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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鬼嫁娘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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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灵芝猛然抬头,通红的杏眸中先是难以置信,随之又浮现几丝怒意,最后身体竟有些微微颤抖起来,已不复方才的我见犹怜,而多了几分怨念。
“你可知他们有私?”秦昭宁似是看不见她的神情,又重复一遍。
秦昭宁的语气异常笃定,她不问汤灵芝陈芳和刘大壮有无私情,她问汤灵芝是否知他们的私情,这一问却让汤灵芝心中愈发怀疑自己。
汤灵芝紧紧抓着膝上的白裙,迎着秦昭宁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回禀大人,我从未听过他们有私,刘大壮不会同唐家娘子有私情。”
“你为何如此肯定。”秦昭宁一只手放在桌案上撑着脸庞,另一只手的指尖时不时敲击桌案,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汤灵芝垂下头掩住面上神色,话语中却是克制不住的怒意,“民女从未听闻村中有人议论刘大壮和陈芳之事,且刘大壮为人本分老实,属实对感情忠贞之人。”
“对感情忠贞?”秦昭宁好像听到了十分荒谬的话,站起身来,绕着汤灵芝转了一周,“我看不尽然,刘婆子年长刘大壮许多,夫妻俩日日吵架,村里人皆知。刘大壮一个壮年男子,心猿意马属实正常,陈芳死前也是好模样,唐川又不回家,两家中间隔堵墙,说不定刘大壮还夜里悄悄进过陈芳屋子。你说,是不是?”
她怎会这般说?!
汤灵芝手中的素裙已皱成一团,她仍低着头一言不发,秦昭宁却没忽略她隐隐颤抖的肩膀。
秦昭宁又继续加码,“听村里人说,刘大壮同陈芳一起去过小树林……”
汤灵芝仍是不说话。
秦昭宁瞥了一眼昏暗光线下她手背上清晰可见的青筋,顿了顿,又道:“陈芳死之前,听说她屋子里有男人的声音,也不知……”
“不是刘大壮!他同我在一块,他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汤灵芝歇斯底里朝秦昭宁咆哮出声,发鬓散乱,再也没有方才的柔弱形象。
“他同你?不可能呀!没人见过你们在一处。”秦昭宁面露惊讶,又似是突然悟了般道,“原是见不得光,所以旁人没见过!”
这一句“见不得光”将汤灵芝好不容易克制的情绪彻底激起。
“怎么见不得光,哪里见不得光?”汤灵芝挺直了腰背,白皙面容已近扭曲。
“他抱着我搂着我和我温存,他颈上印记是我留的,哪里见不得光?他同我海誓山盟,他说只要李芬死了,他就会娶我,他只爱我一人,我如何见不得光?他怎么可能会去找陈芳?他分明只爱我一人!我如何见不得光?若是没有那晦气东西,没有那老虔婆,他早就娶我了!”
“那老虔婆、那晦气东西?”秦昭宁面上古井无波,眸中却闪着隐隐怒火,她睥睨着汤灵芝,“所以你们不仅合谋害死了张献,还要合起伙来谋害李芬?”
一计重锤落下,汤灵芝一个激灵,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呆立在原地,手中白裙紧了松,松了紧,眼泪又是哗啦啦地往下流,“不是,大人……我……我们没有。民女乱说的……”
“莫要想着抵赖了。”
秦昭宁却已转身朝太师椅而去,冰冷坚硬的外袍衣角被风带起,刮过汤灵芝面上,打得她的脸有些疼。
“若是眼泪可诉冤屈,被你们害死的张献血泪早已从九泉淹到人间。方才我说你是个有骨气的女子,你做出的事必然是你想做的,谁都逼不了你。我不盼着你有良心,我只盼着你记得自己的骨气,既已做了,那就要抬头认,莫要学旁人那般哭哭啼啼,玷了你的骨气。”
秦昭宁一口一句“骨气”,话说出口像是夸人,可又说得无情冰冷,还带了几分嘲弄与不屑,却是将汤灵芝说得浑身一颤,竟真的生生止了梨花带雨。
“汤灵芝,你和刘大壮先是害死了张献,又利用几分药理制了草乌香,将它们放在李芬卧房床底下,每每出门前,刘大壮就点燃一根,长此以往,李芬便会出现心悸、抽搐,再长远些,她便会没了神志、失了性命。你们意图谋害张献和李芬,这两条,你认,还是不认?”
汤灵芝怔愣地对上秦昭宁沉沉的目光,想抵赖,方才那番话又在她脑海中盘旋,挺直的背脊卸了又挺,挺了又卸,终是垂下了头。
“大人说得对,我是一个有骨气的人,我只是想要一个名分。但我们真的没杀人……”
还是不认。
“张献已给了你名分。”秦昭宁已有些牙痒,对方才自己说出的“骨气”二字更是有些反胃,“且他对你有救命之恩。”
“张献给了我名分,但我想要的只有刘大壮的名分。”汤灵芝松开早已被她抓皱的衣裙,“对我有救命之恩的是刘大壮。”
秦昭宁微微狭眸,换了个坐姿,身体微微前倾,凝神望着她。
“八年前,我跨过山头采药,到了灵龟山时不甚跌落山崖,我爹娘走了,我当时便想着去了就去了,反正也无人爱我,没想到我昏迷以后却被救了。我醒来时已在张献家中,发生了什么已然全不记得,只记得迷迷糊糊时,我趴在一个宽厚的背脊上,他耐心哄我说‘莫要怕’,便是这一声声安抚让我有了盼头……”
“为报张献救命之恩,我以身相许,他虽容貌不佳,却也算得上体贴入微。原本一切都好,直到一日……”
汤灵芝又禁不住抽搭起来,“直到五年前的一日,我上山采药不小心踩到捕兽夹,幸好遇到刘大壮,他不顾男女之防将我背起,我趴在他的背脊上……我趴在他的背脊上……他同我说‘莫要怕,很快就到山下了。’”
汤灵芝痛哭出声:“我那时才认出,原来救我的并不是张献,而是刘大壮!他成了亲不便将我带回家中,才便宜了张献。大人,是张献误我,张献误我!”
“你委屈什么?”秦昭宁靠在太师椅上,语气更冷,“张献挟恩图报了吗?”
汤灵芝早已泪流满面,闻言却是顿住,片刻后才抹了抹泪,语气已是有点心虚,“可若他一早说了不是他救我,我如何都不会对他以身相许。”
“你确信自己不会以身相许?刘大壮家中早有发妻,你也嫁了人,你们后来还行苟且,你说说你的骨气在何处?你如何敢说自己不会以身相许?”
秦昭宁这话问得咄咄逼人,丝毫不给汤灵芝退路,汤灵芝一口气上不去亦下不来,半晌后道:“许是我们无意结了孽缘,但我们确实没想害人,张献是失足而亡,他死时我只觉是天也在怜我。至于李芬,我们在幽会前才燃香,为的是不让她闹事,并不是想害她性命,就用了一次,便是七月十四那一夜。”
汤灵芝又磕起头:“我虽恨他们碍我姻缘,却不至于杀人,大人信我。”
“只用了一次香?”秦昭宁微微蹙眉。
汤灵芝点点头,“千真万确,大人,那香早就制好给了刘大壮,但之后我们就只有那一夜有机会在一处。我们真没有害人。”
秦昭宁手边早已提起笔正预备写什么,闻言又将笔放回桌案,直视汤灵芝,问道:“张献是如何失足的,你为何觉得李芬会闹,你们无媒而合已五年了,她可找过你麻烦?”
“张献那日和刘大壮一起上了工,刘大壮说他不知怎地心情不好,做活时心不在焉,一时不慎踩了空。李芬,她是没找过我们,是刘大壮说近来李芬有些疑神疑鬼,怕我不得安生,让我想些法子,我便制了香……”
汤灵芝说着说着,已自己止住了话头,捂了嘴巴,一双杏眸满是不可置信,又含了些绝望,“大人,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
“在李芬床底下发现了几截香杆子。”
秦昭宁一句语气平淡的话,令汤灵芝如遭雷击,她并不是蠢人,那么张献的死……
“张献和李芬之事,我们自然会查明,你既说了那夜你们在一起,便说说那夜的情况吧。”秦昭宁顿了顿,“莫要隐瞒,你所说的话,许会帮一个枉死之人找到凶手。”
汤灵芝还未从方才的打击中出来,心理防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击穿,只觉恍恍惚惚,忽闻那一句“枉死之人”,心中不觉一凛,收住浑浑噩噩的神色。
“那夜,因我知道亥时以后大家都不再出门,所以我们约了亥时在我屋头相见。亥时过了不久,他就过来了。我们许久未见了,因此……一直到亥时过了大半,他才悄悄离去。”
“可李芬说,她分明听见刘大壮驾车离去了,又如何了悄声息去了你那里?”
“寻常他是将马车停在村口约摸二里处,再步行回来找我,分开后再步行出去驾车。这么多年,未被人瞧见过,村里人并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可李芬那日在家中训斥刘大壮时,分明是知晓些许端倪的。
秦昭宁又问:“从哪条路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