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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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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进门,就发现徐如玉正跪在徐老爷的厅堂,面色清冷。
“哎呀呀,这府里乱成一团了,我竟全不知道。”老夫人道。
“哎呀,母亲,你怎么也过来了。”徐老爷道。
“如蕙哭得这么委屈,我过来看看。如玉,你这事是不是办得也太仓促了,有事儿可以告诉我们大人长辈,我们定会给你们主持公道的。”
徐老夫人虽然来说合,但是语气并不重,要知道如玉现在可是一品诰命夫人啊,真正在礼节性场合,她还得对她行礼呢。
“哎呦,快别说了。如玉正因为这事闹得要去请王姨妈那边收回那一品诰命,不当诰命夫人了。”徐老爷正一脑门麻烦,闻言烦躁地说。
“什么?!”徐老夫人大惊,把刚才的来意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为啥要收回一品诰命啊?关诰命什么事啊。”徐老夫人也一脑门官司了,“诰命夫人那都是犯了重罪,需要先褫夺诰命再定罪的,这这这,平白无故自己干嘛要去掉诰命。”
“是啊,我就说这孩子。”徐老爷找到了共鸣,也巴拉巴拉说着,“这诰命怎么能自己去掉呢……”
徐如蕙在一旁,正装作一副娇柔,受了大委屈、甚至心口痛头痛、昏昏欲坠的病弱模样。觉得这回怎么着也是她占理,博个同情绝对没问题。
谁想……徐如玉这作精比自己还作啊!
如玉此刻跪在中堂,不动如山,神情灰败,甚至连眼神都不动一下,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而徐老爷已经和徐老夫人已经劝成海了。
“这,我们家的一品诰命还没热乎两天啊。”
“是啊,如玉你这孩子,自古都没这样的啊,你现在要把诰命还回王家,哪天再想要可不是简单的。况且也还不回去吧,这是皇上下的诰命吧。”
如玉一脸灰败,起身,一脸决绝:“孙女儿决心已定,管家管成这样,下人们也狗仗人势,仗着主人的纵容在府里偷起人来,一旦事发,如静以后还怎么出嫁,连我在王家也说不定被人指指点点家风□□。
与其到那时被人夺了诰命,不如现在自请去掉还多些体面。父亲和祖母不要劝了,孙女儿这就去找姨母,相信姨母也会体谅我的一片心意。”
说罢,起身,竟要直接去王府了。
“哎呦哎呦,可不能……”
“如玉,你这办事,我还说你稳重呢,家丑不能外传,现在人家还不知道春花私通的事儿,你这大张旗鼓告给,人家就是想装不知道都不能装了,更何况就一个丫鬟的事儿,我们发卖了就当没发生就好了。爹知道你做事稳重,你有你的道理。”徐老爷急道。
“对对对,”徐老夫人也应着,“就一个丫鬟的事儿,我们不说,别人也不知道的,可不能自己宣扬大了。发卖了就好了,如玉你做的对对的,一品诰命也得好好在咱们家,这你姑母他们过年还祝贺你呢,不能过完年就没了,这不招人笑话吗?”
……
徐如蕙简直气死了,自请去掉封号?好啊!赶紧去啊!还不是在这里演戏!一听这个连祖母也慌了!都劝开了。
这时,吴姨娘、小妹如静,和郭姨娘,媳妇金孝也赶过来晨昏定省地请安,正好碰上这一出戏。眼睛溜溜的,看完这个看那个,纷纷七嘴八舌说着。
“可不能,如玉这事儿做的对对的,那等贱人婢子,没得教坏了家里姑娘,闹出大肚子,可不是败坏了门风吗?”
“是啊,春花我早就听说她做事脾气大,还苛待下面的丫鬟呢,不是个省心的,早发卖了好。”
“如蕙也是,你自己的丫鬟出了事,你可反省过自己的过失吗?是不是平时就管教不严?这大年没过几天,处处生事,要我说,也不要老是出门了,一出门就生事。”郭姨娘道。
如蕙气死了:“郭姨娘这话怎么说,我去给姑母请安,我出去吃个请不是应该的吗?怎么,我就该关在家里吗?如玉这一看就是趁着我不在报复我,把我丫鬟发卖,怎么反过来要把我关起来吗?”
“哎呦,就这声量,我说的还不是事实吗?人家如玉可是一品诰命夫人,你现在要闹得如玉连一品诰命都没吗,你可真是一个搅家精。”
“我怎么搅家精了!……”
这已经上升到人身攻击了!
尤其是郭姨娘,一把年纪还骚里骚气,整天睁着那双势利眼,一会儿投靠这个一会儿投靠那个。
“徐如蕙!你闭嘴!”徐老爷也大怒,“自己丫鬟犯了这么大的错也不管,反而来这边闹,郭姨娘说得没错,就是搅家精,就该好好关几天!来人,把她给我关到祠堂,关7天,让她好好反省一下!”
“爹,我没错,为什么关我,我丫鬟有错,也罪不至发卖啊,如玉就是伺机报复……”几个强壮的仆妇已经进来,直接把徐如蕙拖出去了。
如玉这边,众人又好一番安慰,如玉这才答应回去,不自夺封号了。
其实,如玉根本没跪多久,她也是听说徐如蕙回府了,估摸着时间,刚来跪下。
徐如蕙被弄了丫鬟,依她的性子肯定不依,而且春花真的是他得用的丫鬟,这没了春花,相当于剪除了左膀右臂,以后蹦跶都掣肘,她怎能不奋力一搏。
如玉也懒得和她讲理说法,直接一招釜底抽薪。自请褫夺封号。
当众人还在争执要不要开窗户时,你直接把房顶都掀了,这一品的诰命可是关系到全家族的荣誉。大家可都不依。
如玉轻拂膝盖,起身来,在众人的劝和下,和大家再吃了饭,才款款回去。
这场战役,如玉不费吹灰之力就轻飘飘胜了。
而徐如蕙不仅失了得用的大丫头,还要在祖祠被关七天的禁闭。
夜晚,祖祠里。
上面的窗户打开,一个食盒被放下来。
徐如蕙眼睛扫过那一排排的牌位,昏暗的烛火光跳跃,越发映得祖祠里鬼影重重,让人心悸。
目光缓缓停留在那食盒上,徐如蕙缓缓过去,揭开盖子,里面是几样素菜。
她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只有眼泪无声流了出来。突然的,她觉得自己好可怜,身边竟没有一个人真得和她贴心。
如玉有一直视她如亲子的徐夫人,还有偏爱她的爹爹,连江表哥,心里也一直放不下她。那王仁国公爷对她也不错,王姨妈也对她很好,以后还要给她管家权。
好像,自从她成亲了,就一直越过越好,而她,连唯一一个知心的丫头也保不住……春花还说要给她约江表哥怀个孩子的,这接下来该怎么办……
而当如蕙被关在祠堂的时候,如玉过得特别舒心。
听说如蕙在祠堂里安静了好多,如玉轻笑:“可不得安静吗?一个人总不能和牌位说话吧。”
柳绿也笑。
桃红道:“活该!这人啊小时候是什么样的,长大就是什么样的,至死也是什么样的,禀性难移!你看她在祠堂里安静跪着,不知道背地里怎么恨我们呢,她怎么会知错。”
这观点如玉也深以为然。
徐如蕙就这样每日里跪着,稍有松懈,外面看着的婆子就让她重新跪好,吃得也是那点素淡素菜。正月里还冷,尤其晚上的风阴冷刺骨,虽然也给了她棉被,但到底没有汤婆子什么的,冻得手都肿成萝卜了。
而当晚,如玉正和丫鬟们说话的时候,婆子传说,外面王府那边派小厮过来,说大爷给奶奶送来封信?
“送信?”
乍一听,如玉还有些愣怔,要知道平素少有人给她写信,一般有事也就遣人过来,说一声,或者有些闺蜜间的谈话,那也得隔个10来天才一封,这大晚上的,大家都快安歇了,急赶着来送一封信?
连桃红都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想着,如玉也直接把包令宣了进来。
包令也素知这位新奶奶行径特立独行,并不特别讲究时人的男女大防之类,平素又管家又经营刺绣什么的,见的人也杂,自家爷还巴巴得特别欣赏奶奶,他当然也懒得顾忌这些,就这样大晚上进来回事:“打搅奶奶了,只是大爷刚才听了咱们府上白天发卖丫头的事儿,特送了封信过来,叫亲手给了您,我就急赶着过来了。”
说着,包令递上那信。
哦,是因为这个。
如玉接了信过来,打开读着:“见字如晤,刚才闻得白日里贵府发卖丫头一事,觉着夫人办得很是妥帖,如旁人再加非议,尽可唾骂之,如再受委屈,也可让包令传话,国公府为你做主。”
信很短,如玉很快读完。读完也愣了一下。
桃红两眼担心地看着她:“奶奶。”
不知道大爷听了作何感想,觉得奶奶心狠手辣?办事不讲武德?把诰命随意处之丢了王家的脸?……
如玉回神,嘴角微弯一下:“是姨哥来信安慰我,支持我呢,说以后再有事,告诉他,国公府给我撑腰。”
看着奶奶的笑容,桃红这才放下心来。她就觉得大爷不是那种褊狭之人嘛。
只是,这,事情刚发生了,就急赶着晚上派小厮过送安慰,这,稳稳的、明晃晃的关心,这放谁身上不喜欢啊~
之前江表哥也对奶奶有些许关心,但那都盖了一层或矜持、或不好意思或什么的东西,百般遮掩,谁像这姑爷啊,明晃晃地疼媳妇~袄~~~~太让人吃糖的感觉了~
太甜了~~
明显,奶奶低垂着眉眼,也是这么觉得的呢~
确实,如玉看完信,心里也是暖暖的,熨帖的。
这种感觉有点像他从前,无论发生什么,总有个人在你身边,你总是知道,有个人在你身后支持着你,纵然与全世界为敌,但你知道你的后背是坚硬无比有靠的。
那就会获得了莫大的力量,这种由心里的踏实发出的力量,是那么的大,那么的排山倒海,那么地可以与整个世界抗衡,超越了时间,超越了时代,超越了宇宙……
包令还在,她也忙去拿纸笔 ,礼节性地写了封短信:“多谢姨哥,并没有受委屈,明日再去给婆母请安。”
让包令带着回去了。
包令回去了,桃红在一旁,嘴角弯地再也忍不住:“奶奶,大爷很关心你呢,这刚听说,晚上就巴巴地送了信安慰呢。”
“从前彬大爷那边也关心奶奶,不过并没有那么明显,嗯,有时候还顾忌着江姑母,也不表露,”桃红回忆着,“后面更是嫌贫爱富的,对姑娘都多有回避,更是撒开不管了。”
“要我说,仁大爷才是真真正正的男子汉,顶天立地,敞敞亮亮的,也不让奶奶受半点委屈,不知道比彬大爷强多少倍!奶奶这一换,可是有大福呢。”
桃红和如玉从小伴着长大,早就如同姐妹的关系,所以有些话,她也就直说了。
如玉心里又何尝不这么想,从前,她总是觉得江彬缺了点什么,也总是觉得空落落的,没有安全感。她给他出一些主意,他也总是摇着头,一副愁郁满怀的贵公子模样:“你怎知我的苦处。”
现在,信纸上“很是妥帖”、“尽可唾骂之”、“让包令传话,国公府为你做主”,这些明晃晃的字眼,诉说着直球般的爱意。
不带一丝掩盖,没有一丝弯弯绕,如同正午当头的日头,没有丝毫云彩遮蔽,让人浑身都热得发烫。
江彬就是缺的就是这种果决,这种勇敢,这种担当,这种不怕事……
这种利剑出鞘的锋芒。
武能骑马斩奸臣,文能探花定乾坤!
如玉就在这种情绪中,美美地睡了一大觉。而另一边,好不容易等了包令回来禀告,看了短信,王仁嘴角也微弯。让包令退下后,他摩挲着信纸上那仅有的几个字,然后把信纸小心折起来,放入书架最里边、那最厚的一本书里。