来，但奈何两人身份，不敢做出太过逾矩的行为。
他明白自己之前的莽撞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所以也在时刻提醒着自己。
一旁的陆夫人在喻瑄有动作的那一刻就心道不妙，又见陆嘉和对喻瑄的维护之姿，顿时有种眼里吹进了沙子的感觉。
她这个儿媳妇越来越有出息了。
才被陆嘉和下了面子，陆夫人不愿再在喻瑄身上让步，语气强硬道:“婆婆训诫儿媳，天经地义，嘉和不会连这也要管吧？”
陆夫人此时原形毕露，也不维持慈母形象了。
她再生气，再对陆嘉和不满，也只能尽量保持端庄，过重的话也不敢说，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知道陆嘉和这人的手段，今日的陆安和之事就是例子，假如今日她铁了心将陆嘉和拒之门外，相信不出半日，关于她虐待原配之子的消息就会流出，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陆夫人一阵头疼。
“我为何不能管，婆婆训诫儿媳是天经地义，那当大哥的照顾弟妹更是理所应当！”陆嘉和不甘示弱。
陆夫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挑眉道:“哦？是吗？”
仅仅是这三个字，却如同一盆冷水一样浇在了陆嘉和的心头。
他头脑忽然清醒起来:我怎么都无所谓，但若是害瑄儿失了名声...
陆夫人见陆嘉和哑然不语，心情瞬间好了一半，于是微扬下巴，气势大涨，趁热打铁道:“你也不想让瑄儿担一个不敬公婆的名声吧？”
陆夫人微微笑着，看破不说破，选择从旁敲打陆嘉和。
她活了四十年，对于拿捏小辈的心思很有心得。
陆嘉和的那些花花肠子丝毫不作掩饰，除非是她瞎了才看不出来。
陆夫人自认为拿捏住了陆嘉和的把柄，笑得越发张扬，直勾勾看进喻瑄的眼睛。
那笑容，让人心中寒意顿生。
喻瑄心中警铃大作，瞬间忘记了额头的疼痛。
不妙，若是再争论下去，事态恐怕会向着于她、于陆嘉和不利的方向发展。
刚好余光瞥见一旁已碎成千万片的杯盏，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喻瑄作惊吓状后撤一步，稳稳踩在了碎渣上，并用了点力气，疼痛感瞬间从脚底蔓延，身体不受控制下滑下去。
陆嘉和静默片刻还想继续据理力争，将喻瑄摘出去。霎时间，目光中身旁的人影突然蹲下身去，以及传进耳朵里的一声痛呼。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在场之人都未预料到。
榻上的陆夫人站了起来，看向喻瑄。
喻瑄蹲在地上，额头渗出涔涔冷汗，再加上之前额头受的伤，好不狼狈，眼含泪花，楚楚可怜地看看陆嘉和，又看看陆夫人。
泪汪汪的眼睛仿佛在说:我不是故意添乱的。
陆嘉和扫了一眼喻瑄脚边碎片便已知晓发生何事，慌忙蹲下身来，迅速将喻瑄抱了起来。
他动作太快，不容喻瑄拒绝，喻瑄只能看着他的面容轻轻摇头，提醒他此行欠妥。
陆嘉和哪里还在意这些，显然并不想放下她，故意装傻安抚道:“忍一忍，我送你回去。”
喻瑄哑然。
陆嘉和脚步加快，两人很快消失从房内消失，徒留陆夫人呆呆地站在背后。被喻瑄制造的小插曲惊到，待回过神来想要关心时，人已消失在当场。
“......”
这个人也太无法无天了。
陆夫人捂着心口坐下:“来人！”
屋外的大丫鬟得到这一指令，如释重负一般，一边进屋的同时，一边吩咐其他丫鬟一同进去收拾残局。
与此同时，陆嘉和抱着喻瑄进了凝香院后，凝香院也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
春雨远远瞧见了陆嘉和以及他怀中抱着的人，知道那怀中之人就是自家主子，立时将府医招到了凝香院偏房。
府医已先于陆嘉和到达了凝香院，是一名女医。
等到两人走近，春雨见到喻瑄的情状，心跟着提了起来。
陆嘉和怀里，喻瑄因疼痛缩着身子，额头红肿一片，右脚不正常地僵直着。
那模样，春雨看了，眼眶顿时蓄满了泪水，忙迎了上去。
她家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伤，以前在尚书府时谨小慎微，本以为嫁进国公府，情况会有好转，而现在...
春雨抹抹眼泪，跟在陆嘉和身后。
陆嘉和将喻瑄置于床榻上，发现喻瑄的脚已经动不了了，必然伤得不轻。
心疼之余，也知道自己不该在此处再待下去，于主动退了出去。
喻瑄疲惫地靠着春雨，任由春雨将冰敷袋敷在她的额头上。
身前，女医将嵌进鞋底的碎渣用镊子挑掉，鞋是软底鞋，渣子嵌得很深。
处理掉这些碎渣，女医才将喻瑄的鞋脱下。
嫣红的血迹浸透了白袜。
除去袜子时，因布料已被血液黏在了皮肤上，女医用力一扯，惹得喻瑄一阵轻“嘶”。一旁的春雨满脸心疼，恨不得自己代她受过。
喻瑄皱着眉，心中责怪自己用力过猛。
女医小心为她处理了伤口，并系上白布。
痛感稍稍减轻，喻瑄的头脑才清醒了些。
可这些疼痛远不如陆夫人的话带给她的震撼。
今日若她与陆嘉和平平安安地走出陆夫人院子，那么就给了陆夫人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的机会。说她不敬公婆也好，说陆嘉和不孝也好，说她与陆嘉和背信弃义也好。
但若是借她受伤之机，陆嘉和将她送回凝香院，那么事态就完全不一样了。在他人的视角里，今日之事就会变成:陆夫人不待见儿媳，陆大少爷得知后为弟妹做主，维护弟妹。
到时风向舆论就会偏向她和陆嘉和。
她今日所为，也是在做给府中下人们看，事情闹得越大，见识到的人越多，对她就越有利。
这样看来今日她的皮外伤受的很值。
这样想着，喻瑄不禁勾勾唇，露出一抹笑来。
春雨见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还笑得出来，更加伤心了，抹眼泪道:“小姐，你有什么痛苦可以说出来的，不要藏在心里，会憋坏的。”
闻言，喻瑄看了她一眼，忽然笑意更深了。
春雨:“......”
女医行使完自己的职责后退下了，无关的下人们也尽数退下，此时房间里只有她和春雨两个人。
喻瑄用帕子为春雨拭去泪水:“别哭了，待我细细于你说来。”
喻瑄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都告诉了春雨，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春雨听完，也只是更加心疼:“小姐......”
她对喻瑄的称谓不自觉用了喻瑄没嫁到国公府之前的。
喻瑄笑着安慰她:“既然咱们什么都没有，那么总要付出点代价，才能达到目的啊。”
只能依靠自己，所以代价也只能出在自己身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