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沧海》别别别

1、刺客

　　“她是香雀，上次见她还给了我一个酥饼”云清麦看着被白布盖着从眼前抬过去的尸体，声音透着沙哑，看不出什么情绪。陆允川没有说话，凉风渐起，树叶相互磨挲，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在地上摇曳。“你要走了？”像是突然想起问到。陆允川解下大氅把云清麦包裹起来，上面绣着的暗色云纹跟女孩灰扑扑的衣料不大相称，手里系了个蝴蝶结眼神专注，语气几乎是笃定的说“你要接手香雀的任务”云清麦眼眸沉了沉说道“于淼隶属工部，绝对与当年那件事有关。”
　　两人并肩走着，影子被拉的很长。云清麦摩挲着大氅，抵挡住袭来的凉风，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养母赶她走的画面，至少现在已经知道妹妹在教坊司，还不好相见，来日翻案才是最好的时机。想到云惊秋总是能涌起一股温暖，人也柔和下来。
　　“于氏一族启始自于淼，他本是通过科举入朝为官，官职并不高，后因处事圆滑做事缜密被武阁老看中，任工部节慎库郎中，足够狡猾，不建议对他下手”陆允川语气平淡，望向香雀刚刚被抬走的方向，两人站定。
　　云清麦略微思索回应“于应凯，于淼之子，在太常寺任协律郎，此人行为乖张不学无术，但很是机敏，并且为其父亲办事。我打算去醉香阁，从他下手。”“此处江湖义士聚集，政客幕僚多私下汇集，鱼龙混杂也暗藏玄机。”
　　陆允川知道云清麦的能力，自十岁就跟在他身后，到独挡一面，跻身刺客排行榜前100，对于他也是为数不多的牵绊，繤了不知道多久的拳头慢慢松开，在腰间取下一把精致匕首，上面甚至镶嵌了块白玉“你诸事小心，若有困难可到善和区找我”云清麦将匕首收入腰间，抚摸了上面的那块暖玉，很是润滑。将大氅解下递给眼前的男人，发丝微动，眸子亮亮的眼神透露着坚毅。修正区在皇城西南部，刑部官吏、三法司、锦衣卫都在那，就是不知道陆允川去的是哪了。
　　刺客算是一种职业，拿赏金接任务都是独立的，接的任务越多难度越大排名就越靠前，得到的资源也就越多，接触到的也渐渐靠近朝堂。像陆允川这样排名已经前十的都有自己身份，刺客之间虽同在一个组织但也到底是竞争关系，微隙在所必乘，微利在所必得，也许刚曾经的合作转而就能被当做情报卖给他人。陆允川对云清麦而言是亦师亦友的存在，教她武功护她在组织中成长，她也清楚的认为没有谁和谁是能够一直同行的，就如繁星点点消散于生命之浩瀚苍穹，各自奔赴岁月的无尽终章，云清麦并不打算追问。
　　“你收着吧。”陆允川看着大氅没有动做，眼底似有化不开的浓雾。云清麦将大氅在怀里紧了紧并没披上，看着渐渐消失在黑夜的背影，转身像反方向走去。
　　云清麦回到四方城的房间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思索着明日的计划。房门被敲响，景荣带着一沓卷宗进来，一袭紫衣优雅的落座冲云清麦扬了扬手示意坐下。盯着云清麦倒的茶水声音轻柔的开口到“赏金没见你少拿，还是这么寒酸。”
　　云清麦意识到自己的茶具是在商贩手里买的用老式泥巴烧的最便宜的那种，环顾一圈陈旧的木床边上一个简单的木质床头柜，角落里摆着一个破旧的衣柜，柜门有些松动，好像没几样值钱的东西，她自进入四方城就被安排在这间屋里，全部家当都在这，确实寒酸的可怜，没办法，钱都用来跟同行换取消息了，还要吃饭练功搞人情，把自己养这么大已经很不容易了总之一个字，穷。
　　一副欲语泪先流的楚楚可怜摸样“姐姐你是知道的，我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还有一个下落不明的妹妹，平日里连盒胭脂水粉也用不起全靠姐妹们接济着过活，看我这身衣裳”抬起胳膊凑到景荣眼前”还是姐姐去年给我添置的，可怜我自小来到四方城，还好遇见了姐姐，不然，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景荣不动声色将卷宗摊开，见对方只顾泪汪汪就是盯着自己，无奈开口“门口地上有包袱，自己去拿。”云清麦得了便宜还卖乖，脚步却轻盈的来到门口将包袱拿起来。
　　”姐姐来总是破费，我心里很是感激，总想着报答一二。”
　　“赏金你可以不拿。”
　　那么温柔缱绻的声音也可以散发出让人心惊的凉意。云清麦将婉转入耳的话语视若无物，淡粉色衣裙在身上比量着，“姐姐莫不是还带了于氏族的卷宗吧？果然是首领大人最得力的副使。”
　　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荣景注视着卷宗，缓缓开口道“于淼的节慎库掌管收发各项经费款项，加之他上面有工部尚书的武阁老，因此四司六库几乎各项工程都经他之手；于应凯，太常寺协律郎在礼部任职，他少不了跟教坊司打交道，我猜这也是你选择他的一个原因。”
　　说到此处景荣抬眼观察云清麦神色，已经坐在桌前手里拿着卷宗仔细分析着，神色如常。
　　“其实云家家眷不够格入教坊司，这里面有点猫腻”云清麦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道“武天虞的消息倒是不多。”
　　“太过急于求成反而容易漏出马脚，香雀就是例子”景荣神情渐冷
　　”组织培养你们不是让你们去送死的，对这种大鱼需要徐徐图之，还是先从于氏着手，武天虞任工部尚书，从龙有功嫡女武亦姝深受嘉泽帝宠爱居贵妃之位，还有一个二皇子，武阁老在朝中如日中天，儿子武斯年中军左都督府，孙子武纪康户部员外郎，武氏一族根深蒂固，是块肥肉。“
　　云清麦眼神闪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手指有意无意的轻敲着桌面。景荣知道她心里想着云家蒙冤获罪想要借此查找真相
　　“各大家族彼此都有牵扯，但总归是利益与家族的发展最重要，云家不会触碰到这些。”
　　云清麦嘴角轻轻翘起，对景荣漏出一个你放心的笑容“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越接近真相反而越感到冷静，而且惊秋的消息也知道了，我不会冲动的。”
　　景荣恢复柔和的目光“明日启程我会让人备好马车，到醉香阁会有人接应你，这边已然处于幽州边界，到燕都永兴大概有两三日的路程。”“我确实不好意思再找姐姐开口，但这次一去恐怕就是真正踏入尘世，能否再支援些许碎银。”纤细白皙的手掌摊开在景荣面前，又往前凑了凑微勾了几下。在袖中掏出一只钱袋，盯着云清麦压不下的嘴角重重的放在桌上，转身离去。
　　“姐姐还来啊~”
　　送走景荣云清麦收拾着全部家当，也不过两个大箱子就装完了，自己亲生父母不详，在襁褓之中就被云南山收养取名清麦表字琼华，后孔菱悦生下一女名惊秋，对自己也没有缺少关注，因嘉庆帝兴修水利工程生意越做越做越大来到燕都，却不想被当了替罪羊，全家获罪锒铛入狱，孔母当即将云清麦赶出云家托人连夜送往淮南，当她跑回来时云家已经被抄家，仆人都被发卖。当时只有十岁的云清麦，四处流浪打听消息，碰上执行任务的陆允川，被带到四方城加入血魂刺客，这些年不断积攒能力打探消息，因为年纪太小不清楚具体是为何入狱，只隐约听云南山说过石料有问题，要亲自去看看，就再也没回来，接着就收到云家贪赃的消息。官府衙门对此事只字不提，只能从各种相关之人查找，根据查到零星的消息此案由大理寺审理，购买石料木材由户部都水清吏司，查办有校检大司空，就算贪赃还有刑部一个商贾怎么会动用大理寺？而且云惊秋出现在教坊司，一切都预示着阴谋二字。
　　铜镜里映出柔美的面庞，稍加粉黛就显得艳丽华美，眉目如画明眸皓齿，眼角微微上挑增添一丝妩媚，微微侧首，晨光映照在她下巴到脖颈之间的曲线，仿佛秋天刚刚形成的沙丘，让人不禁要陷入其中，配上简单的流苏更显灵动，如同一朵盛开在时光深处的花朵，美丽而永恒。云清麦小时候的理想型就是长成小家碧玉的温婉摸样，跟在淮南时邻家姐姐的样子，秀丽淡然自然而清新，举止优雅大方说话时轻声细语，还会温柔的给糖吃，但很显然不是一个类型，至少表面看上去还是温婉的，也算成功了一半。
　　两日后步入燕都境界，眼见街道宽阔起来，微风中仿佛都带着繁华的气息，远处天空飘过几缕轻纱般的云彩，街道路边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与行人的交谈声车马的喧嚣声交织在一起，身着华服的人趾高气昂，街上相伴的女子衣着更艳丽了一些搭配上服饰，淡粉色倒也显得素雅了许多。
　　”落脚的地方在永兴区的东市。”马夫对探出头四处观望的少女说，“燕都最热闹的就是东西两市，永兴区多的是赌坊酒楼和商铺，西市靠近善和区是达官显贵的居所。”
　　云清麦看着陌生的街道和来来往往的行人，第一次感到自己这些年是那么孤独，也许在孔菱悦毫不犹豫的在她和云惊秋之间将她送走时，在云南山将她抱回云家起，在每次都能支撑她走下去的童年回忆里，她不能忘了父母的恩情和下落不明的妹妹，眼底染上一丝薄雾，放下帘子缩回车里。七年的刺客生涯各种摸爬滚打学会了沉寂自持发挥优势，早就藏起的柔软在此刻不得不显山漏水。
　　晚间马车徐徐停下，云清麦下车映入眼帘的市四下破旧的房屋，狭窄的胡同，还有泥泞的土道……..
　　“额….这，是东市？我们又离开燕都了？”云清麦夸张的四处张望着。
　　马夫边收着缰绳边回答“哦，这边就是东市，只不过比较偏而已，这边房价便宜，东家说了你没钱，驭~俺跑遍了东市才找到这片，越往边上，驭~越荒凉，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
　　云清麦看了看只比自己高出一点的墙头。“找你的那人没给你付过钱？”
　　“付了定金，不过后边需要您自己交，每月20两。”马夫一脸本该如此的表情。
　　”!!?20两？这…..”
　　“这带着小院还是在东市已经很不好找了，你加5两银子这马车可以留给你”马夫不满的嘟囔着说。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就知道景荣没那么好心，靠！
　　“给你加二两，我只要马不要车。”
　　马夫不带丝毫犹豫，“三两。”
　　“马不需要吃饭吗?马不需要住你这院子吗？啊？！”
　　马夫直接楞在原地，这，一路上看着若不扶风娇滴滴的，一副大家闺秀的摸样，还有这幅泼辣摸样？
　　果然，穷能逼疯任何人。‘行行行，看你一个小姑娘，院子里有井，你自己看着办吧，家具弄坏了要赔的…….’
　　云清麦微微福了一礼，将马夫送走，来到房间，倒是挺干净，看起来是打扫过的，将家当安置好想着去醉香阁见见接头的人，景荣实在是不靠谱！完全不靠谱！还是早做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